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音域出现在场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愣了下,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招式。
然而高手过招之间都容不得一丝忽视,更何况苏梦枕他们可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即便自己也十分好奇,但是在第一时间,他们选择了暂时忽略,乘胜追击。
在这须臾的失神间,刀锋已经贴近皮肤,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躲避或反抗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比僵硬,内功轻功全都使不出来了!
豆子婆婆、花无错和花衣和尚到死时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诡异琴音,可惜他们已经没机会后悔不应该在此时出手了。
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一个个下饺子似的倒下。
两个男人飞身出去时,年轻点的极速地说了一句:“请尽量不要杀人。”
另一个男人没回答,但他以指扣穴,没有杀死一个人。
年轻点的则以手作刀,把人击晕。
把所有人解决完后,孤傲俊美的白衣男人开口道:“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不想‘六分半堂’的人仇视我,更不想与雷损为敌。”
战后,苏梦枕眼里的神色又变得寒傲,他转过身去看沃夫子,对方中了两箭,并没有伤到要害。
师无愧也中了两箭,仍像标枪一样挺立着。
茶花已经死了。
但他的一双眼没有合上,里面充斥着愤怒与遗憾。
苏梦枕俯身道:“我会为你报仇。”
乔期看了一眼场上,抱着琴转身离开。
“你就准备这么走了?”苏梦枕的声音淡淡道。
乔期侧着脸,道:“报仇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错了。”苏梦枕道,“也是你的事,”他看向两个年轻人,“还是你们的事。”
白衣男人冷笑道:“我们跟他可毫无交情。”
苏梦枕道:“我们也毫无交情。”
白衣男人道:“救你也不过一时兴起。”
苏梦枕道:“不管你们是一时兴起也好逢场作戏也罢,这游戏还没完。”
年轻点的男人诧异道:“你不会以为我们会跟你们一起去报仇?”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乔期。
苏梦枕摇头,道:“不是以为,而是你们一定会去。”
话音刚落他就去看乔期。
乔期依旧侧着脸,道:“你可以说动他们,可说不动我,论交情,苏楼主自己都不信吧。”
的确,他们真要说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哪来的交情?
如果在这里的是凤长歌,对方一定义不容辞,毕竟苏梦枕怎么说都是救命恩人,按照人设绝对不会拒绝。
谁知苏梦枕却笑了,以一种及其肯定的语气道:“你比他们更应该去才对。”
乔期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们可以是逢场作戏,也可以是一时兴起,但是你不该为自己报仇吗?”
苏梦枕在乔期出手的时候就知道,按理来说对方根本不会帮他的,只可惜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一个弓箭手的箭冲向了乔期的位置,这就是把他也拉入了这场混斗!
乔期自然也明白了苏梦枕的想法,然后他转过了身。
苏梦枕见此转头去看那两个男人。
白衣男人问道:“你什么时候去?”
苏梦枕冷傲道:“什么时候,自然是现在就去。”
“现在?!”两人都是一惊,“可是你们……”都还受着伤,这句话他们还没说出口。
“六分半堂策划这次截杀,但是没一个人回去,他们肯定在等消息。我们出其不意,连楼里的人也不调派,他们必定始料不及。”他的脸上出现一种极度傲慢之色,“何况六分半堂杀我兄弟,我也要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无愧,沃夫子,你们可准备好了?”
两人立即高声道:“准备好了!”
他们虽然身中箭伤,但仍横刀而立,威风凛凛,面上一点痛色也无。
或许是被他们的士气所感染,另两人都感到一种激烈的豪情。
白衣男人手一指,“这一地的人没有死,只是受制而已,你若不把他们都杀了,他们恐怕会立即通知防范。”
苏梦枕负手道:“我不杀他们。”
年轻点的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在意,问道:“为何?”
苏梦枕淡淡道:“第一,我从不杀无名小卒、无力相抗之人;第二,如果我现在出发,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我的行动;第三,我既然要攻击他们就绝不担心他们会防备,我要攻的是整个六分半堂,而不是任何一名弓箭手。”【1】
“不好。”年轻点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苏梦枕难得愣了下,“什么不好?”
他道:“这么好玩的事我不去当然不好!”说着他把裹着剑鞘的布帛扯开,随手一扬。
白衣男人一叹,“不好。”与此同时他把腋下夹着的字画扔了。
苏梦枕道:“你又为何说不好?”
