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们发现,通常坐无空席的涵碧楼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温柔可亲的小姐姐不见了,不管跳舞的还是端茶伺候的都是面容扭曲、行走如风、倒茶跟抡酒坛一样的姑娘。
周围时不时传来一道茶碗跌碎声和恶声恶语道歉的女声。
几天下来虽然客人有所减少,也比关门停业好得多,更何况碧涵楼这么多年的名声,加之一些知晓情况的人暗中派了守卫过来,碧涵楼反倒相安无事。
在舞台下观视最好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戎装的高挑女人,舞台上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们手脚僵硬地摆动着,好似被抵住了脖子的濒死的鸭子。
一个面生的姑娘不小心把茶水倒在了客人的衣袍上,男人皱起了眉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面前的姑娘狰狞的表情吓得失去了语言。
或许是从来没见过能把一张漂亮的脸扭曲成这样的,害怕之余也有点新奇,这一向号称无论男女老少最想去的温柔乡里的姑娘这幅表情也不怕把客人吓走?
若是被姑娘知道客人心中所想,她巴不得所有客人都被她吓走,省得她一身女装打扮,心情糟糕得想杀人!
这回他们长笑帮的众位弟子可真是恨死了这次的行动,连带着平日里敬仰如神的帮主也一起埋怨上了。若不是因为帮主想要一统武林,下了命令非要攻破涵碧楼,他们也不至于遇到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而且这个神经病也不知道使得什么手段将他们全部改装成了女人的模样!
是真的女人!除了下边的东西没变,不管是脸还是胸都是真的!
这分明是妖术!
奈何他们不仅打不过那妖女,连死都要受对方威胁。
她咧开嘴的狰狞表情又把一桌客人吓跑了。
因为长笑帮的突袭,后院姑娘们住的地方虽然烧毁了不少,但好在前边没受什么影响,照样可以营业。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欧阳扫月被长笑帮这么一击,火气也上来了。她一直以来保持中立,却也不代表她涵碧楼是好欺负的!
长笑帮既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攻打她们碧涵楼,保不准试剑山庄和含鹰堡也遭到此种情况。虽说现在也许太迟了,但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她怎么也不放心。连夜写了一封信,碧涵楼她走不开,只能让她的两个女儿代她走一趟了。
欧阳扫月站在二楼包厢的窗前,视线在舞台上扫了一圈,看到那些美貌的姑娘肢体僵硬地摆动,联想到这些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眉角不自觉抽了抽。
再看那些手忙脚乱给客人端茶倒水且面目狰狞的姑娘们,她觉得这智熄的操作果然非同一般的人才做得出来。
想到这,她的目光不由落在角落里看戏的女人身上。那姿容除却雨霖铃外真是她平生仅见,和秀姐的柔弱温软不同,穿着戎装的女人身高腿长,气场强大,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这其中纵然有对方穿着特别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对方那与涵碧楼格格不入的气质。
迎着她的目光,仿佛直面尸山血海,这不是一位深处高阁的闺秀,也不似闯荡江湖的英雄儿女,她更像是一位冲锋陷阵的将军!
她实在想不通,雨霖铃是从哪挖来的这么一人?
关上窗户,她看向练琴的雨铃霖,神色有些发怔,半晌弯了弯唇角,笑侃道:“若非近日形势有变,以你的技艺和容貌,怕是客人们要将我的门槛踏破。”
东方不败收回了手,温声道:“欧阳姐姐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可直言,我既然入了碧涵楼,自当尽力。”
……
乔期神色淡淡的歪在椅子上看台上被他威胁不得不卖力演出的长笑帮弟子,刚开始觉得挺有趣的,后来兴致淡了也就那样。
他见东方不败似乎玩的很开心,也就没有打扰对方的游戏,当晚他留了一张纸条就出去了。
左右没有人,系统便附身在鹰隼身上,长空直降,在半空中旋了一圈才慢慢落到青年的肩头。
和高挑纤细的盾娘不一样,苍爹的体型显得高大挺拔,气势更甚。若说看见盾娘还有些怀疑,毕竟那套校服和他们所认知的军装不太一样,那么苍爹的形象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将军,还是久经沙场,历经风霜,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将军。
只可惜,在剑三里玄甲苍云是一个传奇,而在这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所以乔期大大方方穿着校服。
系统终于将这些日子憋着的问题说出口:“从一开始你让我带着东方不败我就奇怪,你该知道多带一个人穿梭时空所消耗的能量会更多。东方不败有什么价值值得你这么做?”
乔期这次没有避而不谈,他找了一处河岸绿茵地坐了下来,曲起一膝,随手扯了根芦苇晃悠着。
“这一个多月来,你对东方不败印象如何?”
系统想到这些日子东方不败犹如一个吸铁石一般,将众多重量级角色吸引到身边,不着痕迹打探各方势力的消息,适应这个江湖,而且他似乎有所图谋,竟然以惊人的速度暗中集结了不少人马。
实力、智谋、心性、手段、领袖的特质,东方不败所应俱全,除了受功法影响偏好女装外,几乎没什么缺点。
系统一愣,反应过来:“你是想让他代替你?”
