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一闪而?过,还来不?及细看就已经错过。对面行驶来一辆来一辆火车,速度快的模糊成一条粗糙的毛线,只能让人辨别出它的颜色。雪影百无聊赖地猜测着这辆火车一定是以“T”字母开头的特快车,心理有点淡淡地羡慕,她坐的这辆慢车已经往后延迟了四个小?时,也就是说?,三?个小?时的行程,她愣生生地坐了六个小?时,还没到!
“起来活动活动,坐的时间长了,腿都软了。”隔壁座位的大?婶拉着大?叔起来,大?叔的脚正匆匆忙忙地在座椅下面摸鞋。
整个的车厢,加上她,正好凑成了一个吉祥的数字——六,甭说?躺着了,打滚都行。
刚从穷乡僻壤回到大?院,还没喘口气,又要坐火车去外?地。玉露以沉默来反抗。
无论?走到哪里,雪影都要带着雨露,以前是玉露要求这样,后来,就成了习惯。为了哄玉露开心,雪影穿上了玉露最喜欢的衣服——彩虹装。
“这件衣服是睡衣。”雪影穿着这件衣服走在回头率百分百的火车站时,满心的惆怅。
“所以,你现在有没有舒服的想睡觉。”玉露一贯低沉的声音很难得地飞扬了起来。
雪影坦诚:“是有那么?一点。”
“所以,我就不?懂你了,这么?舒服的衣服为什么?非要在睡觉的时候穿,为什么?不?能想穿的时候就穿。”
“大?概是潜意识里规矩,或者说?被其他人眼光所捆绑起来的束缚。谁清楚呢?但从本心来说?,我是不?太乐意穿这件衣服的。”
“从本心来说?,我是不?太乐意去外?地的。”
雪影明?智地转移话题,“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是女孩,我想,养父会高兴地疯掉。”
“这个孩子在他们的计划之外?。”玉露凉凉地回复。就如?杂草所言,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雪影只会是被忽视的哪一个。
“这便?是惊喜。”
“对你来说?,这不?是惊喜。”
雪影伸着指头摇了摇,说?道:“对我来说?,这也是惊喜。我不?缺爱,而?且我在心理上早就是成年人了。”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觉得她的是小?可怜呢。
“也许吧。”玉露不?再多说?。它不?能说?违心的话,孔家确实对雪影很好。
吭哧……吭哧……,火车终于挪到了站点。
雪影穿上外?衣,开始收拾东西。火车在这个站点停留四十分钟,雪影有足够的时间去整理行李,她不?需要慌乱。
车厢里剩下的唯一夫妻在车顶的行李架上放着一排的家伙什,一看就知道这对夫妻打算去南方?打工。
雪影脱掉鞋,站在车座上,准备扛行李。
心善的夫妻两相互对视了一眼,闷不?吭声地开始帮雪影从行李架上拿东西。
“拿的动吗?有人接吗?”夫妻两看着满地的包裹发愁。
雪影把披散的头发卷到头顶,用皮圈箍筋,踢踢脚,甩甩手,撸起袖子。
拎起,扛到肩膀上,一边一个,搞定。
夫妻两看着走下火车的小?身影,对视一眼,哑然。
“你别动,你搬不?动的。”雪影拒绝来接她的小?战士的帮忙。
小?战士皱着眉,黑黝黝的脸紧到一块。他被雪影话中的轻视闹得心生不?满。
小?战士上前,用右手抬这个放在地上的大?行李袋。
小?战士的脸耍地红了。
把帽子甩到车里,脱掉上衣,扎马步,气沉丹田。
呀嘿!
行李袋纹丝不?动。
尴尬……
雪影静静地走上前,一手拎起行李袋,面无表情地甩到车里。
跟在后面的小?战士生无可恋。
“姐,那袋子里是什么??怎么?这么?沉。”
“吃的。”雪影从后视镜里仔细地看了下自己的脸,脸蛋没变,还是嫩生生的。
“这么?大?的带子,我以为是棉被呢。”小?战士自发地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嗯。”雪影继续面无表情。
“姐,你练了内家功夫?”
