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六章 世人皆惧断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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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后明轩的空地前有两人正在恶斗,两人俱是拳风刚猛,震得地上的积雪漫天飞扬。

只听其中一个大汉喝道:“姓秦的,枉你称正道大侠,你儿子重伤不治和别人有什么关系,竟然对他下毒手!”

这个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铁传甲。

而和他激斗的是一个老人,正是那天去请梅二先生治病的铁胆震八方秦孝仪。

此刻那人也怒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来管老夫的事,老夫干脆连你一起废了!”

龙啸云正在一旁焦急相劝。

乔期听到动静便一点轻功飞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游龙生见到这场景,看了看乔期,发现对方面无表情,实在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随即李寻欢掠了过来,看了一眼打斗的两人,随后就注意到乔期。他几步走到乔期身旁,微微一笑道:“乔姑娘,又见面了。”

然后看了看游龙生,只是对方似乎很不待见他,见到他过来冷哼一声后就把头转了过去。

龙啸云连忙迎了上来,焦急道:“兄弟,你可来了,快劝劝他们吧,梅花盗还没来呢自己人就先打起来了!这、这算什么事?”他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乔期和游龙生,直到说完话才看到李寻欢身边站着的是谁,顿时一张脸愣住了。

林仙儿已是绝色,可是这位却比林仙儿还要美,那份气度丝毫不比任何名门大家出来的千金差,而他这个兴云庄的主人却完全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呐呐道:“这、这位姑娘是……”好在他心里还是爱着他的妻子的,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是眼睛仍然忍不住往乔期身上看。

游龙生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身体往前一步,刚好挡住龙啸云的目光。

龙啸云愣了愣,对着游龙生和善地笑了笑。

李寻欢笑道:“大哥,我也是今天才认识这位乔姑娘,我还以为大哥你认识。”

这里是兴云庄,龙啸云又是这里的主人,他实在想不到除了龙啸云还会有谁能够结识这样的美人,至少来这里总不至于是来找他的吧。

“我不认识这位乔姑娘……”

“我和他不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乔期瞥了一眼龙啸云,然后朝李寻欢道:“你或许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谁不知道?”

李寻欢笑了笑,“乔姑娘过誉了。”接着问龙啸云道:“这是怎么回事?”

龙啸云叹道:“因为秦重伤重不治,秦三哥一时悲痛,失手打伤了梅二先生……”

“他儿子重伤不治就迁怒到别人身上,他儿子的命就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了是吗?”乔期冷笑道。

龙啸云一噎,满脸为难地看着李寻欢,道:“寻欢,你就……劝劝他吧,我知道他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李寻欢冷声道:“我为何要劝他?他若不出手我也是要出手的。”

龙啸云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了。

起先两人打得不相上下,渐渐的,秦孝仪竟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这边还没完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好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待老夫来教训教训你!”

赵正义踏着轻功赶了过来,他正想朝那边的打斗扑过去助阵。

李寻欢一手执飞刀,冷冷道:“如果有人想以二对一,以多欺少,那就莫怪在下的飞刀出手了。”

赵正义身体一僵,大怒道:“这种以下犯上的狗奴才你不教训他,反而还要助长他的气焰,你莫以为江湖上已没有公道了吗?”

乔期勾唇笑道:“好个江湖公道,你以为什么叫江湖公道,别以为老是把江湖两个字挂在嘴边自己就代表江湖了。有本事去把那老头换下来你自己上啊!”

乔期站在李寻欢身旁,赵正义身材中等,站在李寻欢面前自然看不见身后的人,他一出声对方才注意到除了李寻欢和龙啸云外还有其他人。

他一听到李寻欢带来的奴仆和秦孝仪打起来了,风风火火就过来了,自然来不及注意其他人,就连游龙生他都不知道对方也在。

听到乔期的冷嘲热讽,他的火气立马就上来了,怒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出手?”

乔期往前一踏步,暴露在众人面前,面若寒霜也压不住她清丽绝伦的面容,相反,这一身寒意更让她犹如月宫嫦娥,可望而不可即。

赵正义眼睛都看直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秦孝仪,贪婪而痴迷地看着眼前的绝世美人。

游龙生心中怒气升腾,李寻欢也皱起了眉,突然咳嗽起来。

乔期手腕一翻。

众人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一声短促的惨叫响起。

打斗的两人身体一震,看向声源处。

只见赵正义跪伏在地,鲜血从捂着眼睛的双手指缝里流下来,竟已被弄瞎了眼睛!

