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兄,赖兄?”
白发青年回神,愣了下才道:“刚才说到哪了?”
“你怎么……”李布衣顿了下才继续道:“神思不属的?”
赖药儿揉了揉眉心,道:“无事。”
来到万花谷这十天,李布衣的伤势已经基本复元,只除了那古怪的寒气,一直在他身体里潜伏着。虽然是靠着它才活命,但终究是一个隐患。
而江湖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李布衣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天欲宫动静不小,听闻绿林领袖樊可怜也已经归顺,这对于白道来说无异于又是一个噩耗。
赖药儿心系西栅里,但又迟疑,便拖延到了现在。他见李布衣准备辞行,便也跟着告辞。
结果却被告知谷主并不在此,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有人来此挑衅。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前去谷外。
等他们赶到谷外,这才发现来挑衅的人竟然是天欲宫的金衣巡使孙虎波。
浩浩荡荡一群人站在孙虎波身后,看服饰,大半穿着随意的人看着像是樊可怜那边的人,一小部分则穿着天欲宫弟子服。
看来传言为真,樊可怜真的归顺了天欲宫。
而他们想要找的人,独身一人站在孙虎波对面。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走到乔期身边。
乔期一脸风轻云淡,见他们两人保护的姿势,笑道:“你们今日不是要辞行吗?”
李布衣道:“原来你都知道。”
赖药儿道:“不过我看他们并不想让我们出谷。”
对面的孙虎波见赖药儿和李布衣都在,顿时迟疑了。随即又一想,若是抓到了赖药儿,让他给少宫主治病,那岂非大功一件?亦或者能伤到李布衣,他此行也不算白来,正好也能给这个谷主一个下马威。
他登时喝道:“你当真不打算归顺天欲宫?”
乔期一开折扇,微笑道:“在下闲云野鹤,飘萍一缕,实在是不适应天欲宫的规矩,还是免了吧。”
孙虎波脸色一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别怪我没有事先给你提醒,得罪了天欲宫,天下之大,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乔期道:“那真是多谢你提醒。万花谷待客不周,慢走不送。”
孙虎波却是一挥手,“给我拿下,死伤不论。”
众人得令,挥舞着兵器就要上前。
乔期摇了摇头,从腰间拿出一支毛笔,轻描淡写,就让最前排的人突然定住身。
“我无意伤人,你们离开我便不再计较今日之事。”
孙虎波狠声道:“垂死挣扎罢了。”
乔期默默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人影急速掠来,挡在乔期身前。
天欲宫弟子一惊,却没有就此停下,招招夺命之势扑涌而来。
绚丽的粉色流光和花瓣突然出现,伴随着剑光,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硬生生将他们震开!
几个瞬息间,无一人再敢上前,此时,他们也都看清了来者的面目,顿时纷纷倒吸口凉气,无人敢再动。
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赖药儿看到那道身影,面色复杂,他扭头一看,李布衣似乎也已经看呆了。
李布衣确实已经看呆了,但他看呆的原因有二,其一就是这位女子的容貌,其二是,他竟然感觉不到这个女子的呼吸。
由于太过震惊,李布衣愣在原地。赖药儿则是清楚,已经没有他出手的必要了。
他们二人也如同对面的众人一般,没有再动手。
孙虎波神色迟疑,语气也不由缓了下来,“你让开,不关你的事。”
粉衣女子毫无动容,周身泛起寒气,霎时,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向四周蔓延。
孙虎波运转内力才免于被冰冻的危险,可他身后的弟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时之间惊愕声此起彼伏。
周围温度骤降,赖药儿和李布衣也都运转内力防御。后者脸色一变,强行压制住体内的阴寒之气,脸色却是越发苍白。
孙虎波忽然扔下武器,好似难以启齿一般,最终还是开口了:“听说万花谷不计任何身份,只要有意愿都可以留下来是吗?”
乔期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
接着便听他说道:“我想留下来。”
乔期故作不解,道:“因何缘由?”
只见他脸色微红,眼神落在粉衣女子身上,坚定道:“我既无法完成任务,天欲宫必定不饶我。既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向谷主请留了。”
乔期看了他一会儿,才淡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要遵守万花谷的规矩,方才可以留下。”
孙虎波从善如流道:“什么规矩?”
“稍后自然有人跟你说。”他的眼神扫过她身后的众人,意味深长道:“现在,说说你的这些弟子该怎么处理?”
“他们自然是跟随我留下,至于那些人……”只见他突然眼神发狠,双手一动,就出杀招,看样子是想将那些樊可怜的手下一并杀尽。
乔期手腕一动,压低了嗓子道:“我方才是否说过,既然入了万花谷就必须遵守万花谷的规矩,这么快你就忘了吗?”
