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和镝木晖在接下来的时间中相处了近一个月。
第一天醒来后,镝木晖和A说的是A想回这间房子的话就能回来,但在镝木晖当天又主动把A带回来后,他们的生活就进入了一家人的模式。
他们的日常是A在吃完早饭后就被镝木晖赶出家门,A自己进行探索,同时镝木晖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出现把他领回去。
真的是,这么搞起来难道不是爸爸带孩子吗?
放养了,但没有完全放养?中原中也不确定地想。
不可否认的是他对于现状感到很安心,虽然每次出门都只是探索周围情况,生活偶有被他人挑衅的波澜,但到目前为止大体上可以称得上一句平稳。
唯一的一点是自己还没有找到和自己相关的信息。
而且“收养”自己的镝木晖看起来也有很多秘密。
“我说。”A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向对面的镝木晖。
镝木晖闻言看向他,静默淡笑,他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你都不用吃饭的吗?”这个疑问A好久之前就想问了。每次进食的时候镝木晖都只带了A需要吃的东西,自己一点东西都没吃。
而且不止早餐如此,晚上的时候A也没见到过镝木晖吃饭。
到到底,这家伙真的需要吃饭吗?A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疑问竟然是说不上答案的。
镝木晖这个人太奇怪了,毫无缘由地把自己捡回家、送自己东西、照顾自己。
当他在外面的时候,他很多时候都能隐约感受到有人在暗处关注他。此人除了镝木晖不会有别人,因为他只对镝木晖有这种既反感又信赖的感觉。
说到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自醒来之后,和镝木晖的各种相处都很正常,某些时候却有不自觉地想做出类似“反抗”举动的情况。感觉就像是还有另一个他,初醒后对一切都保留警惕心,连带镝木晖也在警惕范围内。
A在这里还在思考,镝木晖在那边说话了:“不用的哦。”这话他说得轻松写意,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A却是顿住了。他慢慢抬头,又确认了一遍:“不用?”
镝木晖自然地点点头,眼神还有点疑惑。
‘所以呢?有什么问题吗?’A从镝木晖的眼中读取到这样的信息。
A……A一瞬间感觉他好累。不是身体的疲惫,是来自内心的,一瞬间使不上力的累。
虽说吧,他之前也没有记忆,但他莫名有很多有关生活的常识。类似语言、生活必需品之类的东西他初醒就知道。
作为活下去的刚需——进食,它的需求更是被A所熟知。
然而现在,镝木晖说他不需要进食?
令A惊讶的是,他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没有因此生出对镝木晖的忌惮,也没有因此想要远离他。
他想的是其他的东西。
“你一定一定,”A开口了。
“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其他人知道的话,不知会对镝木晖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无需进食,就能活下去,这样的存在会引起其他人的觊觎的!被抓去干什么都有可能!
镝木晖一愣。他认真地注视眼前的这个小孩。
橘色的短发拥有经他亲手验证的绝佳手感,钴蓝色的漂亮眼睛正专注地看着他,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这小孩,正在为自己而担心啊。
镝木晖笑了。
他伸手就揉上A的头:“不用担心哦。”他说:“我可是很强的。”
面对A质疑的眼神,镝木晖也不虚,他确定地点点头:“你要相信我啊。”
A将信将疑。
那么镝木晖为什么能不进食?他看着镝木晖,默默地把疑问咽了下去。这种事情涉及到很隐私的事,应该是不能随意透露的吧?
假如他问了之后镝木晖却不回答,那他岂不是很尴尬?
A决定不再谈及这个话题,他继续吃起早餐。
镝木晖开口了:“最近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唔?”A眨眨眼。他嘴里还正咀嚼着食物呢。
他很快反应过来镝木晖在问什么。
“没有。”据镝木晖所讲,他是在这附近被镝木晖捡到的,那时候他身上没有穿衣服,镝木晖便将他带回来了。
他最近在周围搜集情报,发现没有哪家人丢了像他这样大的小孩,周边的人更是没见过他。他专门去找寻人启事,想试试看有没有相关线索,同样一无所获。
“我会不会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呢?”A问。
“可能哦。”镝木晖总是如此,面对很多东西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他更多地将主动权放到了A的手里。
“要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吗?”
A摇摇头。
他没有说理由,镝木晖看他一眼,冷不丁问:“因为那几个小孩子?”