白衣男人道:“这么有趣的事少了我自然不好。”
苏梦枕眼中已有了笑意。
他一纵身掠入雨中,师无愧和沃夫子紧跟其上。
白衣男人和他的朋友两人跟在后面。
乔期仅用玉罗刹教给他的身法,飘忽如鬼魅行走在街上,然而速度却不比他们慢。
白衣男人在他左边,乔期指尖碰到琴弦,淡淡道:“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他的语调十分缓和轻柔,很容易令人听起来就像是和人撒娇一般。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后那道视线很识趣地挪开了。
路上,师无愧边向他们简略说明敌人的情形边朝破板门的位置掠去。
破板门是三条街的统称,由于这三条街的共同出口都要经过一道破旧的牌坊,而三条街的后巷都围着一道板堵子,因为街后连接着捡石坑,有一片十几亩的地坪,通常有人家去那里放牧。
破板门三条街住着的无不是权贵富人,后街却是贫窟破寮,前面的人都不愿意被牛羊骚扰,所以就在这里建了板堵围着。年岁一久,经常风吹雨淋的,破旧不堪,也就成了今日的“破板门”。【2】
这三条街的物业都属于六分半堂。
在第二条街的第三间大宅的厅堂上,五堂主雷滚和十堂主“三箭将军”坐在椅子上。
豆子婆婆、花无错和花衣和尚领着弓箭手去截杀苏梦枕,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回来通报消息。
三箭将军不免有些紧张,这次的任务其实并没有上报雷损和狄飞惊,而是雷滚一个人自作主张,一手策划的,手底下几个分量不够的分堂主听从命令行事而已。
雷滚一听他的姓就知道是雷家人。
六分半堂姓雷的有几百人,其中高手并不缺乏,但他能坐到第六把交椅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除此之外,雷系子弟能坐到分堂主的也只有二堂主雷动天、三堂主雷媚和四堂主雷恨。
除了武功,这也是雷滚极度自信的一个原因。
他并不担心这次行动会失败,就算真的失败了,几个堂主给他说说情,雷损再大公无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近几年金风细雨楼形势大好,雷滚自然不服气,他决意要给苏梦枕一点颜色瞧瞧!
——可惜功败垂成。
然而雷滚还不知道行动已经失败了,而且人家还这时候找上门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苏梦枕先声夺人,一刀就砍下了三箭将军的头颅!
雷滚气煞,挥舞着双流星击向苏梦枕。
流星锤到了苏梦枕面前却突然断了链子。
这是两条精铁钢链,他压根没看到苏梦枕怎么动作的它就断了!
雷滚急忙后退。
两枚流星锤,各自甩到六分半堂围堵的弟子身上,胸膛瞬间瘪了下去。
苏梦枕忽然收了刀,道:“你没有亲手杀我兄弟,所以我不杀你。”说完就转身要走。
师无愧和沃夫子戒备围堵的六分半堂的弟子,然而几百名弟子围着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动手,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瞪着他们,眼神极其凶恶,手上青筋暴起,太阳穴都在抽动。
师无愧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扭头去看一旁抱琴站着的月清岚。
现在他才明朗,原来不动手就是因为都在看人!
乔期看着他们突然由红点变成黄点愣了下,微微蹙眉。
然后他听到“哐当——”一声。
——有人的武器掉了。
面前的大汉猛然涨红了脸,挥起刀就要动手!
乔期把手放在琴弦上,这种程度的连让他出曲的动力都没有。
然而,看着从身边冲过去完全忽略了他的六分半堂的弟子。
乔期:“……”
师无愧和沃夫子尽力迎敌,六分半堂的弟子跟磕了兴奋剂似的,刀剑锤子等舞得虎虎生威。
苏梦枕退到他身边,扬声道:“无愧,沃夫子,立即走!”
乔期一招冲秋冥,呈扇形的青色流光把周围的人震开十来尺,并且不能施展轻功。
师无愧和沃夫子令行禁止,下一刻就到了苏梦枕身边。
苏梦枕三人退出了厅堂,留下乔期一个人,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迟迟不动手。
乔期看见雷滚痴痴地盯着他,手里的琴音拨动。
……
等他出来的时候,苏梦枕他们已经和那两人集合了,他一走出来那白衣男人又盯着他看,在他暗含警告的眼神里转了过去。
“月姑娘,我们要回风雨楼。你杀了雷滚,雷损不会轻易掀过这件事,功未成,所有人都不能身退。”
苏梦枕如寒火的双目在他脸上一掠。
灰蒙蒙的雨势中,大街上却是如同往常一样热闹非凡,但在乔期的地图上全是红点。
乔期道:“我要走,何人敢拦我?苏楼主,今日之事,月清岚记下了。”他说的风轻云淡,师无愧和沃夫子却猛地紧张起来。
苏梦枕故意说要报仇,虽然是真的,但他原本就没打算杀雷滚,这时候杀他无异于直接和雷损宣战,尽管这件事势在必行,可也不是现在。他引月清岚杀了雷滚,就算雷损再顾全大局要招揽对方,想必心里也会有根刺,只要不能全然信任他的算盘就成了。
乔期正是因为知道了苏梦枕的打算所以才会说这话,但先前以琴娘的人设,报仇也是必须的,但里面被人利用这一层还是让她不高兴了。
从此,算是彻底绝了月清岚加入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可能。
乔期毫不犹豫就走,身形如雾似幻,飘飘袅袅,跟一群人擦肩而过,那些人却像是没看见人一样。
这幅场景令白衣男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