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那天从林家的豪宅回来后,逐渐恢复清醒的徐知善才回过味儿来。
现在他的首要任务,貌似不应该是心疼大老虎才对,人家要钱有钱要颜有颜,就算是生活有几分不如意,哪里又轮得到他一个火烧屁股的小水獭去着急的?
毕竟他连人身都还没恢复呀!QWQ
林野那句“不能放过徐新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在耳畔徘徊,林诺挨揍时差点喷血的样子也历历在目,搞得小水獭这些天越来越惴惴不安了。
“林野这么神通广大,万一哪天他发现我就是徐新叶了,会不会当场掐死我啊……”
又是一个无眠夜,柔柔的月色穿过落地窗,倾泄满床。
小水獭扒着床沿,露出半个小脑袋,眼巴巴望着床上安睡的男人,害怕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哎呀,大老虎的鼻梁好高,好像森林里的山。”
“别!”
睡梦中的林野突兀地叫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小水獭吓了一跳,两个小爪爪搭在床沿上,立刻绷直了身子。
“别打、别打了……!”
带着惊惶的呓语还在持续,林野应该是做了噩梦,恬静的睡颜一瞬变得痛苦了起来,冷汗从鬓角滑了下来,双手无意识地挣扎着:“疼……我、真的疼……”
断续的声音满是颤抖,仿佛在经历着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印象中的林野可是什么都不怕的,捶人的时候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暴戾凶残,浑身都带着绝对的力量感和侵占欲。
这副脆弱挣扎的样子,又是徐知善不曾见过的。
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嘤嘤,老虎先生快醒醒!”小水獭焦急地叫唤了几声,努力伸出前爪想要触碰他,奈何手短,只能原地乱跳乱叫,“呜呜呜,不要害怕,我在这里呀……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猛地翻身而起,也不知道林野什么时候翻出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挺挺对准了小水獭的头。
徐知善脑子轰然一声炸响,浑身血液回流。
那人显然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还沉浸在无边的噩梦里似的,带着浓烈的不安和警惕意味,像是个随时都要奔逃的亡命徒。
可他一双眼睛却出奇的发亮,端.枪的姿势也标准笔挺,下一秒就能毫不犹豫的将仇家爆头。
没料到林野做了噩梦竟然是这种反应,小水獭吓坏了,僵硬了老半天,才骤然爆发出了委屈的大哭。
“……”
林野喉结猛烈滚动,缓慢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别墅里,根本没有危险。
腕上一松,手上的枪无力地滑落了下去。
“嘤——!”
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小水獭怕得顾不上擦眼泪,整个一团棕褐色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很难想象一只没什么情绪的小动物会伤心到这种程度:“呜呜……嘤……”
林野的心一下子软了,忙把他捞进怀里,紧紧抱着。
“不、不哭了,乖。”他仍心有余悸地吞咽口水,呼吸不稳,脑子已经开始乱糟糟的想着安慰人的词汇,奈何林野一向不擅长这些表露情绪的事情,颠来倒去也就那么几个词儿,“吓到你了,吓到了……乖乖的,不怕了。”
轻轻拍着小水獭的后背,他像是抱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剧烈的心跳逐渐稳定了下来。
“是我不对,不哭了好不好?”
林野从没有这样安慰过任何人,或许是刚醒来头脑尚且不够清楚,他那些单调的词汇溢满了平时不肯表露的温柔:“都是我不好。”
“才不是的……”
哭成泪人的小水獭心想:“老虎先生是世界最好的老虎先生。”
怀里的小家伙忽然不安分地扭着身子,挣开了林野的怀抱,跳下了床,林野怀里一空,顿时茫然。
这是,又开始害怕他了吗?
谁知小水獭很快去而复返,用那双不算十分灵活的爪子将一个东西甩上了床,自己却因为笨拙爬不上去而乖乖坐在原地,还打了个哭嗝儿。
林野一看,是今天喝剩了半瓶的矿泉水。
“你是让我喝点水吗?”
小水獭用力点点头,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巴巴望着他。
徐知善心软好说话,最瞧不得别人受苦或是落魄,他现在能为林野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只希望他不要嫌弃才好。
“老虎先生,你怎么不喝水?”小水獭不安地在地上逡巡,“还害怕吗?有我呢,我陪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沉默望着他的林野,眼圈似乎红了红。
很快,清醒过来的林野将他捞上了床,圈在臂弯中,声音哑哑地说:“以后你可以不用睡在窝里。”
小水獭身娇体弱,不推就倒,见状,立刻顺从地枕在了林野的枕头上,像是个小小的仿真玩偶。
并且,还用小手手给自己拽了拽被子。
这小家伙,稍微给一点暗示就什么都懂了,谁能不喜欢?