雪影瞥过去一眼,压压帽子,“好好开车。”
小?战士是个爱说?闹的性子,一路上,雪影没个清静的时候,继不?怕死、疯子后,雪影又对这只特殊部队有了新的标签——奇形怪状。
小?战士不?仅刷新了雪影的认识,被雪影装在手提袋里的玉露也开始暴躁。它喜阴凉安静的地方?,如?今,车里闷热不?算,还多了聒噪的源头。它有点控制不?住地要发脾气了。
“淡定。”雪影用手虚拢着玉露,在毛巾上沾上矿泉水,给玉露娇气的叶子降降温。
感受到清亮的玉露又安静了下来。
自从进?入了划分的界线内,雪影偶尔能看到训练潜伏的绿色身影,剩下的便?是荒草茫茫的寂静和孤单。
轻松和舒适似乎与这里绝缘。
在见到养父的时候,雪影的心咯噔了一下。
沉重的气氛中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我不?信,孔祥的能力很强,他有办法?逃出来。”雪影斩钉截铁,她和孔祥一块长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实力。她不?信,孔祥这样的一个疯子会简简单单地在野外?实战演习中会不?慎摔下悬崖,即使他不?慎摔下悬崖了,她也不?信他会死,摔下悬崖后有那么?多自救的方?式,她不?信他会笨到摔死。
“事实是我们搜寻了四天,无任何的踪迹。”孔深站起来,在战略室内来来回回地走着。
雪影头一次看见养父这样的无措。
“我只知道他不?会死,其他的我不?关心。”雪影看向孔深,眼中是不?容怀疑的坚定。
沉默在蔓延,她心下一片安静。
“母亲知道吗?”雪影缓缓地问道。
“她知道,我们已见惯生死。”孔深捂着眼睛,也不?知在逃避还是在劝慰自己。
雪影坐在床上,坚定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摇动,玉露无法?探测到孔祥的消息。
一夜的无眠。
天还未亮,雪影敲了敲杨珍卧室的门。
“我马上回去,捎带的东西都还在厨房里放着,记得收拾。”雪影匆匆地交代着。
“你需要休息。”杨珍已经看到了雪影藏在眼底的慌张。
“没事。你多休息,实在不?行,就回来。”
“我已经把任务都推掉了,我能照顾好自己。”杨珍对肚子里的这个小?意外?很珍视,她不?会逞强地做任何伤害到这个小?意外?的事情。
雪影把移栽到花盆中的仙人球摆放到书?房的窗户沿上,看看周围了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后,只带着玉露,快步离开这里。
这不?如?来的悠闲。时间被无限地拉伸,心中的焦急无处搁浅。
“先不?要着急,快到家了,仙人掌无所不?知。”仙人掌安慰着,作为植物,它并不?能很好地理解雪影心中的惶恐,但它能从雪影僵硬的表情中知道她的情绪。
雪影抱紧雨露,提前拿起行李站到火车门口。
雪影刚跑回孔家大?院,气喘吁吁地刚要说?话。仙人掌一反平日的沉默寡言,主动说?道:“主人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改头换面出任秘密任务,为了保证自身安全,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你不?要担心。”
“秘密任务?”气息已经调节好的雪影心里一松,继续追问道:“你能追查到孔祥的行踪吗?”
