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十五章 世人皆惧断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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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荫包围着的别院里,屋子正中央是一座硕大的牢笼,体积足够一个富豪当房间了。

笼子里铺满了柔软的毯子,有一张比普通床矮上三分之二的床铺,被子床垫极尽柔软精细,光是一张床就占了笼子的一半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干干净净的桌子,一个半人高的木桶。

笼子外两边有一排蜡烛,即使没有光线照射进来也使得屋子里亮如白昼。

一个人身蛇尾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挂在笼子的横杠上,长长的淡青色蛇尾一甩一甩的。

因为长期得不到阳光的照射,他的肌肤欺霜赛雪,劲瘦的腰肢、胸膛、锁骨和手臂暴露在烛光下白的晃眼。

正是失踪三年杳无音信的乔期。

若是李寻欢或者龙小云他们看到,一定会惊讶他三年来除了更白了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上官金虹从屋子里的水缸里舀了点水沾湿帕子,然后搬了条椅子到笼子边上,朝乔期招了招手。

乔期面无表情地游了过去,习惯性地伸出双手,给上官金虹擦净,接着安静乖巧地被喂饭。

三年来,上官金虹风雨无阻,习惯了给他喂饭,而他也习惯了上官金虹的伺候。

除了每次吃完饭后对方都要摸一摸他的头发。

又一次被得逞,乔期忍不住朝他龇牙。

什么毛病?!

乔期的体型也不是小孩子了,对方摸他头发的举动让他感觉不是在对待一个人,而是一只宠物。虽然吧他现在这个形象,让人把他当成人来看确实有点困难来着。

对方看到他龇牙,下一秒就笑了。

乔期恶狠狠的龇牙表情收了起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上官金虹笑的时候比不笑更可怕。

“过来。”上官金虹朝他招了招手。

乔期迟疑了下才游过去了。

然后他就看到上官金虹掏出把梳子,熟练地给他梳头。

乔期:“……”对自己说习惯就好。

梳完头,又把他的手抓起来给他剪指甲。

他的指甲又尖锐又锋利,而且长得很快,这次剪了基本半个月就长回来了。

最主要的是,他的指甲锋利到什么程度呢,切墙跟切豆腐一样,只不过对于玄铁做的笼子,他的指甲也只能留下一点痕迹,根本削不断。

也因此上官金虹每隔几天就会把他的指甲剪掉。

虽然对他起不了什么威胁,但是在对待乔期的问题上,他要杜绝一切对方逃脱的可能。

梳完头剪完指甲,上官金虹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拿出来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因为屋子里点了很多蜡烛,所以连他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把夜明珠藏在哪了。

乔期将夜明珠拿在手里把玩,其实根本没什么兴趣,这种东西在跟着曹少钦的时候他见得多了,甚至他的仓库里还有好几颗呢,只不过还是要装作很好奇很喜欢的样子给上官金虹看。

上官金虹满意了,开始了每天都会做的事——给乔期洗尾巴。

乔期觉得对方简直沉迷尾巴不可自拔!

笼子里有毛毯,作为他房间的笼子里的木桶也有水,他的尾巴每天都很干净,就算他偷偷出去望风也不会弄脏,可是上官金虹就像强迫症一样,每天都必须擦洗一遍!

搞得乔期每次都有种对方很嫌弃他的错觉。

上官金虹还有一个毛病,喜欢和乔期各种唠嗑,啊不是,是聊天。

基本上他也不用乔期回答什么,毕竟对方以为他是野生的还未开蒙的智商犹如幼儿的怪物嘛。

虽然这是他自己给对方造成的假象。

他根本不需要你的回答,只需要听就好了,就像是他的手下一样。

他们没有嘴,也不用说话,纵然说话,也都是上官金虹的声音。

他们没有眼睛,因为他们不用看,他们只能看到上官金虹想让他们看到的。

他们只有一双很小的耳朵,因为他们只需要听到上官金虹的命令就可以了。

他们没有灵魂,麻木而空洞,即便四肢灵活也只是让他们更加像是僵尸一般。【1】

上官金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蛇尾,直到每一块鳞片都好似闪闪发亮才肯罢休。

等上官金虹细致地擦干尾巴后,抬头一看,乔期正趴在毯子上玩他给的夜明珠。

上官金虹蹲下了身视线和他齐平,“最近我有点事,可能没办法每天过来陪你了。”

