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的路,可是风溢雅确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你听说了吗?今日跨马游街的状元郎竟然当众对那个被退婚的谁,说一见钟情,甚至要明媒正娶呢!”
“如今这件事情,整个京城内谁人不知啊?
卖弄什么?不是那个谁,而是被张府退婚不要的毅勇伯风府大小姐。”
“哎,你们不知道,俺大舅的三丫家的表哥亲自在场呢。
我跟你们说啊·····”
无论是走街串巷的、还是各摊贩,口中谈论的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切。
即便她是当事人,都觉得很多自己不知道听着新鲜的。
比如,丞相府的嫡幼子今科榜眼当时听完状元郎所说的这番话,手中的折扇都掉落在地没发觉;又比如,有人曾看见最近仙瑶楼要推出来的头牌花魁,顾香君亦是在场······
种种这些,她都只不过一笑置之,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只是即便是再不想承认,对这个沈若鸿,她到底是起了一点点好奇心。
她把事情从头到尾回顾了一番,倒是有些猜测,大多是同情心泛滥或是这个状元郎本就是怜香惜玉之人。
看着自己被万人所指、落在那么难堪之境地,伸出援手,甚至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虽然她出自将门,可是诗经上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亦是知道的。
只不过,她却不合适,因为她不是未婚可以光明正大接受男子求娶,而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罢,罢,只无论将来遇何事,她坚定所做的就是亲自用手中剑劈开。
身后的侍女看着小姐由始至终所迈出的步伐都是丝毫不见踌躇,甚至更大步有力后,强忍着狂喜的心情也稍稍回落了一些。
哎,自家小姐啊。
回到毅勇伯府,另风溢雅奇怪的是门口大门敞开,并且一路走来下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
“恭喜,大小姐。”
“大小姐,恭喜。”
无论是谁,都是来去匆匆的,只是这也为未免太过离奇了。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整个府内的下人都是愁眉深锁,面带凝重。
这真是自家府邸吗?
可是看着周边的一草一木,甚至连演武场上还有每日晨练的兵器,这分明就是自家啊。
“芍药,玉兰。你们俩个死丫头还不快去夫人那里帮忙,真是跟没事人一样。”
风溢雅看着乳娘,周嬷嬷风风火火的过来,逮着身后的侍女提着耳朵就走。
转眼间,再回过神来就只剩下自己。
等等,府内是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了?
是宫中来太监传圣旨了吗?还是远在北疆的兄长出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饶是风溢雅都心跳微微加快,可是从小被祖父养成的沉稳性子根深蒂固的让她时刻保持着冷静,只是连忙去往正堂。
等等,周嬷嬷刚才走的方向是往后院的方向。
风溢雅直接疾步几个起落,穿插走廊而去。
到了后院,她这才发现这个府内的下人都集中在这里,不知道忙些什么?
只是这些陌生的箱子是打哪来的,还有这些已经摆放出来的颜色鲜艳的各类布匹、首饰等。
“大小姐,你赶紧来。”
周嬷嬷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直接抓住她的手腕。
按照往常,她早就一个闪身就躲闪过去,可是此刻看着她眼中的巨大惊喜和希翼,居然让她差点落泪,这么一分神直接被强拽过去。
后院的正堂,她记得这里很是宽敞,可是现在却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母亲正在和不认识的夫人拿着布匹比划什么,玉兰和芍药在旁边说着什么。
“小雅,你可回来了。怎么回来的那么慢,真是的。”
还没等她开口,母亲就用亲昵和责怪的语气直接把她拉到妇人身前,顺便直接给她摘下头上的帷帽。
这才发现这个妇人的确是有两分眼熟,手上是量尺。
被母亲强硬着挺直胸,打开双臂,风溢雅到现在脑子都是一片混沌。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虚幻,母亲这精神焕发的脸上连条皱纹都没有,年轻了10多岁般,周边都是下人们压抑不住的笑声。
“风大小姐比起三年期更高了啊,寻常女子都没有大小姐如此好身段。”
边在她身上比划的妇人,她想起来了,是京城内最顶层的玉锦堂里的绣娘。
玉锦堂?这可是京城内所有权贵女人们的心尖尖,无论是哪府有女孩出生,都会第一时刻在里面预定好嫁衣。
因为若不是如此,就根本排不上。
想起来了,几年前张府过了孝期这个妇人来过一次,只是没两天祖父病重然后是葬礼之后的守孝。
怪不得说眼熟呢。
“这匹斑斓蜀锦可是压箱底的好料子,昔日公公建在的时候由圣上亲自赏赐。
这匹彩霞绸缎也不错,还有这匹流云织锦·····”
看着母亲抱起这匹转眼又觉得那匹好,明显的挑花了眼。
风溢雅如今可算明白真相。
“母亲,阖府都知道了。”
看着女儿冷静沉着,风夫人不满道:“我们早就知道了,两刻钟前连周边的将府都兴奋的送来了贺礼。
这不院子里那些都是,你过来没看见啊。”
说完把手中的布匹轻放在桌子上,一把扯过她,直接问道:“你父亲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和他们出府说是去亲自打听这个新科状元郎去了。
你不知道啊,当时你父亲那笑声都把天上的鸟震下来好几个。
对了,那个状元郎他不是当众向你表示爱慕吗?你跟母亲说说,长的真有他们说的,什么画中人下凡似的。”
没等风溢雅想好什么措辞,侍女们就争先恐后的点着头道:“真真的,夫人。
我们都说了,比那什么画中仙长的还英俊呢,那眼睛都能把女子的魂儿钩去。”
风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那就好,那就好。哈哈,可算能把风府一水的模样给改改。
还有小雅,你这眉毛太过凌厉,得修剪一番。
嗯,把上面和尾处弄弄,还是柳叶眉更好些。”
“哎,对了,你这眼神也是,到时候成婚之日得温柔些,女婿一掀盖头吓着了,怎么办?
