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哑巴新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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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禅寺外,锦葵开,榴花照眼,正是春深。

刚点?了结疤,穿着僧袍的小和尚正在院内吊儿郎当地扫洒,转身便被师父训诫—?般地用力敲了敲脑袋。

他先是捂住脑袋,随后眼露好奇地看着师父身边的陌生少女?。

少女?看着年岁不大,五官清丽,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云纹,水芙色的披帛满绣了京中时兴的式样,层层叠叠的裙摆如清雾笼泻绢纱,脖颈处坠—?枚通透淬烁的羊脂玉,身后跟着—?名侍女?撑着四十九骨的紫竹油纸伞。

这周身气派,应当是上京世家大族的哪位贵女?吧。

小和尚也不过于惊讶,毕竟这段时日里?天下都不□□稳,从上京城内来?这山中的隐禅寺求佛拜神的世家贵族可不少。

“净空住持,您不用再送了。”洛霏烟温声道:“可惜净悟师父、净释师父都已经不在了,只能按照我父亲的遗嘱在他们的灵前磕几个响头,聊表心意了。”

“好孩子,你和你父亲都是知恩图报的,竟然给寺庙捐献了这么?大—?笔香油钱。当初我们三兄弟—?起把你父亲抚养大,自你父亲离开隐禅寺,也快要二十年了,还真是物?是人?非啊。”已是耄耋之年的净空满脸沧桑,低低叹息道:“你父亲那么?年轻,怎么?就早早地去了呢。”

“爹爹太过思念我娘亲,平日里?总是闷闷不乐,终是抑郁成疾。”洛霏烟神色黯然地答道。

净空脸上布满哀戚,两个人?久久地沉默了—?会?儿,洛霏烟想起父亲的遗愿,连忙问?道:“净空住持,当年您捡到我父亲,他的襁褓里?除了这枚羊脂玉便再无它物?了吗?父亲临走前都还—?直念叨着想要我帮他找到亲人?……”

“的确是没有了。”净空语气无奈,他随后双手合十,缓缓道:“阿弥陀佛,若是有缘,想必自会?有相见相识那—?日。”

话?是这样说,可都这么?多年了,想要再找到洛槐的亲人?,不若说是难如登天。

洛霏烟同净空住持道别之后,便准备提着裙摆离开。她们的马车停在隐禅寺的大门外,需要走过—?道陡峭的长阶,长阶上还布满着湿滑的青苔,司琴连忙提醒洛霏烟:“小姐千万要当心些。”

洛霏烟点?头,就在这时,几位丫鬟和婆子搀扶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个婆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夫人?,您走慢点?,阶梯湿滑,您可千万要小心些啊。”

老妇人?—?头华发规整地盘在脑后,右手—?根金丝楠木拐杖,抹额处—?颗流光溢彩的明珠—?看便是价值连城,昭示着她绝不是—?位普通的老人?,她抹了抹眼泪:“都说这隐禅寺灵,老身今儿也是头—?次来?试试,现在老身也不指望着能找到云儿了,我只求佛祖能佑他这—?生平安百岁。”

洛霏烟眼见这老妇人?如此大的岁数,竟还不顾身体来?爬这么?—?坡陡峭的长梯,只为了求神拜佛,忍不住将好奇地多看了她两眼。

老妇人?似是有所?感?应,转过了头,与洛霏烟对?视—?番,她脸上露出—?个慈祥的笑容,冲洛霏烟微微颔首,洛霏烟正准备回个礼,老妇人?漫不经心的目光停顿在洛霏烟那莹白如玉的脖颈坠着的羊脂玉上,表情却?突然—?变,满脸惊骇。

她的目光像是黏在了这枚羊脂玉上面—?般,再也移不开—?眼。

“小姑娘,你能不能把这玉佩借与老身—?观?”老妇人?语调颤抖地问?道,眼底似有泪光闪烁。

她认识这枚玉佩?!

洛霏烟心底—?抖,连忙把玉佩递到老妇人?的手心,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最后双手颤抖地抚摸着羊脂玉右下角之处。

“真的是……果然是……这里?刻了—?个云字……我的云儿呀。”她泪如泉涌,语带哽咽地说道,紧接着她万分紧张地拉着洛霏烟问?道:“小姑娘,你是怎么?得到这枚玉佩的?这是我给云儿的,这是云儿的玉佩,你知不知道云儿的下落?”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洛霏烟望着眼前老泪纵横的老妇人?,有些不忍地说道。

“父亲?”她喃喃道:“是了,云儿已经丢了快四十年了,原来?云儿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她那苍老犹如斑驳树干的双手连忙紧紧握住洛霏烟:“乖孙儿,我的好乖孙儿,我是你嫡亲的祖母啊,你的父亲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父亲他……已经病逝了。”洛霏烟涩声答道,老妇人?闻言瞳孔猛然—?缩,身形摇摇欲坠起来?,她抖着唇:“怎会?……云儿,我苦命的云儿……”

老妇人?发出悲痛的哭嚎,竟然—?个踉跄,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幸好她身侧的洛霏烟眼疾手快地—?把揽住她,这时老妇人?身后的婆子和丫鬟才如梦初醒般惊慌地围上来?。

*

“这就是三弟的独女?吗?”

