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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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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雪生病要哥哥陪这件事,由来已久。

自她家搬到这里开始,便回回生病总要找苏致哥哥。尤其是十岁之前,她还不懂事,全依性子来,要是哥哥不在,那是连药也不肯喝的。

那会儿苏致常常没人带,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扔在家里,沈爸爸就总把他接过来,两个孩子一并看管,还算两全其美。

沈初雪在床上等了等,虽说对黄静美的事耿耿于怀,可是重生而来与苏致的第一次见面,她还是想尽量好看一些。这一屋子的粉色没办法改造,但至少可以把身上的粉红小熊睡衣换了。

她撑着沉重的身体打开衣柜,她的睡衣居然全是粉粉嫩嫩的,好不容易翻出一条压箱底的白色小睡裙,等换上时已经出了一身汗,虚脱地躺倒在床上,但心里还是很开心。

那个干净温柔的少年,应该会喜欢这样清爽的颜色吧。

她终于意识到重来一次意味着什么,这一次,她完全可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和苏致在一起,再也不用晚上一个人在剧组想他想到哭,却只能听他录的书,然后哭得更为放肆。

放下那点在意之后,她便只剩下隐秘的期待。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过苏致,如今的她多了十年记忆,知道该怎么表现得乖一点,好让他更喜欢自己。

她一向任性惯了,可如果是为了他,乖一点也无妨。

……

陆敏从隔壁回来,沈展昭的猪排炸到一半,从厨房探出身一看,发现只有妻子一个人。

“小致呢?”

陆敏脸色不大好:“关秋兰说他病了。”

“小致也病了?严不严重?”沈展昭忙问,“要不要我帮忙送医院?”

“你这榆木脑袋,还真信啊,病什么病,我看就是关秋兰不让他见我们曦曦!”陆敏恼火道,“我要进去看他,连门都不让我进,她什么意思?看不上我们家了是吧?”

“你小点声儿,让人听见多不好。”沈展昭好脾气地说,“没准真病了呢,这个季节是流感高发季。小致不过来,那我少做几个菜,开饭吧。”

“现在哪有什么流感。”

陆敏嘟囔着,烦躁地解开头上利落的盘发,深深吸了两口气,等她到女儿的房间,便又挂上了温和的笑。

“曦曦宝贝。”她走进去,一眼就发现女儿竟然换了一套睡衣。

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陆敏哪能不懂女儿的小心思,只是想到关秋兰的态度,心里就哽得慌。

她原本是很看好女儿和苏致的,所以哪怕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也从没阻拦过他们天天腻在一起,可现在看来……

陆敏强压下心里的担忧,努力说得自然:“那个,小致哥哥也生病了,咱们就先不去打扰他,等过两天你们都好了再一起玩。”

沈初雪轻轻蹙了蹙眉,记忆中,这个时候苏致并没有生过病,便犹疑地重复了一遍:“他也病了?”

陆敏觉得女儿的聪明是像了自己,果然全家也只有老沈会信这种说辞。但对丈夫抱怨的话,她却不会对女儿说,只道:“你快点好起来,自己去看他不就知道了?现在都病着,要是互相传染就麻烦了。”

沈初雪很遗憾今天见不到苏致,但谁让她病了呢,只好怏怏地点头,被妈妈扶着出去吃饭。

沈展昭见女儿出来,盯着桌上说好给苏致炸的猪排,结果苏致人没来,顿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今天的猪排,爸爸自己吃。”

……

隔壁,关秋兰看着陆敏走了,才关上门,来到苏致房间。

“小致,妈妈按你说的让陆敏走了。”她一直对儿子和沈初雪来往过密颇有微词,儿子越向着那小姑娘,她就越不喜欢她,现在儿子突然转了性子说不见她了,关秋兰反倒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曦曦这回烧得挺严重的,你真不去看看她?”

