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九章 誓将浮名敬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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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槐乡唯一一家客栈如同往日一般早早开了门,店小二申清忙活了许久打扫好房间,走下楼刚好看到青年把桌椅都收拾好了,开了店门。

申清叫住他,边下楼边道:“你吃饭了没,刚好我也还没吃呢,我让陈师傅给我们下碗面,你先别忙活了,现在早也没什么客人,掌柜的还没来我们赶紧先吃点。”

申清叨叨地说了一堆,说完见对方没有拒绝就拉着人去了后厨。

一进厨房他就先烧了火,把食材整了一遍,嘴里说道:“今天的菜挺新鲜的,陈师傅人呢?”

青年没有出声,申清仿佛习惯了一般,又四处张望了下,没看到陈师傅,他索性自己撸袖子动手。

没一会,两碗素汤面出锅,申清拿了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青年,招呼道:“吃吧,趁热。”

青年默默拿起筷子吃起来。

虽然青年全程面无表情,也没有说一个字,但申清却没有什么尴尬或者不适的表情。

两人吃完后,青年把碗洗了。

申清和青年坐在堂里,门外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往客栈里瞧一眼。

这个镇人口不多,而且极少有外来人到这里来,所以平时他们也接不到什么生意。客栈里就申清和青年,还有一个掌刀的陈师傅。

掌柜的这几年开着客栈,入不敷出,幸好手底下人不多,这工资也省不到什么。只不过实在不行,他都打算什么时候转让,自己回家种田得了。

申清穿着旧棉袄,搓着手在柜台前走来走去驱寒。反观青年穿得也不算厚实,但对方却感觉不到冷一样,坐在靠窗位置,双眼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申清走了半个时辰了,看这情况今天也不会有客人了,脚步一转凑到青年对面坐下,搭着话道:“哎我说,要不要喝一点?”

青年抬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拒绝了。

申清仔细瞧着他,突然鬼鬼祟祟地低声道:“我早就怀疑了,你是不是江湖人啊?有内力的那种,听说武功厉害的都寒暑不侵。”

青年没有反应,申清却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絮叨着:“我们这个小镇子我都待了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什么武林高手,地痞流氓我倒是见过不少。你从来不说自己从哪来,是不是怕被人仇家知道?”

他瞧着青年的脸色,说道:“我昨天听说镇子上来了个神医,也不知道神医长什么样,你……我们去瞧瞧?”

青年依旧没有反应,申清抓耳挠腮的,支吾了半天想好了措辞,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说出来,门口就传来了声音:“小二哥。”

申清噎了下,连忙起身道:“来了来了,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三个虬髯大汉环顾了一周,挑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着,申清过去招呼着。

掌柜的过了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店里生意不景气,他干脆也不上心,时常把店交给申清看着,自己则去茶馆里喝茶唠嗑。

陈师傅拎了两块新鲜的猪肉从后门进来,看到三个江湖打扮的大汉,瑟缩了下,朝申清招手道:“这……客人来多久了?怎么没叫菜?”

申清小声道:“来了半个时辰了,也不点菜,就光喝茶了。”

“那成,我先去后面了,有事让哑巴过来喊我。”陈师傅拍了拍他的肩道。

申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青年,见他没注意,便悄声道:“别老哑巴哑巴的叫,叫人听见不好!”

陈师傅拉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得得得,我知道了。”

转身嘀咕道:“自打他来了就没听他吭过一声,又不搭理人,谁不是这么喊他的?”

临近中午,客栈里反常地又接连来了几波人,都是穿着劲装带着兵器的江湖人。堂里坐满了人,一个个面色凝重,却都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压抑得很。

申清小心翼翼地招呼客人,青年被掌柜的叫过去,不一会掌柜的就甩手出门了,留下青年站在柜台前。

门外传来厚重的脚步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走了进来,高个男人瞥了一眼大堂,随后走到柜台前,粗声道:“来两间上房!”

青年抬眸看了他一眼,将账册递给他看。

大汉铜铃一瞪,一拍桌子道:“大爷说话你没听见啊!”

申清一见情况不妙,连忙跑过来,笑着道:“不好意思了这位大爷,这兄弟不会说话,您要打尖还是住店?”

大汉轻蔑一笑,上下瞟了几眼,道:“原来是个哑巴啊。”

申清脸上堆着笑,毕恭毕敬道:“对对对,您见谅。”

“大爷要两间上房,快去备好酒菜和热水!”

大汉一边说一边就要上楼,申清笑着支吾其词:“这这这,大爷,本店就剩一间房了,您看……”

大汉一把抓起申清的领口,恶声道:“你说什么?本大爷要住店,说了两间就是两间!如果没有,就把人赶出去!”

说完手一松,人就直接跌在地上。

“可是……”申清轻声道。

“嗯?”大汉眼一瞪,伸手就要去抓人,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大汉一惊,抬头一看,正是先前被他说是哑巴的青年。

客栈里的其他人无动于衷,坐在座位上好似看不到这边的情景,申清着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小子知道本大爷是谁吗?”大汉一喝,手上也同时使劲,却像是被铁钳禁锢住了一般憋得面色通红,手却纹丝不动。

在他身旁的小个子男人注意到了什么,目光扫向青年,立时就是一惊。之前他未曾多过注意青年的长相,现在才发现青年长了一张极为清秀的脸,身长玉立,通身的气派如一块寒玉冷冽逼人。

此等人物又怎么会是个小小客栈的店小二?

矮个子男人一拱手道:“是在下冒犯了,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青年松开手,大汉猝不及防后退两步,正要发怒就被矮个子男人拦住了,“莫要多事!”