A一顿,脸一下子就红了,随后又苍白起来。
他低下头,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却只是动动嘴唇,低声说:“嗯。”
那几个人是他在这一个月中慢慢认识的同龄人,他们因为一些原因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互相扶持以求生。
A和他们见过几面,不知不觉就成为了近乎“朋友”的存在。
承认这件事又有什么用呢?镝木晖不会让对方住进来的吧?虽然他对自己很有耐心,但他能感觉到镝木晖偶尔透露的冷漠。
而且镝木晖有过和他们几个人的相处,A能看得出,镝木晖对他们是平淡中带着一些无视的,他像面对花花草草一样面对那几个小孩。
自己已经是特殊的那个了,为什么还要奢求呢?
“可以哦。”A猛地抬起头。
镝木晖重复了一遍:“A想要的话,可以哦,我也可以进行适当的帮助。”
A强压自己喜悦的心情,他的脸兴奋地涨红起来,故作冷静地说:“让他们有谋生的手段就可以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更何况镝木晖没有义务帮他养孩子。
心里想着的是这些东西,A的兴奋却根本压不住。
他几下吃好了早餐,便主动告辞了:“我出门了!”
******
太宰治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他抬头,入目便是一个有着“Lupin”牌子的酒吧。
这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地点,他经常来这里和朋友喝酒,谈一谈生活中的有趣事情,为一些小事大发牢骚。
现在正是白天,他们都是夜晚在此相聚,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没有他的友人在这里。
他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咯吱”声,这声音不止在此间蔓延,更是响到了他心里。明明前几天才见过对方,他却觉得心脏的跳动不正常到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走下楼梯,他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瞳孔一瞬间放大了。
“太宰?”穿有沙色风衣的红褐色头发的青年坐在吧台前,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太宰。
“你来了啊。”织田作之助说,他的惊讶很快淡去,脸上是一贯的平淡。
太宰治平复自己的心跳。他没有跑步,也不累,喉头莫名的干涩。
他强捺莫名的激动,做出一贯的表情,走到织田作之助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正巧呢。”他轻巧地说,然后就毫无形象地趴在吧台上。
“来一杯牙膏西红柿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一个奇怪的饮品名。
“没有那种东西。”吧台老板擦着玻璃杯淡定回绝。
“那就头孢鸡尾酒——”
“没有头孢。”
“啊你们家怎么什么都没有。”太宰治不满道:“织田作快来帮我一起声讨!”
“是你自己的要求太离谱了。”织田作道。
太宰治哼哼唧唧,要什么没什么,友人还不站在自己这里!他悲哀地想,同时可耻地臣服了。
“一杯冰水。”他恹恹道。
酒吧老板水波不兴,一看就是能做大事的人,他自然地应下了太宰治的要求。
“织田作今天没有任务吗?”太宰治问。
“没有。”织田作悠闲地喝着自己的饮品,他来的更早一点,点的是度数不高的酒,仅仅是小酌一杯,杯中的液体已经所剩不多了。
“啊,真好啊。”太宰治的冰水来了,他接过杯子晃晃它。
“不说了,我有事就先回去了。”织田作之助将酒杯里最后一点酒喝下,便起身离开。
“不再待一会儿?”太宰治问。
“不了。”
“下次见。”织田作之助落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酒吧。
看不见织田作之助的身影了,才传来太宰治回应的话语:“下次见。”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太宰治的视线落于杯子中的冰球上,一双鸢色的眸子无神,似是将一切都看进去,又似什么都没看进去。
“什么啊……”他低喃道。
今天的织田作之助明明就有工作的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太宰治摇摇杯子,冰凉的温度让他的手也冰起来。
许久,他轻笑一声,拿着杯子往地上一泼。
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地,冰球在地上咕噜转。
太宰治起身离开。
******
不过一个小时,在镝木晖口中需要一周时间的雾已将大半个横滨都覆盖。有些人消失在雾中,还有些人在雾过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雾不像是一般的雾,比起雾它更像是一个拥有雾的外貌的屏障,屏障内部完全没有雾。
骸塞中,一个头戴白色绒帽的男人信步前进,他看向不远处的涩泽龙彦。
“怎么样?”
涩泽龙彦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城市,他淡淡回道:“一切正常。”就连那个险些在最初便对他造成影响的存在也被关进去了。
他转过身,微抚额头,说道:“多亏它了。”他的额间,一枚薄荷色的宝石莹莹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