“太远了,只能偶尔察觉到。”仙人掌声音里透着些低落。即使是酷热和干旱,它也能打探到确切的消息,但是在寒冷区域,它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已经很好了。”雪影笑了笑,安慰道。
时间在不?经意间划过,十年前,一具被火烧的模糊了脸孔的尸体被安置了孔祥的名字,每个人都确信了孔祥已经牺牲。十年后,雪影还在等着孔祥。
为了打探到消息,雪影种植了各种极限环境下的植物,包括能够在南极生长的地衣。可惜十年来,孔祥就像彻底消失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不?要再等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孔大?哥在你的生日宴会上邀请了很多的青年才俊,随便?挑一个嫁了得了。那么?多人催你结婚,你不?烦呀。”青葡萄慷慨激昂地当着媒婆,如?今的它已经今非昔比,它花了十年的时间把自己的身体扭出个“财”字,当然它的身价已经不?是普通葡萄能够攀比的了。最近,它看上了一个又有钱又有闲的帅小?伙,它认为这个帅小?伙跟雪影很配。
雪影在花丛间忙的站不?住脚,听见青葡萄扯着嗓门的声音后,摘下蓝色的一次性口罩,笑道:“小?心仙人掌生气了。”
“它生气就生气,那么?霸道,还不?让植物说?真话了!”青葡萄还是一如?既往的野,它没有见过孔祥,更谈不?上感情了。
“好吧,你不?怕就好。”雪影笑呵呵地耸耸肩,当初的杂草也曾这样挑战过仙人掌的权威,青葡萄的挑衅来的晚了些。
“说?真的,你别在这个瞎忙活了,不?跟这些娇气花儿松土,它们也能自个活着。你赶紧回去打扮打扮,钓个金龟婿比啥都强。”青葡萄就是看不?上温室里这些怕风怕雨的玫瑰花。
雪影摘下手套,把工作服脱下,坐到葡萄藤下的摇椅上,晃晃悠悠地说?道:“不?着急,这不?还没到三?十五岁。”
“到三?十五岁,你就已经是黄花菜了,想找个好的也没了。”青葡萄讥讽着。
“一辈子不?结婚也是不?错的。”雪影无所谓地说?着,她一个人过的也很好,
“傻。”青葡萄气结。它很明?白,它能在结婚这个话题上说?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遭到打扰,就表示其它植物都是认同它这个观点的,跟雪影关系最好的雨露还不?是一样保持着沉默,还有就是最护着那个孔祥的仙人掌也没来揍它,就是因为孔祥已经无踪无影了十年,不?是十天!
“就当我傻吧。”雪影懒懒地卧到躺椅上,慢慢地哼着小?调。
如?今,她不?急和不?慌,他总是要回来的。
中午的阳光正暖,温室里的植物们都在打盹儿,雪影也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孔家二?哥打开房门,伴着一阵凉风吹醒了雪影,雪影缓缓地做起来,披上外?套,笑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找你。”孔二?哥坐到对面的石凳上,左右扫了眼开的正艳的玫瑰花,继续说?道:“大?哥准备给你举办生日宴,你需要现在回去。”
就像岁月为雪影披上了一层温柔,岁月也打磨了他身上的轻狂,如?今的他多了几分内敛和柔和。
“是需要,而?非必须,不?是吗?”雪影摇摇头,在孔祥还没回来前,她不?想举办任何的宴会。
“你这样不?行。”孔二?哥揉了揉太阳穴,自从孔祥的尸体被找到,周围的人都像变了样子,听话乖巧的雪影也变得异常的固执倔强。
雪影坐直身体,上身前倾,看着孔二?哥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这些宴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思?,也不?能让我有丝毫的兴趣。希望二?哥劝说?一下大?哥,我不?喜欢也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
“你还在等什么?,你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孔二?哥捏了捏额头,他的头更疼了,他已经数不?清这样的对话到底进?行了多少次。
雪影眉毛一挑,神采飞扬道:“我在等丑八怪呀。”
孔二?哥的心被狠狠地蛰了一针,沙哑道:“这毫无意义。”
雪影又重新躺到摇椅上,在脸上盖上帽子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道:“我感到有意义就可以了。”
孔二?哥拿起外?套,向门外?走去,临近出门,听到了雪影的喃喃自语:“如?果每个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那他回来的意义还有什么?……你们是他的哥哥。”
孔二?哥握着门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