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尚陆无言以对并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去理这个人的时候,楼梯的方向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三人都愣了一下,而后出去看了看,结果正看到袁晨背着林静下来,林安和杨帆在旁边跟着。
陈渔小跑过去,“静姐她怎么了?”
“我们在书房找线索的时候,她突然晕倒了,”
袁晨久坐办公室,并不是个体格强壮的男人,背着个高挑的姑娘下楼梯也有些吃力,呼哧呼哧地在喘气,“好像是发烧了。”
尚陆看向趴在袁晨背上的林静,她眼睛闭着,睫毛不安地还在颤动,颧骨不正常地潮红,额头都是汗,看起来很难受。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胆子也小,还爱胡思乱想,”
林安有些揪心地说,“她难受也不跟我说,我真是……”
夏烁凑到袁晨身侧看了看林静,面露同情地说,“好可怜啊。”
“我来背她,”
看出袁晨要撑不住了,尚陆过来接替他,“先送她去休息。”
看得出来林静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嘴里还不时喃喃些什么听不清的梦呓,找线索的行动被迫中止,林安感动与众人照顾的同时,也有些歉疚。
“别放在心上了安姐,出门在外本来就应该互相关照嘛!”
杨帆宽慰她说。
尚陆背上背着个姑娘,步子却依旧又稳又快,毫不受影响,众人穿梭在阴森的楼道里,陈渔小小声地把尚陆在客厅里的发现告诉了众人,引起了一阵惊慌。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夏烁还捏着那根孔雀毛,一边晃荡一边问杨帆。
“还真有!”
杨帆说着,拿出了一本黑色牛皮封面的册子,“我们找到了这个!”
陈渔:“这是什么?”
“相册。”
杨帆得意。
走在前面目不斜视的尚陆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里面有什么?”
“这些相片的信息量很大!”
杨帆于是说起了他们这一个小时在书房里的发现。
那间书房在二楼拐角,里面陈列着很多书,看得出来这屋子的原主人涉猎非常广,书籍类型横贯古今中外,还有不少杨帆看一眼就头晕的外文书。
不过据林安说,那些外文书大多是些爱情小说和散文诗集,应该是这里的女主人看的。
至于这本相册,是袁晨从大红木书桌里找出来的。
这个年代的照片都是黑白的,相册里照片也不多,但是即便没什么颜色,这些照片却比休息室里那幅巨大的油画看起来阳间得多。
——至少照片里的人都有表情,而且很生动。
他们很快回到了佣人们住的小平楼,把林静放回到了姐妹俩的房间床上后,陈渔跟着杨帆去找热水,林安留在房间里一边照顾妹妹一边把他们得到的线索告诉尚陆他们。
“最开始那几张很明显就是男女主人年轻的时候,”
林安给妹妹掖好被角,走到他们这边来指着相册第一页,“看背景,应该是国外。”
“男主人应该是留洋的时候认识了女主人,后来女主人跟他一起回了国,”
袁晨补充说,“他们以前的感情应该很好。”
毕竟这个年代的跨国恋还是比较罕见,也很容易被非议的。
“而且,”
林安指着一张照片,“你们看这个,女主人的手指上戴着一个蔷薇花戒指。”
尚陆也注意到了。
林安又指了好几张照片,那位漂亮的金发美人身上有很多和蔷薇花有关的饰物,“所以应该是女主人一直很喜欢蔷薇花。”
她又翻到下一页,照片里是男女主人站在一栋洋楼前,“然后是这栋楼——虽然我们都没走出去过,但是看布局,我觉得应该就是我们现在在的这栋建筑。”
只是与此刻这阴森的小洋楼不同,照片里的这栋建筑有漂亮的欧式小圆窗,还有露天的圆形拱门和外廊,前庭带着喷泉与花园,两边还有茂盛的树木和开满了蔷薇花的花圃。
年轻的夫妻俩相拥站在大门口,恢弘气派的大门边写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蔷薇庄园。
林安把这张照片抽了出来,指着照片背面说,“你们看这里。”
就见照片背面,钢笔字潇洒漂亮地写着一行字:
——送给我最爱的露丝,和我们即将到来的小天使。1918.10.5于蔷薇庄园
这是第一个清晰明确的时间。
并且从这句话里也不难看出,这个时候,女主人露丝应该已经怀孕了。
后面几张照片不出意外的,多了一个人。
年轻夫妻抱着一个小婴儿,屋子里的很多娃娃也入了镜,再之后,小婴儿长大会走路了,然后长到了五六岁的样子,就跟油画里差不多,小小的女孩一头长卷发,怀里抱着娃娃,头上戴着蔷薇花编成的花环,笑起来的样子漂亮得仿若真正的天使。
她坐在琴凳上认真地看着旁边母亲弹钢琴,她的父亲站在旁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们。
画面非常温馨和谐,照片的背后也写了时间——1923.6.1与露丝、安吉尔于蔷薇庄园。
之后还有些照片,有小小的安吉尔抱着养在花园里的孔雀笑容灿烂,有她坐在钢琴前被母亲戳着额头做鬼脸的,有她捧着脸看着父母在水晶灯下跳舞的……每一张照片里,她的娃娃安吉尔都会安静地陪她旁边,弹琴的时候就坐在钢琴上,吃饭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形影不离。
时间到了1925年,相册忽然空了,再往后一张照片都没有了。
“这里原来应该有照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取走了。”
林安指着相册页面说,“不信你们看,上面还有墨水印,应该是写在照片背后的字时间久了印到了相册纸上。”
