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直到中午,这敲锣打鼓的报喜声才结束,沈若鸿也被高调的亮了一回相,给了官差2两银子的红包,同时这第一名也传出来详细的信息。
听说这是第三次考进士了,人品方正、稳重,30岁左右的苏江省学子,名字叫做辛杨。
此消息一出,各大赌坊想必是赚翻了。
虽说这苏江省的学子每次会试都是中的最多的,可是这人此前真是跟沈若鸿一样名声不显,之前的名次都徘徊在5名左右。
要不以前就是藏拙,要不就是厚积薄发,周边考上了的贡生都准备去道贺。
沈若鸿却突然想起这第一次考场对面的那个北地汉子,不知道他考没考中。
又不知其姓名,算了,还是养精蓄锐准备明早的殿试吧。
若是考中了,想必明早就能在遇见。
也不知道这金銮殿有没有上辈子电视上的那么雄伟大气,金碧辉煌。
文墨此时脸带笑眼神一看却紧绷着过来,沈若鸿立刻打消去看看这位叫做辛杨的头名。
回到房间,文墨就把打听到的消息小声的秃噜个干净。
“少爷,这张进学考了第4名,来的时候小的跟他正好错过,其身后跟着4、5个粗壮的仆从。
周围满是学子的恭贺声,奴才特意悄悄的打量了眼,长的挺好的,就是眉宇间张扬无比,周身都透着高人一等。”
“奴才听了一耳朵,他们在说道少爷您的名字呢。
不知道谁说的这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混小子,明早定要好好给一个教训。”
“奴才听着这张进学也没说阻拦的话,少爷,想必明早您得多加小心啊,这巴结张进学的看穿着和气势可都是身份不一般呢。”
文书也眼带凝重道:“少爷,这朝中权贵子弟也有不少参加这次科举的。”
沈若鸿此时真的是有种天降黑锅的感觉,不记恨更上面的,就只嫉恨在他头上的。
“我这次真的只打算考第5名左右,可没想到歪打正着了。哈哈。”
文书和文墨正忧心呢,就看到少爷混不在意的大笑。
两人脑子都有种转不过来,少爷这是怎么了?
沈若鸿此刻真有点出了一点小气的畅快感,既然你不是个善茬,我也不会小看你。
张进学,且看日后。
“那这第二名呢?”他连忙问。
文墨立刻回道:“是当今李丞相的嫡幼子,李传亮。”
“少爷,这您为什么不拿着老爷的拜帖和信件去丞相府呢?
老爷在您前来的时候,明明还特意交代了。”
沈若鸿苦笑的摇摇头,心想这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本真没想厚着脸皮去丞相府,就打算随意被吏部里的官派往哪个县,到时候只要不贿赂上官,就算是中等偏上的政绩也不会轮到他升迁。
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就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可是如今这真是一团乱。
沈父在年轻的时候跟如今的李丞相是同窗,关系听父亲说还好。毕竟在他看来,秉承着处处君子之风、要面子的沈父也不会厚着脸皮说什么很好。
两人一榜考上了举人,可惜结伴进京考进士,差距就显出来了。
当时的李丞相在其祖父一代已经改换门庭,真正的是官绅世家。
要不是规定回祖籍科举,也不可能两人会相遇。
沈父前前后后北上考了5、6次都落榜,那时候,当时一次就考上榜眼的李丞相已贵为正三品大官,于是心灰意冷放弃的沈父万万没想到能在江浙省内做县令。
朝中规定,官员不可在家乡任官,但是这只限于不在成长的县。
这在一个鱼米之乡的省内,都是大造化。
沈若鸿知道这些年,父亲和母亲无论是过节还是过年都会专门托朝廷的驿站北上送吃的用的,这也算不上礼物,毕竟也从来没有关系到金银一类,只是些土特产。
可是就这么十几年下来,沈父却从来没有亲手写一封信,要不是这次为了自己,估计也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或许在李丞相当时看来,只是举手之劳,甚至只是一句话的小事,自有人上赶着拍马屁。
可是对于沈若鸿来说这就是恩情。
沈父这个往好了说是正人君子,但说白了就是不知变通,一根筋。
*
这天半夜就起来的沈若鸿控住不住的打了个哈欠,这进皇宫面圣可不能马虎。
恍惚间与准备会试的头一天重合了,只是不同的是周围的房间内都是激动的话语声。
子时,收拾完毕从各客栈排队出去的贡士们吸着沁凉的夜风都是一脸的兴奋。
按照名次顺序站立的沈若鸿这次才是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头名辛杨和第二名的李传亮,辛杨倒是跟传言一样,四方脸、八字胡,精瘦的身材,一看眉宇间的褶皱就知道这人定是个严于律己的个性;
倒是面对他露出3分亲近善意微笑的李传亮让他更心下哑然,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内外都透着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面上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阳光,太过柔和的五官与面庞没有一丝一处透着锐利之感。
这真是出自丞相府吗?他的心里如此想到。
岂不知李传亮看着同样回以笑容的沈若鸿才是更为震惊,从父亲的话语中了解到沈父,心底就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
可是面前这宛若谪仙似的俊朗公子,完全不一样啊。
随后,很明显是一群人的脚步声传来,皆都转过头。
当中一人连猜都不用猜,沈若鸿眼底闪过暗沉,面上假客气的笑。
有了李传亮珠玉在前,这人是截然相反,从上到下充斥着无比锐利的骄奢之气,镂空的金冠琥珀簪在头上闪有亮光,要是这大白天想必定会刺瞎人眼。
在这万众瞩目之下,张进学摇着缀有琥珀玉佩的纸扇慢悠悠的直接走到李公子的跟前,“就知道李兄定可高中,恭喜。”
其周边和身后的贡士连忙一同恭贺。
在这些不同的声音下,沈若鸿居然还听出了许多不同的心思。
这两方都是需要巴结的大佬,可真是有趣的场面。
最前面的辛杨被这伙人华丽丽的忽略,可是沈若鸿心细的发现神色并无异样。
脸庞连动都没动弹一下,手也垂立自然而下,连握的姿势都不见影。
不知怎么的,想起宠辱不惊这个词。
“呦,这站在李公子身后的~,想必就是这次运气好的第3名吧。”
不知是谁开口说出这话,甚至还拖了个长音。
沈若鸿觉得自己的名字也是很好记的啊,早已有所准备的他也直接回道:“不才,多谢各位仁兄承让。
我也没想到自己这发挥超常了。”
在自己话音刚落,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个短促的笑声。
虽然很小声,可是在漆黑无声的夜里很是清晰。
“你,你。不过就是个芝麻大小,7品县令的儿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还有刚才是谁在笑,有胆子就出来。”
“哎,我并没有听到什么笑声啊,想必是仁兄听错了。许是这风。”
果然周围只有夜风,没有一个人回应。
李传亮刚才正要打断话语,却没想到这沈若鸿真的是满脸高兴的接受‘称赞’,这明摆着是找茬,噗嗤,扮猪吃老虎吗?