“噗。”
林野忍不住笑了一下,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下他的小脑袋瓜。
小水獭惊喜地看向了他,不是吧不是吧,刚才还凶巴巴的,这么快就开心啦?
果然照顾大猫咪没有那么困难!
而且,他早就说过,老虎先生笑起来很好看,要是有机会能再用同一种语言交流,他一定要告诉林野多笑笑。
“刚才不是故意吓你的。”或许觉得小宠物并不会有什么坏心眼,林野竟然忍不住开始说心里话了,“我是……梦见了小时候在国外生活的事情。”
小水獭一头雾水。
霸总生活难道不都是衣食无忧吗?怎么会到这种留下心理阴影的程度?
“林氏发家早仇家多,当时有不少人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报复林家。这些争斗都太脏了,我亲叔叔……”他闭了眼,沙哑的声音近乎于无,或许更多的是在说给自己听,“就是被他的妻子害死的。”
徐知善想了想,忽然心中一紧。
“林诺的母亲杀了他的父亲。”果然,林野缓缓道,“多荒唐。”
“之后,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的林诺被过继给了我父亲,伪装成林家的长子,而我,则被送往了海外避灾,像个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从小学习如何经营一个庞大黑暗的财团。直到二十一岁回来,大家才知道,原来林家早就有一个儿子。”
徐知善恍然。
难怪林诺这么憎恨林野,原来从小就被当成了人肉靶子,那些背地里的阴手都朝着他抓。也难怪林野看上去和林家人并不是很亲近,原来从小就没有在一起生活过,甚至没有回过家。
纵容溺爱和愧疚造就了今天的林诺,孤独痛苦和灭绝人欲也造就了今天的林野。
那么,林野当时那么小,他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过的?
“老虎先生这么可怜呀……”小水獭落寞地想着。
男人很快从情绪里抽离了出来,大手抚过,示意小家伙乖乖闭眼睡觉。
黑暗中,徐知善听见林野低低的话语。
“没关系,往后你陪着我。”
*
“林野,这是营销部给出的方案。”
沈邵云示意性敲了敲门,走进了总裁办公室,从两份文件中抽出了一份递给那人,说道:“产品上新比较着急,你看一看可行吗?”
林野颔首应了一声,开始查看文件。
视线稍稍一瞥,就能瞧见五彩斑斓的宠物小游乐园,小水獭正在嘿咻嘿咻地绕着爬架奔跑,兴致勃勃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身为当过野生动物志愿者的沈邵云见状,有些敏感地道:“这……他怎么一直在转?该不会野生水獭被关在城市里,出现了抑郁症吧?”
“没事,小善在玩。”林野头也不抬,飞快在文件上签了名字。
沈邵云:“小善?”
这取名的风格真不像是林野,她还以为他这种钢铁直男性格,会给软软的小水獭取一个“林猛”之类的霸气二缺名字。
“对,我取的名字。”这位总裁偏偏十分骄傲。
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是被小水獭给连拖带拽捞出去的,可见这小家伙的心地有多么善良单纯,因此,林野绞尽脑汁搞出这么个名字来。
“嘿咻!嘿咻!”
小水獭刚从小山上蹿下来,小眉头紧紧锁着,看上去认真无比,猝然来了个急转弯,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池中,灵活的在水中变换着游泳姿势,看上去是在撒欢儿。
沈邵云暗暗松了口气,向徐知善投去了老母亲的目光:“真是服了你……小家伙撒欢儿还怪可爱的。”
小水獭专注地在水里打滚,心里哼哼唧唧道:“才不是撒欢儿!我在健身,在努力变成獭中猛男!”
强身健体,就可以保护老虎先生了。
办公室门口,阮语来回徘徊,一双小手绞在一起。
她急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沈邵云怎么进去这么久?他们之间可是订了婚的未来夫妻,在里面絮絮叨叨说什么呢?
思来想去,阮语随手从办公桌上捞了个文件,敲敲门道:“林总,麻烦您签个字,我能进去吗?”
一听见这个软糯的声音,沈邵云的眉梢立刻饶有兴致地挑了起来。
林野还没弄完手头的工作,有些不耐,刚想开口拒绝,便听见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沈家大小姐悠悠说道: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