秦孝仪趁着铁传甲愣神之际猛地上前一拳打了上去,却砰的一声响被震飞了出去,踉跄着跌倒在地。

乔期阴森森的声音开口道:“既然你管不好自己的嘴巴,更管不好自己的眼睛,那这双招子留着也是浪费,我就帮帮你好了。”

“唔……”赵正义躺在地上,眼睛里嘴巴里都是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抽搐。

在场的人除了李寻欢外都不禁被吓了一跳,乔期的速度太快,而且根本没看到是什么东西,一眨眼赵正义的舌头就被割了,眼睛也瞎了。

龙啸云和游龙生似乎被吓傻了,站着一动不动。

“咳咳……”秦孝仪挣扎着站起来,“想不到你竟然练了一身江湖罕见的金钟罩,铁布衫,连老夫都小看了你,竟被你暗算了,哼!”

龙啸云这才回神,连忙快步过去搀扶着秦孝仪。

铁传甲冷笑道:“你们若败了,那就是被人暗算;我若败了,那就是学艺不精。这道理我早就明白了,你又何必废话!”

秦孝仪气急,竟一口血喷了出来,怒道:“好得很,好得很……”他一口气连说五六句好得很,转头看了一眼凄惨的赵正义,又把充满怒火的眼神转向乔期,突然仰天大笑,道:“我们父子二人皆已栽在这里,我无话可说。可是赵正义又有什么错?这个女人却下此毒手,简直恶毒至极!李寻欢,你与这种人为伍,简直丢尽了武林人士的脸!”

秦孝仪吼完一番话就扶着龙啸云的肩膀踉踉跄跄地想要离开。

乔期淡淡道:“我割了他的舌头和眼睛就是恶毒,老头你打伤梅二就是一时失手,这江湖规矩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李寻欢和我这种人在一起怎么了?人家不乐意和你们混在一起就是丢武林人士的脸了,你们攀不上李寻欢就成你们是绝对正义的,什么道理?”

秦孝仪脚步一个踉跄,怒转过头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鼻子都气歪了。

龙啸云夹在中间做好人,劝道:“秦三哥莫气,这位姑娘想必初出江湖不知道秦三哥的侠义,听得一点风言风语就误解了秦三哥。”

又朝乔期说道:“乔姑娘,赵大爷最是铁面无私公道大义,不知哪里冒犯到姑娘了,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失职,望乔姑娘切勿放在心上。只是赵大爷为人我最是了解了,可能你们中间有什么误会,乔姑娘万不要被人蛊惑了。”

字字句句看似在检讨自己的失职,为乔期说话,可是仔细听却也不过是在指责他初出茅庐不懂规矩,秦孝仪侠义,赵正义公道,只有她这个小姑娘是错的。

李寻欢自然也听出来了,皱眉道:“大哥……”

龙啸云苦笑,道:“寻欢,是我这个做大哥的错,你……”

赵正义的挣扎声终于引得众人看向他。

对方一听到乔期的声音就吓得哆嗦,再也不觉得这是个仙子似的美人,血肉模糊的脸上满是惊惧,血洞里迸发出强烈的怨毒与仇视,还有胆怯,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恶鬼。

龙啸云高声喊道:“管家——管家——”

一个大脸麻子的中年人迎着声跑过来,龙啸云吩咐他带人过来把赵正义搬去医馆,自己也扶着秦孝仪回房,接着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来给他看治。

铁传甲走到李寻欢一旁,对乔期说道:“多谢姑娘。”乔期刚才一番话或许不是为了他,但是从这个态度就可以看出她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乔期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就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

铁传甲笑了笑,他自觉看破了对方的谎言,试问江湖上又有哪个人会因为看不顺眼而得罪秦孝仪和赵正义,更何况这人不单得罪了,还得罪狠了,直接就把赵正义给废了。

这姑娘今天的举动,秦孝仪和赵正义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想到这一点,铁传甲也不禁有些担忧。

“姑娘今日此举,那两人定不会就此揭过,虽然赵正义满口仁义道德,本人还真没什么地方符合的,但是他们的兄弟却不少,他们今日受此屈辱,就怕会找姑娘麻烦。”

铁传甲说着看了李寻欢一眼,叹了口气,如今他的武功路数已经暴露出来了,秦孝仪必定会去通知他的仇家,少爷已经够多麻烦了,为了他又加了一件。只不过他也不会后悔就是了,有时候退让并不能让对方尊重你,只会觉得你懦弱无能,因此更加助长他们的气焰。

他已经下了个决心,那就是离开,他的麻烦不能让少爷承担后果。

乔期开口便是森森的杀意,道:“麻烦来多少就全部一起解决便是了。”

李寻欢叹道:“乔姑娘来兴云庄也是为了梅花盗?”

