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说我生气,那你怎么不说你借了多少出去。”
周元英下楼提菜,恰好听到玉良平的话,她眼睛一瞪,刚消下去的怒气又浮了上来。
“你要借个三千五千出去,我能这么生气吗?”周元英刮了眼玉良平,怨气深深地道:“一万五,你可真有钱。玉苏玉朋再过几个月就要上高中,学费生活费,哪样都要钱,自己都顾不上了还管别人。”
玉家收入全靠理发店,但理发店生意也就那样,两口子养三个孩子,本就过得紧巴巴,能剩下点钱,还是周元英精打细算省出来的。
以前孩子小,压力不大,现在三个孩子逐渐长大,玉松都过了二十,眼见就着要娶媳妇,婚房彩礼,样样都是钱。
周元英甚至都想过,把理发店丢给丈夫一个人打理,她去市区随便找份工作,挣点一家人的生活费,但奈何,玉苏和玉朋在上初中,丢不开手。
玉良平被周元英看得缩了缩脖子,有些气虚:“玉香进医院,孙洁都求到我面前来了,我总不能不借吧。”
周元英气不打一处来:“她又不止咱家一个亲戚,干嘛就指着咱家撸啊。她叔她伯,哪家不比咱家日子好过。”
玉良平叹口气:“玉香家那情况,孙家那边,哪会借钱给孙洁啊。”
周元英皮笑肉不笑地斜睨了着玉良平:“合着你也知道她家情况,等玉朋兄妹上高中,我看你拿什么给他们交学费。”
玉良平小声争辩:“该留的,我留着的,现在孙浩没了,她家会慢慢变好的,不怕他们还不上。“
周元英呵呵,甩了白眼给玉良平,提上菜,上楼做晚饭去。
按周元英的想法,孙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就是活该,不值得人同情。
孙浩吸毒三年,早就把孙家败光了,连孙洁这个在大公司上班的姐姐,也被孙浩拖累得二十七岁,还没人敢上门给她谈婆家。
据说以前她在公司里谈了一个男朋友,但那男朋友一听说孙浩吸毒,便果断与孙洁分了手。
孙浩刚从广省回来,她和玉良平就婆口苦心的劝过玉香,让她狠狠心,把孙浩送戒毒所,可玉香两口子吞吞吐吐,就是舍不得,说什么进了戒毒所要受罪,自己在家戒就好。
可结果呢,绑着的孙浩一乞求,两口子就心软得把他放了。捏在手里的那点存款,全被孙浩哄骗了去。孙浩败光自家,从家里榨不出钱,就开始偷。
搬着手指一数,哪家亲戚没被孙浩祸害过。
而孙浩在前头偷,玉香两口子就在后面赔礼道歉,使劲给孙浩还钱。弄得所有亲戚都不待见他们,偏玉香两口子态度诚恳,让一众亲戚都抹不开脸和他们闹。
昨儿要不是孙浩死了,人死债消,大伙还不愿去奔丧。
爹妈谈话,玉苏不敢插嘴,生怕她妈一气之下,逮着她也埋汰。这会儿亲妈上楼了,玉苏总算能吱声了。
“爸,玉香姑到底咋回事,孙姑父呢?”
“还能咋回事,就想不开呗。”玉良平叹了口气,感慨道:“还好你大哥不像孙浩那样。”
玉苏鼓着眼睛:“爸,你怎么拿那叉烧和我大哥比,他比得上吗?”
呸呸呸,爸爸乱感慨什么呢。
孙浩哪一点比得上她大哥了。
她大哥读书虽然不行,但其它方面却样样都好,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打工三年,月月把工资寄回家,自己就留点生活费。他寄钱回来就算了,每个月都还会单独往她微信上发两百块,说是给她的零花钱,让她买好吃的。
这样的大哥,孙浩配和她大哥比吗,哼,就孙浩那样,连她大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玉良平想了想,用力点头:“是比不上,你大哥是好的。”
玉苏:“对了,姑父呢。玉香姑喝药,姑父怎么没看着点?”
“中午的时候,他又被叫去警察局问话了,你玉香姑就是在他被带去警察局后喝的药。”玉良平从兜里抽了根烟出来点上。
媳妇埋汰一顿,借钱出去这事,算是过关了……
“又被叫去警察局了?”玉苏撇撇嘴,没再问下去。
她起身,把板凳搬进屋,准备上楼帮她妈做饭。
“玉苏,等等。”玉良平叫住闺女。
玉苏侧头,瞅着她爸。
玉良平踌躇了一下,小声问:“你昨天和今天眼睛还有看到啥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玉苏眨了眨眼,明白她爸问的啥。
她心里发笑,摇摇头:“没看见了。”
“真的?你别怕爸担心,有看见就说,解决了就好。付大师是个有本事的,我昨天下午去问过了,他说能封。”玉良平以为玉苏是怕他担心,没说实话,继续解释道:“付大师说了,你是八字弱,开了阴阳眼,这种后天的阴阳眼封了就看不到那些东西了。”
玉苏:“……”哪个大师这么厉害,能封她上辈子的能力。
玉苏觉得是时候让他爸认清付大师的真面目了:“那付大师真那么有本事,隔壁管刑巅就不会见天倒霉了。”
镇上两个怪人,一个她,一个管刑巅,自从俩人身上的怪异逐渐显露出来后,两家大人就没少往付大师家跑,被那付大师骗了不少钱。
她长大点后,不再把梦当回事,她爸去付大师家的频率才逐渐减少。而隔壁管家就不是了,每次管刑巅出事,管奶奶都要去一趟付大师家,一年不跑十趟,也有八趟。
玉良平:“那能一样吗?”