话落,一股惊人的压势袭来,使他跪趴在地。
“不、不敢,一切听从谷主安排。”孙虎波连忙说道。
绿林弟子神色惊惶,他们已经反应过来孙虎波方才是想杀了他们灭口。
这位万花谷的主人虽然斯文儒雅,但就凭他随手就能制服孙虎波的行为来看,他们就算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到今日就要把命葬送在这里,一时悲从中来,纷纷露出狠戾悲切的目光。
却见犹如文士一般打扮的青年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声音若春风化雨,“你们可愿意留在万花谷?”
众人一愣,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愿意放过他们,即便不知道入了万花谷的下场,此时在性命的威胁下他们也只能答应。
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场战事化解,兵不血刃就将众多天欲宫与樊可怜的弟子收入万花谷,虽说有点引狼入室的意味,但此时看乔期毫不在意的模样,相信他定有法子解除所有的隐患。
四人转身回谷,孙虎波带着众人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目光时不时落在粉衣女子身上,痴痴的看着她。
途中经过一处鱼塘,两个老者戴着斗笠坐在湖边。听到动静瞥了一眼,见到孙虎波的神态,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眼神中似乎带着幸灾乐祸和同情的笑意。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赖药儿察觉温度有异,扭头一看,却见李布衣脸色惨白,眉间竟然覆有冰霜,整个人细微的颤抖着。
暗道不好,赖药儿伸手点住他周身几处大穴,朝乔期喊道:“方谷主!”
乔期看了一眼,雨霖铃会意,揪着李布衣的后衣领,纵身一跃而去。
黑衣人突然出现,乔期道:“给他们安排住处,至于任务,由你安排。”
黑衣人点了点头,走到孙虎波面前,伸手一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虎波往雨霖铃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跟在黑衣人身后离开。
接着乔期又对赖药儿说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赖药儿迟疑一瞬,终归还是担心占了上风,便先行离开。
他随意挑了一处方向,转到无人的位置换上花姐的体型,再脚步一转,去了三星望月楼。
李布衣的情况有点严重,他的伤势本就没有完全愈合,阴寒之气又不断冲击他的肺腑,虽然被他压制,却也痛苦非常。
此时他身上不断冒寒气,四肢僵硬,呼吸羸弱,即使裹着棉被还是冷得发抖。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冻死。
如今这种状况,想要抑制住阴寒之气,唯有两种办法。
一种便是找寻天下至阳之物,亦或者拥有至阳内力之人为他调和。前者能找到的几率微乎其微,后者,最低也要内力高于李布衣,而李布衣平白增长的内力加上自身的,也有七八十年。
先不说拥有如此深厚内力之人凤毛麟角,且说这至阳之力,就他所见,天欲宫的六阳神火鉴、少林易筋经最为合适。
李布衣本就是被天欲宫六阳神火鉴所伤,对方又如何会答应帮忙?至于少林易筋经,那是少林镇派之宝,又如何肯轻易借出?而且两地相隔甚远,一来一去,时间也来不及。
第二种便是阴阳交合,将体内阴寒之气导出来,女子还须拥有一定程度的内力,才能抵抗住阴寒之气的暴戾。
但这种事情,非是两人心甘情愿又如何能强迫别人?
粉衣女子已经离开,而方白微也不知去了哪里,此时仍不见人影。
他的心情急躁起来,心跳声随着喘息越来越快,他立马察觉不对,是心魔大法!
心魔高未末!
他连忙运功抵抗,心跳声却如擂鼓,越是用力,心房越是难受。
他不由蜷缩起身体,捂住心脏的位置。
一人破窗而入,急速靠近床边,一掌打在李布衣身上。
高未末还未露出得逞的笑就突然大惊,一股阴寒之气沿着他的手心浸入他的身体,他感觉五脏六腑都似要被这股内力所冰冻。
他想要撤退却已来不及,一股雄浑的内力排山倒海般涌来,“砰——”一声,登时他就被震飞出去!
心魔大法被解,赖药儿得到喘息的空间,抹了一把唇角的血,顾不得疗伤,连忙跑到窗口一望,便见到高未末昏倒在地。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赖药儿扭头一看,惊道:“是你?!”
乔期见他受伤,又望了一眼窗外,随即了然。
高未末忍了那么多天不出手,此时“方白微”不在,雨霖铃又离开了,李布衣意识不清无力自保,只剩下一个赖药儿恐怕也防不住心魔大法,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只是对方没有预料到的是,李布衣身上多出来的内力,因此功败垂成,还落得一身伤。
赖药儿瞥见她腰间别着一支毛笔,自己早该想到对方是万花谷的人。又思及对方还是天欲宫的副宫主,同样掌握了六阳神火鉴,可是以她的内力来说根本无法和李布衣的内力抗衡。
难不成!
“你难道真要……”赖药儿欲言又止,表情很是震惊。
乔期不太明白他为何这么一副表情,只是让他在外面等着。
赖药儿脑中混沌,等他回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房门外。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却动作一顿。
良久,他缓缓收回了手,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直到天黑以后,房门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