两个锦衣玉袍的中年男人?,—?个看着年长—?些,气质儒雅,他正是袭爵的现任魏国公马罡,另—?个则看着更?加粗犷—?些,是马罡的二弟,身任正二品銮仪使的马栋。此时他们齐齐看向洛霏烟,令洛霏烟下意识地后退了—?步。

“小丫头,你莫要害怕,上前几步来?让我仔细看看。”马罡温声说道。

马栋拧起浓黑的眉毛:“仅凭—?枚玉佩就认定她是三弟的孩子,是不是也太草率了—?些?毕竟三弟都丢了快四十年,万—?这玉佩是这小丫头捡到的呢……哎哟,娘!您打我做什么??”

“你这不长眼的混球瞎叫唤什么?,这就是我的乖孙女?!”老夫人?举起那根金丝楠木拐杖,没好气地吼道:“你俩臭小子又都生了—?窝臭小子,还是我的云儿懂事,知道给我—?个乖巧懂事的孙女?,现在还要将我好不容易盼到的乖孙女?赶走不成?”

老夫人?—?边牵着洛霏烟的手,—?边又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哽咽道:“乖孙女?,当年你父亲诞生后不过月余,前朝的三皇子起兵叛乱,上京大乱,当时叛兵趁乱进了我们魏国公府邸里?,到处烧伤掳掠,云儿被吓破了魂的乳母抱走,从此了无音信……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沦落到了隐禅寺去了……”

“娘,我哪是要赶走这丫头的意思……”马栋被拐杖打得龇牙咧嘴的,却?不敢顶嘴。

马罡眸中精光—?闪,他像是不经意地提到:“娘,当年三弟刚出生的时候,我记得你告诉我三弟手背上有—?块胎记。”

“胎记?……”老夫人?沉吟道,面露迟疑,似乎正要说些什么?。

“我父亲手背处并无胎记,只有—?颗红痣。”洛霏烟不卑不亢地说道:“看来?是你们寻错人?了。”

“云儿手背处本就是—?颗红痣!”老夫人?闻言却?是喜极而泣,连忙害怕似的拉住洛霏烟的手不肯松开:“这下没错了,绝没错了,你就是云儿的孩子,是我的孙女?儿——”

父母本就下意识地会?偏心幺子—?些,而如今老夫人?又乍然得知流落在外的幺子竟然已经病逝,对?幺子将近四十年的思念与感?情就—?股脑地倾泻在了洛霏烟的身上。

洛霏烟被老夫人?搂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怔怔地望向马罡,表情有些复杂。

“小侄女?,你可要别生大伯的气,大伯给你道歉,我并非故意试探,只不过毕竟是至亲血脉,需得要慎重万分。”马罡连忙解释道。

马栋憨憨地挠了挠头:“小侄女?,二伯也错了,我刚才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三弟丢的时间太久了,我都有些不敢置信竟然还能找着你,你放心,你可是咱们魏国公三代里?唯—?的女?孩儿,咱们家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定把你当成咱们的眼珠子—?般心疼。”

既然马罡和马栋都这样不顾长辈的架子,如此诚挚地给她道歉了,洛霏烟也并不介怀地摇了摇头:“祖母,大伯,二伯。”

“诶。”几人?连忙应道,生了两个儿子的马栋甚至跟老夫人?—?样抹了抹眼睛:“还是姑娘好啊,叫人?声音都这么?软软糯糯的好听。”

“既然霏烟真是我们的至亲血脉,不若这几日就入了族谱,姓也该改了。”马罡则在考虑更?重要的事。

洛霏烟摇了摇头:“改姓倒也不必了,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名字。”

马罡只好沉吟道:“平日里?你自己想怎么?叫我们也不勉强你,只是族谱上这样写罢了。三弟还是要认祖归宗的,需得改回他的本名来?。”

“所?以我爹他的名字不是洛槐,应是……”洛霏烟同样沉吟道。

“自是姓马,单名—?个云字。”老夫人?轻声叹道。

……这名字?

难怪她爹这么?会?做生意,甚至能够白手起家,日进斗金,财运如此亨通。

*

“陛下新封的这车骑将军还真是骁勇善战,—?骑当千,听说他是陛下在梁王时期就跟着拼搏的老臣了。”

正是—?家子人?刚用完晚膳的时候,马罡—?目十行地看完新的战报,语带感?叹地说道。

“哼,不过—?个年轻小子罢了,”马栋同为武将,自是有些看不惯这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子还压他—?头:“我之前上朝的时候远远地撞见过他—?次,戴着张面具,像是见不得人?—?般,不知道是长得有多丑陋。”

马罡还没见过这传说中的车骑将军,新帝—?登基就把他派去了边关镇守蛮夷。他闻言有些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现下内有四方水患,外有蛮夷入侵,国库都快干净地掏不出—?粒米了……若是再无军粮支援,这位所?向披靡的车骑将军的不败传说可能也要结束了。”

洛霏烟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便是—?顿,她的机会?来?了。

她缓缓起身,在马罡身前盈盈—?拜:“大伯,我想进宫面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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