尚陆拿近了相册,确实如她所说有印记,甚至到最后一页都能看到模糊的墨水印,隐约能看出代表年份的1928四个数字。
“你好细心啊,”
夏烁毫不吝惜称赞地看向林安,“居然发现了这么多信息。”
从始至终,夏烁对那本相册都没表现出什么兴趣,也没凑热闹地过来一起看。
他盘腿坐在林安的床上,像个坐不住的幼儿园小朋友似得身体一摇一摆,孔雀毛被他随手插在裤兜里,于是从侧边看过去,就好像他身后凭空长出了一根孔雀毛尾巴,还在跟着他摇摆。
尚陆觉得那根鸟毛真的很碍眼,终于没忍住两步走过去一把把那毛给拔了下来。
夏烁“哎?”了一声,想拿回来,但尚陆提前把手臂抬高后退了两步,夏烁没够着,不满地看他,“你干什么?”
尚陆不理他,捏着那根孔雀毛重新靠回矮柜边看相册,只垂下眼的时候,目光略带挑衅地瞥了夏烁一眼。
袁晨无奈地看着突然就会幼稚起来的两人,然后注意到了林安的表情,问,“你想说什么?”
林安抿了下唇,“我之前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没什么证据,就只是女人的直觉吧——”
听她这么说,房间里的三位年轻男士都看了过来。
“你们就当我随便一说,”
她做完了铺垫,然后才说道,“我觉得……这房子的男主人,不像那老伯说的那种人。”
“什么意思?”
袁晨有点疑惑。
“我就是觉得,”
林安皱起眉,似乎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看到书房里那些书,还有房子里那么多蔷薇,和照片……这对夫妻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男主人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我想不通他怎么会去另结新欢呢?”
袁晨语塞了一下,他咳嗽一声,“这个其实也说不定……男人么——”
他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
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朝三暮四什么的……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附和声,竟是从来不发表自己见解的夏烁,就连尚陆都意外地抬了下头,夏烁正托着下巴,发现其他人看自己,他眨了眨眼,“要问为什么的话——”
他竖起食指,摆出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男人的直觉。”
袁晨:“……”
林安:“……”
尚陆:“……”
他是有多蠢才会去认真听这家伙的解释?
尚陆冷冷瞥了一眼夏烁,起身就走。
“哎,我的孔雀羽毛!先还给我!”
夏烁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一溜小跑地跟了上来。
尚陆无语,回头把那根碍眼的鸟毛丢还给他,继续转身上楼,夏烁满意地捋了捋被弄乱了的羽毛,也跟他上了楼。
尚陆一路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空荡荡挂在吊灯下的那根布条,他眼神一沉,心道果然。
名叫安吉尔的娃娃不见了。
夏烁从他身后探出头,仰着脑袋看天花板,“跑了?”
这很奇怪,按照先前老头说的,娃娃应该只有晚上的时候会走动。
但是他也说过,“你们竟敢带走它”——这么看,带走安吉尔的显然不是他。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会动这个娃娃?
难不成还是安吉尔自己……
尚陆忽然一顿,他想起安吉尔昨天突然从吊灯上垂下脑袋吓人的场景,还有它明明应该是躺在尸体边上的但不知何时就坐起来了……
他有了一个猜测。
也许安吉尔和这里的其他娃娃不同,其他娃娃都是晚上才能动,但是安吉尔,却是白天.行动的。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一整个晚上它一动不动被吊在这里,它不是不想动,而是因为晚上它动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它现在会去干什么?
这个念头刚浮起,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极其惨烈的尖叫,尚陆眼神一凛,立刻转身冲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夏烁歪了下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把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那根布条给抽了出来,然后又慢吞吞地把布条往自己的脖子上绕了一圈,两只手各握着布条一端往两边用力。
布条缓缓抽紧,喉咙被挤压。
寂静逼仄的房间里,只有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空气仿佛被凝固,夏烁的脸因为缺氧而逐渐涨红发紫。
就在这时,他突然吐出了舌头,双手松开,五指一张,嘴里发出“boom~!”的一声。
“骗你的~”
他朝着挂钟的方向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脸,然后食指按住下眼睑,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