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十三章 誓将浮名敬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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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大雨,狂风呼啸,店小二往街上一看,摇了摇头正准备关门,却见雨幕中一人狂奔而至。

“等等——”那人大喊道。

店小二后退一步,那人直接撞上门框!

“客、客官您没事吧?”店小二手一抖,小心问道。

那人穿着一身锦衣,头发胡须皆白,店小二这才看清那人怀里还抱着孩子。

他摸了摸鼻头,笑道:“不打紧。小二哥给我开间上房,再弄几样菜,稍晚些送点热水上来,劳烦了。”

店小二连忙应声:“不敢不敢,客官请随我来。”

到房间后,周方把小孩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放心下来。

吃过晚饭,店小二送来了热水,周方用帕子沾湿了给小孩擦脸擦手。

小孩面色如常,呼吸平稳,身上既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现象,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不过从白天周方捡到他到现在对方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周方看着他陷入思索,乔期失踪快一年了,这一年里他四处打探都没有消息,今天却突然出现了。这一年来对方过得怎么样,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才突然消失?

还有那个红衣人又是谁?轻功达到这种程度的江湖上屈指可数,看身形年纪应该不大,是他抓了乔期所以对方才会无故失踪的?可他又想到乔期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倒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一样,若是事发突然,好像也不太可能。

那人又为何要把乔期送到他身边?

这个举动若非无意,那么就是说对方必定知晓他和乔期的关系,既然如此,那人至少对乔期没有恶意。

周方无意识地拨动他的箱子,机关变幻,一个铁质的娇小玲珑的少女跃然而上,她的面容身体雕刻得栩栩如生,语笑嫣然。

床上的动静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他见小孩醒过来怔怔地看着床顶,然后慢慢起身,沉默的看着他,眼中还带着茫然。

“醒了?”周方倒了杯水递给他,“可有不适的地方?”

小孩摇了摇头。

周方又问道:“你还记得之前的事吗?”

乔期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撑了撑额头,淡淡道:“我记得。我是怎么到这里的?”

周方一挑眉,道:“你不是说都记得吗?”

看到对方的眼神,周方道:“好好好,你是被人扔到我怀里的,那人是谁,你还有印象吗?”

乔期皱起眉,道:“我记得……我是死了的。”

“咳咳咳……”周方猛地被呛住,“你说什么?!”

“你现在可是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啊,你想说我是撞见鬼了?”周方来回踱步着说道。

乔期走下床坐到桌旁,道:“你没听错,我的确是死了的。”

周方凑到他旁边,倒了杯水,道:“你继续。”

乔期淡淡道:“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我,和霸刀柳期是什么关系。”

周方点了点头。

“我就是柳期。”乔期淡淡道。

周方:“……”

他上下打量着乔期,突然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按了几处后放开,失笑道:“你说你是柳期?可莫要诓我,就算是失传已久的缩骨功也只是将骨骼缩小,可不会改变骨龄。”

听他这么一说,乔期便想到了玉罗刹,那人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变身的过程,只不过对方自己想了个缩骨功的由头就瞒过去了。

“我说我死了,你不信;我说我是柳期,你也不信。”

周方冷笑一声道:“眼见为实,你这一年了无音信,现在回来又说莫名其妙的话,特意逗我玩?”

乔期淡淡道:“虽然难以置信,不过我确实没说谎。这一年我遇到了白三空的外孙方宝儿,在白府住了一段日子,你可以去打听,问问是否有一个叫乔期的也就是七年前挑战白三空的人死了。”

周方神色有些动摇,“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证明你就是柳期?”

乔期道:“我用不着证明,我说柳期是我便是我。我本该已经死了的,可是现在又变回了小孩子的样子活着。你或许还有疑虑,但这就是事实,我直接和你说吧,我并非此方世界之人。”

乔期丢下一个惊雷,震得周方神色愣愣的。

周方呐呐道:“你、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神秘力量带我来这里,只要我完成了它发布的任务我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乔期点开人物界面,食指点在成女身上。

周方只觉乔期的身形变得模糊,身量抽高,曲线变化,一眨眼的功夫,长相可爱的小男孩变成了美丽的女人。

周方满脸愕然,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大变活人,女子淡淡撇过来的眼神和乔期一模一样。

接着乔期又换了萝莉的体型,最后变回了正太。

周方已经完全呆愣住了,过了好半晌他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叹道:“昔有烂柯人偶遇仙人下棋,于山中不知岁月,回到家中却已物是人非。没想到我此生还能遇到如此怪力乱神之事。”

乔期道:“我接近你也是为了任务。”

周方好奇道:“哦,那是什么任务?”

乔期道:“获得你的认可。”

周方调侃道:“那你的任务可有完成?”

乔期抿了抿唇,见他那模样,周方就猜出来了。

“你说说那个人。”乔期转移了话题。

周方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看清了那人的背影,身穿红衣,看那背影年龄应该不大。他把你扔给我之后就速度极快的消失了。”

“你没看到他的长相?”乔期蹙眉道。

周方摇了摇头。

乔期觉得奇怪,他的身体崩溃了,按照以往,他现在应该是在另一个世界了。

可现在是,他用着正太的体型,身体健康,血条也是满的。

如果他真的死了,方宝儿他们肯定不会置之不理,至少也会将他火化什么的。

而他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来历,自然不可能是别人来将他的尸体领走。

那人把他的尸体抢走,又见到了他变成正太的样子,却又直接将他扔给了周方。

乔期脸色一怔,周方,锦衣侯,任务。

他突然站起来,面色凝重,瞧得周方目露怪异,“你想到什么了?”

乔期抿着唇道:“……没什么。”

见他不想说,周方又换了个话题,道:“事已至此,你日后如何打算?”