想通了以后,系统只觉得一股被欺骗背叛的怒火涌上心头,原来当初并非多此一举,而是早有预谋。他试想过很多可能,甚至也猜测过代替的可能,却被他立刻否认,他下意识不想承认这个可能性更符合乔期的性子会做出的选择。
系统的声音透着冷嘲:“就算你想又如何?宿主的选择原本就是随机,一经选定根本不可能更换,唯有魂飞魄散方能解脱。我原以为这么久了你已经慢慢适应,不再抗拒我,原不过是你让我放下戒心的伪装吗?”
胖乎乎的鹰隼发出嘲讽,刀刀眼瞪着他,扭过身体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说实话,有点可爱。
乔期早知道系统的反应,却还是要试试,只是不知系统拒绝的这么干脆。按理说东方不败是上好的人选,对于长生不老这样的诱惑也极为感兴趣,这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若说系统和他分离不了,这话的可信度在他这里基本为零。
他的欲望似乎随着时间越来越淡,刚开始他真的十分抗拒系统给他安排的任务,直到后来系统让步,他也只觉得人生依旧是被.操控的,得不到半点自由。可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他突然懂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执念?一种不自由?禁锢的是身体,可他却连心都被禁锢了。
眼前闪过一个个人影,这条路上他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那些人影在他身后渐去渐远,而他却不再畏惧前途的未知。
他伸手摸了摸鹰隼的脑袋,轻笑一声道:“嗯。”
系统歪头看着他,不解他一声“嗯”是理解还是死不悔改。但他莫名觉得此时的乔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不一样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他不是人类,虽然能够理解人类的感情和想法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可他能够感觉到乔期的变化带给他的并非不安。
他收起炸开的羽毛,往旁边躲了躲。
乔期没有再逗他,因为他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没让他等太久,一身穿白衣的人影就体力不支倒在了河对面的草丛里。
乔期瞥了一眼地图,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于是他换回盾太的体型,轻功一甩飞到了对岸。
一看,竟是方振眉。
对方伤的很重,除了明显的几道刀痕,内伤也不轻,不然不至于晕倒在这里。
司徒轻燕和弟弟司徒天心因为内贼又被抓到了长笑帮,方振眉前去营救后遇到了路英风,揭穿了对方内贼的身份。第二天又被我是谁强行生死决战,胜后也受了伤,结果又听闻长笑帮突袭试剑山庄。
也不知怎的,竟然伤到这种地步,还流落至此,被乔期捡到。
对于萧秋水的弟子,乔期还是很照顾的。
把人扛到干净的草地上,从背包里拿出绷带和药物,将人的伤势处理好便换回苍爹的体型,把人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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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方振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而他正身处一座只徒四壁的废墟里,身旁烧着一堆火,空荡的地方只有他一个活人。
费了些力气起身,发现他身上的伤已好了许多,伤口包扎的非常漂亮,他正想着被谁救了就敏锐地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
他一扭头却有些意外之色,因为从外边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穿着一身戎装的小孩——小七。
他知道小孩的确孤身一人,面对孩子的年纪他也没有敷衍,反而郑重地向其道谢。
乔期见方振眉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并无大碍,嘴角的弧度依旧温润谦和,便也放了心,将手里用荷叶做成的水杯递到对方唇边。
方振眉会意,也不矫情,就着小孩的手喝了口水,末了:“多谢小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乔期实话实说:“我无聊,就出来转转。”
方振眉噙着一抹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外面太乱了,你一个小孩也不安全……”他突然顿了顿,叹道:“看来你并不知情了。”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伤的这么重?”
看着他老成持重的模样,方振眉不禁微微一笑,他敛了敛眉,温声道:“是东方姑娘,只我没想到东方姑娘会和长笑帮的人一起,我当时并未防备,过于自大了。”
不知为何,虽知小七是东方白的儿子,但他却无意瞒着对方,或许是这孩子一直表现得不像个孩子,以至于他觉得对方不会像寻常孩童那般听闻这个事情后哭闹。也或许是从一开始就感觉到的莫名亲切,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对这个孩子的信任感。
方振眉突发奇问:“你为何一直唤东方姑娘娘亲?”
乔期知道估计除了那几个深陷“心上人有了孩子”苦境和不谙世事的孩子外,没几个人会真的相信小七是东方白的亲生孩子。
对于这个问题,乔期懒得解释只是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便随口道:“因为她和娘亲长得一样。”
谁知方振眉神情一震,面带恍然,微笑道:“如你是燕前辈与阿璃姑娘之子,和当对得上年纪。”
方振眉得知雨铃霖非雨铃霖的时候,又去查了些往年的旧事,发现雨铃霖身死十年后,燕狂徒重出江湖,大肆举办婚礼,迎娶一名据说和雨铃霖容貌很相似的阿璃姑娘。因为师父当时并未到场,所以对情况也不甚了解。
那场婚礼后将人从此绝迹江湖,算算时间,若是他们有孩子,也差不多是小七这个年纪。加之小七所言,更加为他的猜测增添了可信度。
为何东方白会和雨铃霖长得一模一样,为何小七不在燕狂徒和阿璃身边,这其中曲折他并不清楚,但想来小七定是经历了许多苦楚吧。
看着方振眉慈爱的表情,乔期表示这口锅来得太快。不过他也没有再解释,当一个人认定了一个真相,身份的神秘带给他们的好奇便会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