他沉默了会,像是要等乔期的回应,然而乔期专注玩夜明珠,没有理他。

上官金虹说道:“别人我不放心,你忍一下,就几天时间我就回来了。”

乔期伸出爪子推了下夜明珠,又让它滚回来。

上官金虹表情淡淡的,动作迅速地抓起夜明珠扔到了乔期的床上。

乔期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他。

上官金虹露出一点笑,握住了他的一只爪子,道:“你的主人有好几天不能来看你了,你就不能表现得难过一点?”

乔期装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让上官金虹脸色沉了沉,喃喃道:“教了三年也没有一点成效。”

“我已经让人去苗疆找曼陀罗蛇了,到时候弄过来给你作伴?”上官金虹重复了不知道第几次的话,然后扫了扫他的下半身,关心他的生理健康,“你真的不用我给你找个女人来或者男人?”

乔期……乔期炸了!

这个男人简直有病!致力于让他配种!

一年前他找了条母蛇过来,一见面就往他身上扑,一瞬间他就炸了,那恶寒至今他都还记得!

直接把蛇甩出去,差点甩上官金虹脸上。

从那以后,大概觉得普通的蛇配不上他,也就不再弄蛇过来了。

上官金虹倒是想找世界上最有名气的贵族蛇来,最有名气的是什么?曼陀罗蛇王啊!

可是这世界上除了他,就没见过有第二条!

然后对方就开始时不时问他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那一脸严肃的表情让乔期特别想把尾巴抽他脸上!

上官金虹看他一脸愤愤的表情,使劲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因为不想把他给伤了,他握着对方的手的力气并没有多大,很容易就被对方挣脱了。

乔期猛地窜到床上,被子一掀盖住头顶,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上官金虹看他那委屈巴巴的样,也就不再说刚才的话题了。

又安抚了几句,看他还闷在被子里,不由得冷了声音道:“把头露出来。”

乔期微微一颤,不情不愿地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

上官金虹落地无声,乔期一抬眼就看到对方站在他的床边上,门的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看到这一幕,乔期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上官金虹的武功又精进了,三年前他打不过对方,三年后,他的武功内力毫无进展,对方倒是往上窜的快。

别看梳头发剪指甲的时候靠得他这么近,对方一副全身都是破绽的模样,但他知道,只要他一瞬间露出杀意,这个男人就会毫不留情地扭断他的脖子。

就算他再珍奇,对于上官金虹来说也是一个想杀他的人,这种威胁他肯定会除掉。

没看都三年了,对方还在往他饭里下药吗?虽然上官金虹对他有求必应,但说到底还是防着他。

“怎么又闹脾气了?”上官金虹原本冷肃的声音稍微温和起来,“虽然你和别人不一样,但是看着应该也不小了……”难道你没有发情期的吗?最后一句隐没在喉咙里,看得出来乔期非常不喜欢他提这个话题,每次提每次炸。

算了,他不喜欢就由着他好了。

上官金虹又摸了摸他的尾巴,然后略有些不舍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把笼子的锁反复检查好了才走。

等人走后,乔期翻了个白眼,伸了伸懒腰,瞬间变成一条小青蛇,晃晃悠悠地从房顶一块板砖大小的通风口爬了出去。

别院外,青山环绕,绿林叠翠。

阿飞藏好身形,隐匿呼吸,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别院。

在看到上官金虹从里面出来后,屏住了呼吸,靠着树干纹丝不动,直到看不见上官金虹的影子他也没有立刻行动。

果不其然,不久后上官金虹又重新返了回来,巡视了下周围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后才离开。

确定上官金虹真的离开以后,阿飞脚尖一点,几个起落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屋子侧边。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说来也是凑巧。