大汉尤为不服,道:“大哥!怕这个人干什么?难不成就让这臭小子这样下咱们得面子?”

矮个子男人露出头疼的表情,正要说什么,门外就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公然欺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大侠风范着实叫我见识了。”

众人的注意力投向门外,只见门口缓步走进一个七八岁身着锦衣的小少年,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身量不高却头大如斗的男人。

不少人见到这两人立即脸色大变,连大汉和矮个子男人也不例外。

矮个子男人面上多了几分尊敬,上前拱手道:“阁下可是白三空老前辈的弟子胡不愁胡大侠?”

胡不愁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在下正是胡不愁,这位是我家少主人。”

矮个子男人面带谄笑,道:“原来如此,是白老前辈的孙儿方公子啊,失敬失敬。”

他朝大汉比了个手势,对着胡不愁和方宝儿一拱手就离开了客栈。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低声窃窃私语。

胡不愁和方宝儿熟视无睹地走到楼梯口,方宝儿对申清说道:“请问可还有房间?”

他虽然年龄小,说话却老持沉稳,行事言语彬彬有礼,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

申清面露感激,连忙道:“有有有,只不过就剩一间上房了,两位若不嫌弃……”

方宝儿温声道:“无碍,我和胡大叔可以住一间,有劳了。”

申清连忙道:“不敢不敢,客官请登记一下。”

忙活完后,申清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你扭头去找青年,“哎,你刚没事吧?”

青年平静地摇了摇头。

申清叹了口气道:“江湖江湖,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大侠?我看胡大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大侠,不愧是前任盟主的弟子,人家老前辈的外孙这么点大也是一副侠士风范,名门果真不同!”他竖起了大拇指。

……

青年端了盆水到后院刷马。

方宝儿站在一旁观察他,他总觉得这个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观察着这人,发现他虽然看不出来对方有没有内力,但是行走落地无声,显然轻功非常高超。

青年穿着破旧的衣裳,神色平静无澜,头发有些散乱,垂下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睛,薄唇习惯性抿着,干活的动作干净利落。

但是方宝儿凭借身高优势看清了那张脸,美是不分性别的,青年的那张脸和身上的气质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店小二,这让他越发好奇起来。

方宝儿找申清打听了青年的消息。

谁知申清挠了挠头,羞赧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是在半年前的家门口捡到他的,我看他无家可归,又不会说话,所以就收留了他。”

胡不愁眼里露出点笑意,面上却一本正经问道:“你就不怕他是图谋不轨的坏人?或是被仇家追杀的大恶人,引火烧身?”

申清笑得憨实,道:“我那个时候哪想到那么多啊,天又是下大雨又下冰雹的,他就蜷缩在门口一动不动,我要不救他估计他就死了!”

他半真半假道:“他那时身上穿的衣服都能抵我几年的吃喝了,我一个平头小百姓有什么值得人家惦记的?我就觉得他是家境落魄的大少爷,不知道遭了什么罪,不会说话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遇见了就是缘分,能帮一把手就帮一把。”

从申清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让方宝儿的好奇心更大了,他白天跟着大头叔叔出门,晚上回来后就试图和青年搭话。

可是青年似乎不太想和他们扯上关系,对他们几乎是绕道而走。

方宝儿本不是好奇心太多的人,奈何遇到了青年,好像把之前八年的好奇心都用上了。

这次他和大头叔叔来平槐乡是为了一个人,一个自称神医的人。

六年多前,他的外公白三空被人下战书,因力不敌被对方重伤,他从小就被禁止学武,又年龄小,这件事他完全帮不上忙。

他的父母自从那年后就一直浪迹江湖,甚少回家,他常年不见父母却没怎么想念他们,反而和外公的关系极好。

外公的伤势多年未愈,他听闻平槐乡来了一位神医后便央求着大头叔叔带他来。软磨硬泡了半天,胡不愁就带着方宝儿来了平槐乡。

胡不愁虽然是拗不过方宝儿才带他来的,但缘何不是有私心的?他自然也希望师父的伤早日康复。

于是,他瞒着师兄和师父,说带宝儿出去玩几天,就来了平槐乡,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让宝儿这么感兴趣的人。

晚上,他拉着宝儿问道:“宝儿,你最近怎么对那个哑巴这么感兴趣?”

方宝儿不太高兴胡不愁对青年的称呼,但是周围人都不知道青年的名字,也不清楚他的来历,来了这里半年也从来没说过一个字,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哑巴。

方宝儿说道:“大头叔叔,你能看出来他会武功吗?”

胡不愁思索着这几天看到的青年,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他走路极为轻巧,是个轻功高绝之人?”

“正是!”方宝儿兴奋道。

胡不愁沉默了会,方才说道:“以我的眼力,我看不出来对方有内力,不过轻功如此卓绝已是难得,若非江湖有名的人物,我还真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点。”

方宝儿期待地看着他,胡不愁失笑,“虽然我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是这个人总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方宝儿接道:“听闻江湖中有易容术,可脱胎换骨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样子,若非相熟之人根本分辨不出来。”

胡不愁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我在易容术这方面不精通,也看不出来他是否有易容。我说他给我一种熟悉感,是因为六年前曾有一个人挑战师父,我当时在场,曽见过他一面。”

“难不成这青年便是六年前挑战我外公的那个人?”方宝儿大惊道。

胡不愁却难以确定,“他的相貌和当初有些不一样,但是身形和气质却很相似,我想就算不是当初那个人,肯定也和那人有某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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