玉苏挑眉:“怎么不一样了,付大师没少收钱,但我该做梦还是做梦,管刑巅该受伤还是受伤。”
“好像是这样……”玉良平话说到一半,忽想到什么,眼睛一瞪,道:“事情能这么算吗?你瞅瞅,自从找了付大师后,你梦虽然还在做,但却不会再半夜惊哭,巅子常常受伤,却没出大事,这难道不是付大师的功劳。”
玉苏:“……”
爸爸这是彻底沉迷封建迷信,拉不出来了。
算了,他爱信就信吧,求个心安也好,不过,她是不愿再给付神棍送钱了。
玉苏一本正经道:“反正我看不到那些东西了,昨天可能是个例外,毕竟孙浩死的蹊跷嘛。”
“难道阴阳眼还能时灵时不灵。”见玉苏一点都不勉强,不像是哄他安心,玉良平相信了,摆摆手:“那就好,那就好。”
玉苏见她爸已彻底打消找付神棍来封眼的想法,便甩着手上楼帮周元英做晚饭。
今天赶集,周元英上午抽空去市场买了一只兔子,准备晚上红烧。
兔子是农村人自己养的,十块左右一斤,比猪肉便宜许多。这两年肉价高,好些家庭拮据的都放弃了猪肉,像玉家,鱼肉兔肉几乎已经完全代替了猪肉。
香喷喷的红烧兔肉出锅,玉朋也踩着点回来了。
周元英对玉良平借钱出去的事,似乎很有意见,都开始吃饭了,她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话里话外没少埋汰玉良平,连玉良平夹一筷子兔肉,周元英都要呵呵讥笑两声,弄得玉良平吃个饭都忐忑不安。
还是玉苏心疼爸爸,趁着她妈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往她爸碗里夹几筷子兔肉。
周元英转过头瞧见了,哼哼两声,当没看见,埋头吃饭。
晚饭后,又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玉苏和玉朋刷好碗,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学校。
刚下楼,就见周元英火急火燎地在关店面的卷帘门。
“玉苏,玉朋,赶紧出来,妈要关门了。”周元英神情别略显焦急,稀疏的眉毛皱得都成浓眉了,脸上还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玉苏疑惑:“爸妈,你们要去哪?”
平日里,店里关门都是她和玉朋下晚自习回来后才关,今天怎么关这么早。
“去你玉香姑家,”周元英:“你们把钥匙带上,晚上放学回来,我和你爸要是没回家,你们就自己先睡,不用等我们。”
“玉香姑家又出什么事了?”玉苏有些不谑了。
孙家的事,怎么老来烦他们家,这弄得,她爸她妈都在置气了。说得不好听,玉香姑只是她爸堂姐,隔着一房呢,孙家又不是没人……
“小孩子家家的,别问,快去学校。”
周元英麻利地锁上卷帘门,玉良平从后街把车取过来,他脸色比周元英还要难看,除了不可置信,还带着散不开的悲切。
俩口子匆匆忙忙骑车离开,玉苏眉头微锁,黑眸一直注视着他们。
玉朋撇撇嘴:“咱爸还真把玉香姑家的事,当自家事了。跑前跑后,也不嫌累。”
玉苏收拢视线,叹口气:“咱爸没多的亲戚,就玉香姑这么一个堂姐,逢年过节,除了咱两舅舅,就玉香姑会来走动,他当然看得重。“
玉苏其实能理解她爸的,玉家到了她爸这一辈,统共就三个人,亲妹子还失踪了,就剩下一个堂姐,他能不在意吗。
可理解归理解,但心里还是不得劲。
固定三人组,再一次在门口集合,管刑巅被摔的脚,经过一天后,似乎已经有了好转,走路恢复正常。
玉苏心情不大好,一路上都没吱声,管刑巅奇怪地看了她几眼,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玉苏本以为,孙家的事要到明天她才能从她爸妈嘴里得到消息,却不想消息传得那么快,下晚自习,没等回家,她就从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群中,听到了答案。
听到答案后,玉苏震惊了。
难怪她爸离开家时,会是那副表情……
原来,杀死孙浩的不是外人,竟是那个老实本分,宠儿子,都宠得儿子吸毒了,还不愿放弃的孙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