“我要期末考了,作业很多。”苏致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说得平静无波。

关秋兰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女孩子哪有学业重要,你们老师说了,你是能上清北的,到时候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以我们家的条件,挑个豪门千金也不为过。”沈初雪好看是好看,但家庭太普通了,性子也不温柔贤淑,脸蛋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给男人提供助力,实在不是理想中的儿媳妇人选。

“妈,你出去吧,我要写作业。”

关秋兰讪讪地住口,退了出去。

苏致久久地站在窗前。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异国的医院,刚完成一台大型手术,后来似乎是在手术室门口睡着了,再次醒来就到了高中教室,放学铃声刚刚响起,周围闹哄哄的一片。

他还不知道这是哪一天,混乱地背起书包循着记忆走回后来早已搬离的家,可就在他走进小区时,迎面碰上了一个人,国际知名导演高阳。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

竟是这一天。

他竟然回到了这一天。

上一世,就是这一天,他跟沈初雪,见了有生之年的最后一面。

而这辈子,高阳又来找她了。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样,世界并不会因为他的小小意外而有什么不同,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头也不回地扎进娱乐圈,不辞而别。

如果他们注定今天之后就要永别,那么何必再去见她呢?他并不需要再重复一遍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在他梦魇中,重复了十年。

“小致,吃饭了。”关秋兰提着从楼下小饭店买回来的快餐,推开门,发现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

关秋兰对他再不上心,也终于意识到他之前说什么为了期末考不去见人恐怕不是真的,这倒更像是跟人家吵架了,憋着气不去见她。

这个认知让关秋兰爆发了,美艳的脸庞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扭曲,她高声嚷道:“小时候我就不该让你跟她一起玩,以前带着你玩泥巴爬树掏鸟窝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不搞那些了,她又闹什么幺蛾子?”她最担心的是,这俩孩子,早恋了。

这要是真的,她非得上沈家问问他们是怎么教闺女的。

苏致置若罔闻,转过身,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快餐盒,淡淡道:“今天开始,家里不吃快餐。”

“什么?”

关秋兰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说愣了,不吃快餐,吃什么?她是绝对不会做饭的,总不能天天下馆子吧,他们家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钱。

不等她反应过来,苏致又道:“明天,你去医院做全面体检。”

“啊?”

“算了,等我期末考结束带你去。”他的眼里有着不符合少年人的清冷与深邃,交代完便又让她出去。

关秋兰觉得话还没说完,并不想出去,但是看着儿子,总觉得今天的他气势逼人,比当年苏致父亲还要令她害怕,心里一哆嗦,竟然真的连饭都不再催他吃,提着快餐盒,又讷讷地出去了。

这回连门都帮他关好了。

苏致一直站在窗前,直到晚上十一点。

他看到沈父背着沈初雪上车去医院,十一点回来,汽车开进小区,连那几步路都舍不得她走,背她上楼,陆阿姨在旁边跟着父女俩,一家三口,分外和谐。

果然,没有他,她的人生一样美好,或者只会更好。从头到尾,他只是从他们幸福的家庭中,分得了一些关爱而已。

就像站在阳光下,它就会无差别地照耀所有人,但太阳本身并不因照耀了谁而有所影响。

等到走廊传来沈家父母哄宝贝女儿的声音,又随着大门关闭声归于静谧,苏致终于坐下来,从书包里掏出课本、试卷。

他真不知道为什么要重活一次。

当医生那些年,他见了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有些人想活,偏偏死了,有些人并不想活,上天却生怕他活得不够久似的,还要让他再活一遍。

如果再次活到二十六岁,他可以真正解脱吗?

假设可以吧,但十年,未免太过煎熬。

在他已经熬过的那十年里,最轻松的竟是过去半年在医院忙得不见天日的时光,入目皆是人间炼狱,忙碌到除了梦境,再无闲暇的缝隙去想她。

十六岁时就失去的太阳。

他的曦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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