自从三年前梅花盗的事情败露后,他和李寻欢结伴和心眉大师一起去了少林寺,又捉了梅花盗的同伙,拿回了少林寺失窃的经书。

路途中遇到五毒童子,心眉大师遭了他的暗算,到达少林寺后,心鉴为杀人灭口害死了心眉大师,而他和李寻欢差点成了替罪羊。

尔后真相大白,他和李寻欢离开少林寺。

阿飞原本就是为了出名才闯荡的江湖,梅花盗的事情给了他一定的冲击,天真执拗的少年面容多了几分成熟。考虑过后,他决定不回兴云庄了,要继续闯荡江湖,拼出一番声名来。

而李寻欢恰恰与他相反,他既为阿飞高兴,也为了这离别而忧伤,但最终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去往天南地北,一个准备回兴云庄。

阿飞离开后也不知道李寻欢过得怎么样,只是每到一个地方,挑战成功了某一个人物他都会给李寻欢写信。

李寻欢偶尔也会给他寄信,不过大多时候对方的信寄来之前他就已经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在江湖走走停停,挑战修行,陆陆续续见识过很多人很多事,他的心性也渐渐发生了些许改变。

直到前几天他偶然遇到了藏剑山庄的少主游龙生,两人之前在兴云庄见过,便随口打了声招呼,两人投住一家客栈,却不想发生了意外。

他们被一个自称“大欢喜女菩萨”的胖女人下药掳走,对方要把他们当成男宠!

那胖女人的吨位简直就是他平生之所见,竟然可以用肥肉夹住兵器,堪比刀枪不入。

他和游龙生费了好大功夫,各自受了不轻的内伤才杀了她逃了出来,却被她的手下追杀至悬崖。阿飞制造他们摔落悬崖的假象才让她们离开,之后他和游龙生兵分两路寻找出路,却不想看到一座别院。

仗着自己从小生活在荒山野岭练就了一身隐匿功夫,阿飞观察了两天没让上官金虹发现,同时注意到上官金虹每天都会在午时到这里给一个人送饭,然后待一下午才回去。

屋子的墙壁都是用铁做的,唯一的一扇门仅容一人通过,而且目测不亚于墙壁的厚实。他突然起了点好奇心,这里面究竟住了什么人,上官金虹为什么要把人关起来?

伸手拽起金锁,这个金锁是特制的,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不过对他来说钥匙什么的无所谓。观察了下撬不开,他立马将腰间别着的剑抽了出来。

他手中的剑是李寻欢去藏剑山庄为他求的,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却有削铁如泥的威力,他用得很趁手。

也因为如此,他舍弃了布条而用十分碍事的剑鞘。

恐怕上官金虹也没有想到前面关卡重重突破不了,竟会有人误打误撞从后山的峭壁爬了上来,还恰好找到了这里。

只能说千虑一失百密一疏了。

阿飞直接砍断了金锁,双臂一撑在铁门上,运气使力推开了门。

……

荆无命跟着上官金虹身后随他进了后山,一路蜿蜒曲折,层林叠嶂,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蔽。

在隐约看到建筑的轮廓后他就停下了脚步。

上官金虹有令,除了他,谁也不能靠近那里。

就连他的儿子也因为违背命令被他打断了双腿。

虽然他很不喜欢和他血脉相连拥有亲密关系的上官飞,也因为这件事而暗自嘲笑过上官飞那个蠢货,可是这意味着那个人让上官金虹很在意。

虽然不见得比上官飞这个儿子重要,可是将那个人用房子关起来,不允许任何人看到,每天还亲力亲为地准备食物送过去。

这让他难以接受,比起上官飞的血缘关系而不冷不热的对待,那个被上官金虹亲自照顾在意的人更让他嫉妒。

他站在阴影处一动不动,麻木而空洞的表情注视着前方的别院,慑人的目光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敌人喉咙的僵尸。

日光从他脚边慢慢移动,直至山林归寂,光线昏暗下来。

他的视野里,一个身穿黄衣的男人从尽头缓步靠近。

男人面目冷峻,甚至没有朝荆无命看一眼。

他一瞬不移地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然后擦肩而过,空着的食盒被他提在手上。荆无命毫不犹豫地转身跟着前面的背影,随着前面的脚步,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在对方的后一步脚印上。

上官金虹的声音淡淡道:“我说过什么你都记得吧。”

荆无命的脚步顿住。

上官金虹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荆无命看着他毫不停歇地走过转角不见了人影,而他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自己领罚去吧。”

荆无命垂手躬身道:“是。”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山林遮住的方向,荆无命身形一闪便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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