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杀人夜。
成都西郊,浣花溪。
一道人影飞速掠过树林。
月影下黑影憧憧,狰狞得如同噬人的鬼怪,张牙舞爪地钳住经过的人影。
人影猛地一顿,停住向前的趋势。
前方伫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经过这里一般,特意在这里等着。
辛虎丘暗暗戒备,手握着剑柄,静静屏息以观对方动作。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全然陌生的俊美面孔。
风影绰约,使得那人的相貌更加朦胧。
辛虎丘死里逃生,见到这么鬼魅的场景,不得不怀疑眼前的究竟是人是鬼。
他色厉内茬道:“阁下为何挡我去路?”
人影全然无视他的质问,淡淡道:“败了。”
声音如风过耳,又清又冷,又仿若一道禅音击拂心内郁气。
辛虎丘心中一震,后退一步,赫然道:“你……”
他咬了咬牙,忍住脾气,好言道:“阁下是什么人,在下身有要事,烦请阁下让路,在下感激不尽!”
那人不动,又问:“你要回权力帮?”
辛虎丘一惊,沉下脸道:“既然你知道我是权力帮的人,阁下还要为难吗?”
“权力帮,果然很嚣张啊。”那人侧过身,双手缓缓往后,双兵在握,寒芒冷冽,却感觉不到一丝杀意。
“既然败了,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那人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只要是他说的就已是注定结局,强势得可怕。
辛虎丘在他说完的刹那就已经出手,他已明白对方不会放过他,陌生的面孔,深不可测的实力,都令深受重创的辛虎丘忌惮,所以,他势必要先下手为强,夺得先机!
剑影相交,一招之间已是瞬息万变。
红色的衣袖翻飞,双剑的寒芒,月色下的影,充斥着冷和艳。
忽然,粉色莲花绽放,华美轻柔的粉纱缠绕,似一场舞宴,然,杀机毕现!
辛虎丘瞪大眼睛倒了下去,不甘心、不可置信,全都湮灭在黯淡的瞳孔里。
……
萧家,黑夜里却燃起灯盏。
正厅里,萧夫人衣着整齐,面色凝重地站在那里。
不消一会,萧西楼持剑从门外走进,萧夫人立刻迎了上去,问道:“如何?”
萧西楼皱着眉,面有疑惑,道:“人死了。”
萧夫人松了口气,又见丈夫面色不对,道:“你是在担心权力帮会报复?”
萧西楼叹道:“我没想到在萧家待了两年多的丘伯竟然是权力帮‘十九人魔’中的‘灭绝神魔’辛虎丘!他人潜伏在这里,说明权力帮早就对我们浣花剑派有所图谋,只是不知目的是什么。而辛虎丘没能回去复命,结果可想而知,那么权力帮是否会加快速度采取措施?”
“这只是我忧心的一个方面。”萧西楼若有所思。
萧夫人道:“除此之外,你还在担心什么?”
萧西楼沉吟,语气凝重道:“我外出追捕辛虎丘,却在树林里看见了他的尸体,可是他不该死才对。”
萧夫人不解,细想下道:“你的意思是他并非你所杀?”
萧西楼道:“他趁着夜里对东广下手,被东广识破并被打得重伤,却不致死。”
萧夫人接道:“他负伤而逃,能躲过守卫想必还有自保之力。而你稍后就去追捕,你没有动手,辛虎丘却死了。有人在你之前杀了他。”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萧西楼道,“辛虎丘暴露身份,他是权力帮的人,又是当世七大名剑之一,虽然当时他已重伤,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杀得了的。这种情况下,又会是什么人还要辛虎丘的性命?”
萧夫人道:“你在现场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萧西楼道:“已经让人把他的尸体搬回来了,我在他身上没发现新的伤口,观其脸色暂时也看不出来有中毒的可能,现场看不出来有打斗痕迹,加上夜色视线受阻,没什么线索。”
他又补充道:“只是他的剑不见了。”
萧夫人一惊,道:“你说的是扁诸神剑?”
辛虎丘能够位列七大名剑之一,除了他自身的剑术,不得不说这柄剑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若非如此,也许我真的不会怀疑辛虎丘是被其他人所杀。”萧西楼叹道。
毕竟辛虎丘的身上除了萧东广造成的剑伤就没有其他伤口了,看着也不像是中毒,他当时也怀疑对方是否重创如此,支持不下才会死,直到他发现辛虎丘的剑被人拿走了。
“辛虎丘当时那种状态,武功稍微能看的也能趁机杀了他,再拿走他的剑。”萧夫人猜测道,“我只是想,杀他的人和拿走剑的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萧西楼道:“我觉得是同一个人。”
萧夫人道:“何解?”