本人被提到出身却面不改色,反倒是把对方气的方寸大乱。
想必这故意在张进学面前显露一番本事,可惜事与愿违,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差事没办好,印象也没了。
这嘴皮子都落了下乘,看着气急败坏却丝毫反驳不了沈若鸿。
这可真是惊喜一重重呢,不过,这僵持的气氛可得阻止。
“看也快到时辰了,都各自站位吧。”
“是呀,是呀。”
对着自己是一脸的蛮横,可是对于李传亮的话是无比的恭敬。
在错过的一瞬间,张进学阴森的瞥了一眼他。
显然手下没有讨到便宜,这正主心里动了真格。
对于身后的眼刀子,一个劲观察周边环境的他是毫无察觉。
*
虽然还没到皇宫大门打开的时候,左右却已经有小摊贩忙碌起来。
这些官员们来上朝,都会差下人买上一份在轿子里吃,或是品阶低的就直接不讲究什么坐在里面。
两边都是热气腾腾的香味,馄饨、面条、羊肉汤、牛杂汤、油条豆浆、驴肉火烧····各种各样的美食。
看着前后都是咕咚咕咚的咽口水,可是谁也没动弹一步说是去吃一口。
这殿试中说如厕,那肯定是印象大跌,中午皇宫会发馒头、开水和肉,到时候喝一点点水,撑着一天不跑茅厕。
沈若鸿知道他们的心里都是如此打算的。
在皇上和朝臣们面前,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
每个小摊面前摆放扁担处都悬挂着灯笼,红彤彤的映衬着食物的热气,美不胜收。
他满眼都是摊贩们的绝技,其中离的最近的是个做阳春面的,几下转悠,一圆圆的面团就变成了细如线,根根锃亮分明再甩入锅里。
锅内是呈乳白色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鲜料。
很快熟透盛出,用青色的碗搭配,最后在从身后的竹筐里抓上一把绿色的小葱碎叶撒上,这碗就是清汤面,而另一碗则是红色的辣子漂浮在葱碎旁。
文书和文墨迫不及待的接过去,就这么出溜出溜的吃了起来。
从头到尾,俩人都没有抬起头。
沈若鸿看着周围举着火把立在他们两侧的宫外侍卫,也不知是欲哭无泪,还是生无可恋更多。
想转移些注意力吧,前后排的整整齐齐,后脑勺都只能看见一个。
没别的看,他就看着左斜着一动不动站立的侍卫。
一身锃亮金色的铠甲,腰间的配剑刀鞘上满是花纹,这装扮比将府的那些帅气N个档次。
连比都没得比,不过显而易见的确是身上的气势远远不如。
有种金玉在外,至于败絮其中这个不敢确定。
光用眼睛看到底是不知道实力如何,可是想起前几日将府门前曾一闪而过如狼似虎的凶煞眼神,还是清晰。
当时就猜测定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才有这种骨子里的凶悍。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厚重的钟声响起,这声音古朴、苍茫仿佛诉说历史的悠久。
所有的考生都齐齐转过头,在那三声钟响下,忘却所有。
“这就是黄觉寺的钟声啊。”
沈若鸿早有耳闻,大魏最负盛名、地位最为崇高的佛寺。
不仅是为皇帝服务,替皇室卜卦、测吉凶,也负责皇子皇孙的姻缘等等,连这朝中重臣的儿女都得看里面的大师得不得空。
不过,比起别人的仰慕之情,沈若鸿对里面确是心情复杂,说到底也是讨厌居多。
根正苗红之下成长起来的他根本不信,实事求是的三观就不一样。
因为里面有数不清的公主和后妃们及其他女子的孤魂,其内的庵堂数量也是最多的。
有着皇家的庇护,无论是多大的仇怨,只要进去了,即都表示明面上不再追究。
想到哪怕是贵为公主都要身着尼姑服,一辈子在孤寂的庵堂内终生不见天日。
几年前长公主与驸马一事闹的也像如今这般沸沸扬扬,包养外室,公然对长公主不敬,可是因为驸马出身世家,皇家拿其也只能轻拿轻放,毕竟暗地里打压收拢权力面上得装装样子。
到最后,这位固执和离的长公主即使成功,也付出了一辈子自由的代价。
这百多年下来,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那时候,凡事不放在心上的他无意中听母亲和嬷嬷说起,了然无痕。
可是现在沈若鸿的心脏翻滚绞痛,因为联想到那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大小姐。
直到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入宫门大开的皇宫,沈若鸿的肚子都没有饥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