乔期道:“我并非为了梅花盗,我是跟着你来的。”

李寻欢一怔,看着对方毫无旖旎的清澈黑眸,她那认真的语气让人下意识想要相信她,因此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实话实话,并没有其他意思。

只不过看着游龙生一脸不悦地瞪着他,李寻欢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这少庄主明明对林仙儿情有独钟,这会莫不是看清了林仙儿的真面目,弃暗投明了?

李寻欢道:“那乔姑娘跟着在下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乔期开口道:“的确有句话想告诉你。”

李寻欢笑道:“洗耳恭听。”

乔期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可记好了,别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李寻欢一愣,复而抿嘴一笑,有如春风,道:“我会记得的。”

乔期见李寻欢听了他的话,觉得虽然可能不一定会改过,但是好歹有那么点放在心上,有了戒备的李寻欢,凭借他的武功,应该没什么人能伤到他的。

看了一眼界面,化形草时间还剩下大约二十二个时辰,和李寻欢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要走了。

游龙生却默默跟着他走了这一段路,终于出声问道:“乔姑娘,你、你可有落脚的地方?”

他想着乔姑娘是第一次来兴云庄,但是现在她得罪了秦孝仪和赵正义,依龙啸云的为人,肯定不敢让人住在庄里。他不放心对方一个人,总得知道对方住在哪里,身边有没有护卫,安不安全。

游龙生丝毫不觉得自己关心的太多,只觉得乔期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孤身一人难免遭到一些败类的觊觎。

虽说对方武功不错,但双手难敌四拳,江湖上不正当的手段多如牛毛,又有梅花盗这样的恶人,他作为一个男人,下意识关心对方也是合情合理的。

更何况乔姑娘也算是帮了他,点醒了他没有继续错下去,他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游龙生把自己说服了,眼神略带着期待看着乔期。

乔期皱了皱眉,他当然是回李寻欢那里了,但是他也不可能直接跟对方说。

“我有住的地方,不劳挂心,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

他瞪着游龙生,道:“鱼肠剑一定要给我要回来听到没有?”

游龙生连忙点头称是。

乔期这才放心,大轻功一甩直接离开了。

留下游龙生愣愣的看着那独特的轻功一脸惊奇。

取消化形草的效果,变回蛇的形态,视线一下子矮了下来。

找到听竹轩,从窗户爬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找到自己的窝就溜了进去。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李寻欢和铁传甲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铁传甲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两人坐在桌子旁相对无言。

乔期正觉得奇怪就听到铁传甲说道:“少爷,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李寻欢好似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叹道:“你也要走了吗?你已经受了十八年的苦,够赎罪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铁传甲道:“那桩公案,其中曲折本就在我,秦孝仪已经看出了我的武功,现在恐怕已经通知我的仇家来了。我本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

李寻欢接道:“你只是不想连累我而已。”

铁传甲道:“江湖的血债一定要用血才能洗清,我怎么能让少爷陪我一起受罪。而且,我还要去看看梅二先生,他被秦孝仪伤了,也不知有没有走远,不管如何,他总是冲着我们才来的。”

李寻欢叹道:“你走我不拦你,可总得让我送你一程。”

铁传甲不绝已热泪盈眶,他忽然一扭头朝床头走去,看着窝里朝他们看的乔期说道:“阿青,以后我不在你得乖一点,莫要让少爷操心,别闹脾气,少爷身体不好,你若是要离家出走少爷怎么找你,你一定要自己找回家……”

他哑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那里站了一会,然后直直往外走。

李寻欢起身也跟着他身后离开。

乔期看着他们的背影,竟然有些难过,那个高大壮实的汉子竟然也有哭的时候,他也想不到分别会发生在这么突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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