萧西楼道:“我看过现场,还记得我说过的吗?现场几乎找不出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除了辛虎丘的足迹,我没有看到过另一个人的,这足以说明杀辛虎丘的人武功之高。那人的确可以杀了人就走,但是你想扁诸神剑是何物?他是辛虎丘的象征,什么人敢明目张胆地偷走剑再拿出来用?就算他没有杀辛虎丘,用了这柄剑也不怕权力帮的报复?”
萧夫人道:“那也许那人根本不怕权力帮的报复。”
“所以,如果真的不怕权力帮的报复,不是从来没听过权力帮就是武功势力能让他不惧怕权力帮。”萧西楼缓缓道,“前者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偷剑,萧家人不可能,外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西郊树林;后者……我只能想到朱大天王。”
萧夫人默然。
第二天一早,萧夫人和萧西楼面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萧家弟子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萧西楼说夜里进了刺客,让人去搜查,并把丘伯的尸体带回来。
众人看到丘伯死状也是惊疑不定,萧西楼却没有解释。
只是萧西楼让人送去了两封信,一封往广西桂林外浣花剑派,一封往湖北秭归。
又过了一天,萧西楼以让众人回家探亲为由,送走了萧家不会武功的厨子、婆子和丫鬟,以及萧家七成弟子。
五月初十,萧夫人叫了一辆马车,走到乔期的房间。
“夫人,你要带我去哪?”
萧夫人把人带到后门,马车就在那里停着。听到这话,她温声解释道:“秋水说怕你在家无聊,让我送你去他那里,他带你玩,你就去三哥那里待几天好不好?”
乔期道:“夫人你骗人。”
萧夫人刮了刮他的鼻子,失笑道:“我怎么骗人了?”
乔期道:“三哥临走前明明说我身体弱,不宜出门,等下次再带我去玩,可是你却说是三哥要我去的。这不是骗人是什么?”
萧夫人叹气,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语重心长道:“阿乔,就当是我骗你,什么都不要问,乖乖听话上马车去三哥那里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很懂事,不会让我为难的是不是?”
乔期低落道:“是我拖累了萧家吗?”
萧夫人道:“并不是你的错。”
乔期道:“那便是萧家出事了?”
萧夫人一愣,无奈道:“你的确聪慧,你还是个孩子,不要担心这些事,有我们大人在,会没事的。”
乔期问道:“我不能留下来?”
萧夫人语气很温柔,同样也很坚定:“我们不希望你受到影响,这段时间离开萧家,等我们处理好了再接你们回来。”
乔期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萧夫人把她扶上车,道:“没有。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见到三哥你就待在他身边,我们的人过来接你们之前都不能回来。”
看见马车渐远,萧夫人不舍的不同也松了口气。
此时萧家除了巡逻守卫的弟子,其余人都被他们用各种理由打发出了萧家,暂时不会回来。
如果萧家这次真的度不过,起码走了的那些人还活着,不至于让这么多无辜性命为萧家陪葬。
夫妻俩如同往常时一般,饭菜都由萧夫人掌勺,如此过了五天,到了十五也一直不见权力帮的人来,两人却不敢放松。
哪知,在权力帮的人来之前,有几位客人先踏入了萧家。
正厅内,几人分立而坐。
一人身穿灰色衣袍,气势如同旭日,令人不可逼视。
——七大名剑之一,观日神剑康出渔。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年轻人,是他的亲子也是唯一的弟子,更是萧秋水的莫逆之交,康劫生。
他对面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年轻男人,穿着深色劲装,神情十分倨傲寥落,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膝上抱着一个青年。
萧西楼一见就觉事有不好,他先朝最后一个人招呼道:“朱兄远道而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身穿铁衣劲装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萧西楼又朝另外两人抱拳道:“唐大侠,康大侠,二位又是为何而来,此人……”他的眼神落在唐大抱着的青年身上。
唐大道:“这是唐柔。”
一个名字就已经表明了青年的身份。
萧西楼知道这个青年是小儿子的朋友,这人遭逢死劫,那秋水岂不也遇到了麻烦?
唐大抱着一个死去的唐家人到萧家,却不见秋水,此事有异,下一刻他就面色大变。
只见青年的胸前还插着一柄剑鄂,上面还刻着一个“萧”字。
这赫然是萧秋水的剑!
没过多久,又听人报萧秋水和他的朋友回来了。
萧西楼怒不可遏,又见本该好好待在秭归的小儿子回来了,又惊又怒,原本想问为何要回来的话,又怕此刻说出遭人生疑,硬生生转成了:“逆子,你好啊!”
萧秋水不明所以,忙道:“孩儿此刻很好。”
萧西楼怒极,一掌捏碎了扶椅:“你!”
萧夫人忙道:“秋水,还不快向几位叔伯赔罪!”
了解了事情经过,萧秋水自然不会背负杀害好友的罪名。
而康出渔一出口便是质问:“你的剑为何会在唐柔的尸首上?”
萧秋水百口莫辩,此时唐大却道:“我相信不是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