·····”
风夫人手上不停的跟绣娘挑选布匹,嘴上絮絮叨叨着,只觉得哪里都不完美、处处都得操心。
孝期加上那个杀千刀张府的,总共是6年多,风府上下都是一色的深色,刚要筹备些色彩鲜艳亮丽的平常衣服,可是又冒出庶长子,然后是决绝的退亲。
幸好这公公在小雅出生之后,让玉锦堂筹备了嫁衣,这阖府上下昼夜不眠,应该可以赶出几件成婚后穿的成衣。
“风夫人,那就这六匹了。”
“对,对。麻烦了。”
匆匆送走玉锦堂的妇人后,风溢雅又看着挑选玉如意和晾晒嫁妆的母亲忙的是团团转。
玉兰和芍药她们也都被周嬷嬷使唤的满头大汗,仆人们在管家的催促下般抬箱子。
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唯有她是呆呆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忙。
可是,比起前些日子死气沉沉的风府,现如今他们眼中是那么的快活,即使累明显也是高兴的累,像是死水被骤然注入了活水般,重新焕发了生命。
“小雅,你不知道。你的婶娘们刚才哭的啊,都没脸见人了。
我刚才让她们赶紧回屋去捯饬捯饬,这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能埋汰成那样。
还有你的那些姑姑们也回府在后院安慰呢。”
风母说到这里,走过来双手按住女儿的肩膀,认真道:“小雅,你退亲的事,她们没有一个人怨你的。
都说这才是我们风府嫡出大小姐,好样的。”
风溢雅终于忍不住流泪,腿一弯,把头紧紧的埋在母亲怀里。
风母亦是泪流满面,只是却是笑的更加开怀。
*
傍晚,风父和好友们才回来。
此时,整个毅勇伯府已经完全改造完毕,处处亮堂,处处干净,连大红灯笼都在府门口高高挂着。
“哎哟,这还是毅勇伯府吗?”
“行了,不是这里,还是哪啊。众位兄弟,赶紧进来。”
听到下人回禀说都到了,风母直接领着各位夫人来门口迎接。
都是直来直去爽利的将门女眷,根本不兴文人那一套。
什么扫榻相迎,这直接大门口迎接不更是显得诚意十足,虚伪做作,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嫂子,俺跟你说啊,这状元郎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啊。
你瞧风大哥,俺就从来没见过他笑的这么渗人。”
“就是,就是。我这辈子也没见过。”
都是些大嗓门,吵闹起来直接阖府的下人们都听的一清二楚。
顿时,嘴角就算再怎么让它往下都是根本不管用。
“哎呦,老牛,我看你胆子肥了,还不赶紧细说。”
牛夫人直接上前就一拧,还专门往腰间招呼。
其实别的地方她也拧不动,十几年下来也就这一处地方能拧动。
“哈哈哈。”
看着一幕,都乐的看笑话。
实在是昔日在北疆战场上都是熟悉的一幕,那时候各府内嫡长子还没有长成,边关还是他们守着的。
现在不行喽,老一辈的逝去,长子被派去边关,他们就得和自家婆娘留守在京城。
“哎,别掐,别掐。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真是的。让兄弟们和嫂子看笑话。”
牛夫人看着老牛梗着脖子嚷嚷,可是手上根本没舍得用劲把她的手拽开,心里骂:死鬼,挺会装。
“还不赶紧的。”
面上放上一句狠话,风母笑嘻嘻的领着众人这才去往正堂。
还没跨进门呢,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一进去,琳琅满目的几桌子好酒好菜。
都是大胃口,也没有精致的讲究,都是盆、罐、盅、大碟子等装的满满的,看着就有食欲。
“来,这可是埋了十年的御酒。”
风母今日实在是高兴,简直要乐疯了。
亲自跟妯娌去后院挖出来的。
“哎呦,这不是先伯爷建在的时候立大功,圣上赏的吗?
哥,你们怎么把给挖出来了啊。”
老牛满脸的肉疼,他虽然嗜酒如命,可是面对如此佳酿还是不舍得喝。
按他脑子想,这得等到侄女成婚之日喝才对。
“收起来,收起来。这等到小雅成婚,我们再喝。”
看着各位兄弟都满脸的拒绝,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喝10坛子烈酒都眉不眨一下的,风父和风母对视一眼,差点忍不住热泪盈眶。
只是借着睁大眼使劲憋回去。
“行。那就收起来,等小雅成婚。”说完,风父拍拍风母的手。
“既然这样,到时候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风母直接笑道:“别说一个,几个都行。兄弟,你直说。”
“嫂子,这可是你说的啊。
条件就是(故意停顿),到时候让沈女婿给我们敬酒啊。”
这一说完敬酒,都直接捧腹大笑。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也是,这状元郎都是什么文曲星转世,这给他们敬酒,可真是倍有面儿了。
“哈哈,对,敬酒。”
风父和风母直接懂他们的心思,顿时没二话的点头答应。
这场酒宴直接持续到近半夜,直到二更天的更夫打梆子声传来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要不是有宵禁,真想大闹到天亮,反正都几步路的事。
此时,风溢雅正在闺房里吸着手指尖,虽然说比起绣娘差远了,可是缝制些不怎么精细的也是没问题。
这怎么出神了呢?
“小姐,快睡吧。”
侍女如此劝道。
风溢雅看着手指尖已经不冒血珠,蓦然想到今日那个状元郎的唇。
顿时一股子心烦,一个男人长的那么勾人干什么!
“吹灯,睡觉。”
玉兰和芍药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