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琛换到了路零的旁边,坐在路零前面的张宇转过身来,正欲说些什么,叮铃铃上课铃响了,他只好悻悻地转了回去。
憋了一整节课,终于等到第三节下课。物理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他就迫不及待地转向郁琛,好奇地问,“琛哥,你怎么被换到这来了?”
路零假装翻找下节课的课本,耳朵却是偷偷竖了起来,他也想知道郁琛为什么会成为他的同桌。
“我冤啊,”郁琛哀叹了口气,“小溪溪跟我说,各科老师频繁地反应我上课经常和同学讲小话,严重影响了学习氛围,所以把我调到了这。”
赵小溪观察了班级学生一周,知道路零是个安静的孩子,很放心地让郁琛和路零坐到了一起。路零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爱说话,赵小溪觉得郁琛完全带坏不了路零。
对此,郁琛表示他真的很冤枉。
他的前同桌是体育特长生,文化课成绩对他来说不是很重要,再加上难度高听不懂,觉得上课很无聊,所以有事没事就爱和郁琛搭茬。往往都是他在说,郁琛右耳进左耳出,一般不理,偶尔被吵得烦了才会叫他闭嘴。
倒霉的是,每次郁琛悄悄回他的那么一句让他闭嘴,都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然后那些老师们就以为课堂上淅淅索索的说话声就是郁琛制造出来的......
在前同桌不遗余力的助攻下,于是郁琛就给各科老师留下了一个上课不认真听讲爱开小差的印象。
“也好,”郁琛深感无力地趴在课桌上,“再待下去,耳朵都要起茧子,我还巴不得换座位呢。”
他侧头看了路零,“同桌,我就喜欢你这样安安静静不会打扰人的。如果你觉得我是被逼无奈才过来的,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郁琛直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是心甘情愿搬过来的!脱离了原来的地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哦。”路零淡淡地应了一声。
“琛哥,我觉得你搬过来是对的,”张宇的同桌李为也转了过来,“你看你原先那位置,旁边是体育生,前面是艺考生,一个学播音,以后是要读传媒学院的,一个学绘画,要考美院。跟咱们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生目标相差太多。”
“就是,我们这边别的不说,学习氛围那是顶顶的,”张宇搭腔,“就比如自习课,我们可是从来都不讲闲话的,沉迷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说得一脸凛然正气,李为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啧啧两声。
郁琛没怎么在听,语气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极不走心。
明显是提不起聊天的兴致。
张宇和李为转了回去。
郁琛将脑袋枕在交叠的手臂上,歪头瞄路零。
一头黑发,前过眉不遮眼,后触颈而止。发质松软,蓬蓬的很有弧度,窗外阳光倾泻进帘内,星星点点洒在他的发间,美绝伦寰。
他的鼻梁上夹着一副粗黑边框的眼镜,镜框很大,遮住了额发以下的大半张脸。
发型很普通,黑框眼镜也很普通,如果非要评价点什么的话,那就是他几乎是在尽力地掩盖自己的五官,不想让人瞧清他的面容。
但尽量也就是尽量,即便他刻意地要遮蔽自己,却也是无法做到无一处不漏的。
他那流畅的下颌线以及裸露的肌肤,和他后脖颈的肤色一致,白皙得欺霜赛雪。
郁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其实,这么近距离一观察,尽管全貌没能看到,但无疑路零分明好看的很,他这样把自己隐藏得其貌不扬,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或许是他不知晓自己好看呢?据说长得好看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好看,没准路零也是这样,美而不自知。
“路零,”郁琛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路零的手臂。
南高的春秋装校服很薄,路零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戳在右臂上的那根手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的温热隔着轻薄的布料传递了过来。
就像是烹饪时被滚烫的热油溅到一样,路零嘶地一声,浑身一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作出了决断,几乎是碰上的那一刻立马就抽了回来。
噌——动作有些大了,桌子都被晃动了一下。
“额,”郁琛没想到路零反应那么强烈,也不趴着,忙直起身来,歉意地看着他,“对不起啊,是不是吓着你了?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额,下次,我一定先打声招呼,不会这么突然了。”
下次?还有下次?一波惊吓未平,又预告了一波,路零微微瞪大了眼睛,嘴巴张了合,合了开,情绪上涌,喉咙哏了哏,没能说出话来。
须臾,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又恢复成那副淡漠的模样。
“你想问什么?”路零说。
“哦,那什么,”郁琛连忙接过,挠了挠头,“我不是刚转过来嘛,有很多校规不是很清楚。我就想问你,我们学校对仪表仪容有什么要求没?”
“没什么要求。”南高对学生的管理一直都很宽松。
五个字就交代完了,郁琛有点楞。
然后他温馨提示了路零一下,“要不进一步展开一下?跳跃性思维踩不了分。”
路零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够详细,他又接着说,“我们学校对这些都不太严格,就有几点需要注意一下。”
他伸出左手,比了个一,竖起一根食指,“第一点,穿校服。”
上下看了看郁琛的着装,白色短袖加黑色短裤,补充了一句,“你刚转过来,现在校服还没领到,穿私服不会扣班级分,没关系。等你的校服发下来,你就必须得穿了。”
“嗯,知道了。”郁琛点点头。
路零又竖起中指,比了个二,“第二点,头发不遮眼,确保上课能看得见板书。”
然后换了个手势,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小拇指无名指中指竖起,“第三点,不可以剃光头。”
“噗呲,”郁琛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他知道路零比的是三,但是郁琛怎么看都觉得那个手势是OK。
路零讲话没有表情,但是从语气可以听出,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给他科普。但他越是这样一本正经,配着那个OK的手势,郁琛就越是觉得好笑。
其实,从路零开始讲要注意的几点的时候,郁琛就已经在忍笑了。
这也太可爱了吧?哪有人讲一二三的时候还配上手势的?简直可爱到犯规!