乔期心中有一个猜测,此时也不知道日后该如何安排,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看了周方一眼,道:“见到了如此怪异的事情你倒是淡定得很。”

周方笑嘻嘻的,说道:“天下之大,自然奇妙,有太多的地方我们人类都还未曾踏足,这世间到底有没有鬼神也尚未定论,既然有和尚道士,这世上多了个方外之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乔期轻笑一声。

周方看着他,目光突然怔住,过了会他欲言又止地端起茶杯,正要往嘴边递才发现杯子是空的。

乔期觉得有些困了,此时夜色已深,店小二都休息了,再叫一间房也麻烦。但是乔期丝毫没有体会一下老人家的感受,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就完全不顾周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照顾“病患”,周方也没有要挤一下的意思,从衣柜里拿了床新被子垫在地上折了折就准备睡了。

屋子里很安静,人翻身的动静就被无限扩大,更何况乔期现如今耳聪目明,一点动静都瞒不过他。忍无可忍,随手抓了另一个枕头甩到地上。

乔期见他举止古怪,沉声问道:“做什么?”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和低气压。

过了会才传来周方的声音,闷闷道:“……没事,睡不着。”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会,传来周方带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你说你是柳期,可你又能变成女子,那你究竟是男是女?”

“锵——”

“夺——”

周方瞪大了眼睛看着插进地板的刀,光亮的冷锋映着他苍白的脸色。

他的上方,乔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淡淡道:“你觉得呢?”

周方哂笑道:“我只是好奇哈哈,好奇而已,我知道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乔期看了他一会才收回了刀。

周方下意识松了口气,默默擦了擦额角的汗。

小声嘀咕道:“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第二天起来,周方退了房,领着他边走边说道:“你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索性随我去泰山转转。”

“泰山?”乔期呢喃道,“难不成又是英雄会?”

周方一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乔期愣了下,淡淡道:“之前无意间和五行魔宫交了手,他们的目的是方宝儿。既然已经出了手,白三空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就在那时,王半侠又到了白府,他总不会是来找老人家唠嗑来的。”

“就凭这些你就猜到要举行英雄会?”周方道。

乔期道:“看你那副表情就知道近期有什么事要发生,从这离泰山约摸半月日程,那么多地方,你缘何选了个这么远的泰山,若说无意,你莫当我是傻子?”

周方大笑出声,狡黠道:“嘿,早两年他们就攻打过一次魔教,损失惨重,这才不过修身养息几年就又想卷土重来。”

说到后面,他面色渐冷,“哼,说到底还不是财誉动人心?魔教根基深固,各宫宫主都有一套绝学,神火宫研制火器,戌土宫又制造出威力强大的暗器,鲜血被冲洗过后就忘了伤疤!虽说魔教不义,但如今武林正道势单力薄,不积蓄力量反而鲁莽行事,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说是这样,但人家已经把手伸到白三空面前了,你还要人家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乔期反问道。

“自然不是,哪有挨了一巴掌又把另半张脸凑过去讨打的理?”周方笑嘻嘻道,“不过你也看到了,年纪大的自恃德高望重,坐在后方收渔利;年纪小的血气方刚,冲动鲁莽,偏偏武功还没学到家呢!”

乔期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否认同他的话。

两人雇了辆马车晃晃悠悠往泰山走。

行至一座小镇的时候,周方提议下来休息一宿,顺便补充一些干粮和水。

乔期走到一个面摊坐下,周方则去采购东西了。

没一会,迎面走来一个人影站在他桌前。

是个身材矮短臃肿的肥胖老妇人,满头银丝却几乎已秃落一半,身上穿着件宽大的麻布衣衫,衣衫上方有口袋,都装着东西,手里拄着根几乎比她身子高出一倍的木杖。

老妇人看到他,目露慈爱,道:“小娃娃长得可真可爱,吃蜜饯吗?”

她的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语声更是温柔慈祥,宛如一个慈祥的普通老奶奶。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蜜饯桃干来递到乔期的面前。

乔期渐渐皱起眉,他撇了一眼散发着异味的蜜饯,冷声道:“不需要。”

老妇人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慢慢收起了手,凑到嘴边,像是不舍得吃一样,犹豫了会才慢慢嚼了起来。

看得乔期胃里翻腾,他丢下铜板在桌上,连面也不吃了,直接离开。

老妇人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道:“老婆子年纪大了,见着聪明伶俐的孩子就不舍得放走,小娃娃这冰糖梅子可好吃了,你真的不尝尝吗?”

小孩突然加快了脚步朝前跑去,老妇人微张开眼,看着对面那人,奇道:“这不是锦衣侯嘛,久违了。”

周方见着她,弯起唇笑了笑,拱手道:“这不是万老夫人嘛,失敬了。”

“这孩子是你的?”万老夫人看着躲在周方身后的孩子问道。

周方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若是有冲撞到万老夫人的,请多海涵。”

万老夫人道:“原本我见着这孩子欢喜,想给他吃点零嘴,不过小孩嫌弃老婆子,这不看见我就躲。”

周方嘴角扯了扯,毫无愧疚道:“那真是失礼了。”

万老夫人瞥了他一眼,慢慢拄着拐杖走了。

等人走后,周方拎着东西带乔期去投宿,途中似不经意问道:“你应该没吃她给的东西吧?”

乔期淡淡道:“‘云梦大侠’万子良的母亲,我可不敢吃她给的东西。”

周方哂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

另一边走出镇子的万老夫人叹息道:“可惜我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被这三块废物糟塌了。”

说着便拄着拐杖走过去,喘息着俯下身子,竟将嵌在三人尸身上的吃食,俱都拿了出来,在他们衣衫上擦干血迹,又自一粒粒放回衣袋里。

“今天见到的小孩真可爱,比我那不孝子小时候可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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