路零不知道郁琛心里的想法,郁琛是在他说完第三点笑的,于是他就以为郁琛是觉得他说的那句不可以剃光头是开玩笑的。
他忙加重了语气,再强调了一遍,生怕郁琛不信。
“真的!校规手册上真的有这一条,你别不信。我很严肃的。”
“好好好,”郁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信我信。”
路零抿抿唇,不语。
等郁琛笑够了,他把手搭在课桌上,往路零眼前凑了凑,状似不经意一问,“同桌,既然学校对发型要求那么不严格,你为什么剪个好看的发型啊?”
“我的发型有问题吗?”路零不动声色地往后倾了一点。
“唔......”视线往上,郁琛看了眼他的发型,“倒也没问题。”
然后路零没有说话,就直直地盯着郁琛,那冷淡的眼神仿佛在说:所以呢?
郁琛连忙打哈哈到,“是这样的,我是觉得你的发型呢......呃,是挺不错的,就是......可以更好啊,比如,把额头露出来?”
路零垂下眼,转了回去,没理郁琛。
郁琛以为他生气了,“诶,我就随便提议提议,你不必当真。”
沙沙的书写声,路零没说话。
“你生气了?”郁琛小心地问。
问完,郁琛又有些纳闷,他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想不通,他摇摇头,算了,不管了,先把同桌哄好再说。
“我没生气,”路零将作业本翻面,“我要写作业了,请不要打扰我,谢谢。”
没生气就好。
不过,什么叫我要写作业了,请不要打扰我?不要打扰就不要打扰,前面还非得加个请字,是生怕不加这个字两人关系就不疏离了,还是怎地?这语气客气恭敬的哟,末了还谢谢?!那他是不是该回个不客气啊?
顿时感觉胸闷。
“都是同桌了,不能友爱点吗?”郁琛小声嘀咕着坐回去。
一秒,两秒,还是觉得郁闷得慌。
郁琛又转身看向路零,义正言辞,“同桌,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好。你这样愧对同桌这个美好的词。”
“???”路零一头雾水。
“同桌同桌,什么意思?同一张桌子的意思,”郁琛跟路零掰扯,“谁能共用一张桌子?你想想饭桌,谁能坐在上面一起吃饭?”
“家人?亲戚?”路零给出一个答案。
“不对。”郁琛严肃地摇摇头。
“呃,”路零想了想,勉强想出一个答案,迟疑,“情侣?”
郁琛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他,“不对,是朋友啊!”
“朋友这么亲密的关系,才能共用一张桌子,才能成为同桌。我们已经成为了同桌,已然关系亲密,你不能再用刚才那样的语气对我。你以后不许对我说请字,也、不、许、对、我、说、谢、谢!如果不想把我气死的话。”
路零听完郁琛对同桌二字的诠释,一脸问号。不过,听到后面,就明白郁琛的意图了。
沉默了片刻,路零才回应,“......好。”
听到路零答应了,郁琛胸中的闷气终于消了下去。
“不行,你得补偿我损失。”郁琛想了想。
“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路零不懂。
“精神损失啊,”郁琛丝毫不觉得厚颜无耻,继续说,“你之前对我说的那几个字,深深地伤害到了我弱小的心灵。”
“......”路零无语,“你想怎样?”
“我这个人呢,向来都不过分的。”郁琛先铺垫了一句。
路零心想,还真是不过分呢......跟他一比,这天底下大概就没有过分的事......
“我想看你把眼镜摘掉,”郁琛说,“我觉得你的眼睛挺好看的,就是有眼镜挡着,会影响它的美感。”
“不行。”路零斩钉截铁地拒绝。考虑都不带考虑的。
“什么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郁琛撇撇嘴,作罢,“算了,不给看就不给看。反正你这样已经挺好看的了。”
路零转回去继续写作业,几秒之后,听到郁琛说,“同桌,你是不是不近视啊?我感觉你这戴的是平光镜,不像近视眼镜。”
路零把水笔握得紧紧的,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让自己透露出紧张,“为什么这么说?”
“我猜的,”郁琛摸摸下巴,“据我所知,近视眼镜的镜片中间比较薄,而平光镜因为没有度数,镜片厚度均匀。你这个镜片,我看着就很像平光镜。”
“你看错了,”路零扶了扶镜框,“我这个是近视眼镜。镜片中间也是薄的,只不过度数不深,没那么明显。”
“哦,”郁琛说,“也是,我没带过眼镜,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摘下来给我瞧瞧?我觉得挺神奇的。”
“不给。”路零拒绝,“就是个普通的镜片,有什么神奇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郁琛打的什么心思,不就是想骗他摘下眼镜好仔细看他的眼睛吗,不会让他得逞的。
郁琛见套路失败,只好遗憾地摆了摆手,“好吧,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怀揣着对新事物探索的夭折默默伤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