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和姜钦远一直走出了西跨院,才把风长健放下。
风长健一得自由,便道:“你们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花哥他他他他他把手伸进了姜夫子的衣服里!他他他他在调戏姜夫子——”
韩松和姜钦远同时?伸手捂住风长健的嘴,视线朝彼此撞在一起。
姜钦远:“我终于知?道花哥和我堂哥是什么关系了。”
韩松:“难怪花哥动御笔都没事,在武庙受罚,罚着罚着还抱到一块儿去了。”
姜钦远:“难怪堂哥会让花哥住在他的别院。”
韩松:“难怪那晚花哥跟我一个帐篷的时?候,姜夫子脸色会那么难看。”
姜钦远:“之前堂哥进门的时?候,那脸色也?很?像要杀了我们……”
两人面面相觑,开始紧张到吃手。
风长健夹在两人中间,看看韩松,又看看姜钦远,眼神一点一点变成?惊恐:“你们……他们……不会吧?!”
韩松问他:“你见?过姜夫子待谁这么好过么?”
风长健摇头。
姜钦远问他:“若是我干了花哥干的那些事儿,你猜猜看我已经死过几回了?”
风长健:“……”
……可?能,六七□□十来回吧。
三个人一起陷入长长的沉默中,长风呼啸吹过,三人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韩松幽幽地冒出一句:“你们说……他们两个……到底是……谁……那个谁?”
姜钦远立刻道:“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堂哥!”
风长健:“若是旁人,定然是姜夫子没错,但那可?是花哥啊!凭花哥的一身神力,谁能奈何得了?”
两人眼看又要吵起来,这时?一道柔和的嗓音从夜色中传来,“夜里风大,你们都在这外头做什么?”
是风婉兮扶着嬷嬷走来。
姜钦远立刻噤声,并且红了脸,风长健则一步踏上前,挡住他的视线,然后答道:“我们……我们出来赏月,哈哈,赏月。姐你出来干嘛?”
风婉兮指了指身后侍女手里提着的椿箱,笑道:“喏,白?日里答应给花公子做的烤全羊,细火焖烤,此时?才成?,这便给花公子送去。”
“哦哦。”风长健乖乖点头给姐姐让路,让到一半,只见?韩松杀鸡抹脖子给他使眼色。
风长健:“!!!!”
当即大吼一声:“姐!你不能去!”
声音之大,吓了风婉兮一跳,“为什么?”
风长健:“因为……因为……”
因为花公子下正在和姜夫子在一起!
但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干脆一把抢过侍女手里的椿箱,“因为我饿了,这羊肉归我了!”
他抢了就跑,韩松和姜钦远慌忙跟上,三个人瞬间跑没了影。
风婉兮身边的不是侍女就是老嬷嬷,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跑远,嬷嬷奇怪道:“世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姜安城一回郑家,风婉兮便知?道消息了,因此找了个送烤全羊的由头过来。
风长健一向最?听姐姐的话,又最?崇拜姜安城,做梦都想让姜安城当姐夫,换作平时?,说不定还会主动拎着椿箱陪姐姐去找姜安城。
今天怎么反而抢了椿箱就跑?
风婉兮看着风长健三人身影消失的方向,一直挂在脸上浅笑渐渐敛住,“西跨院是谁在侍候,寻来见?我。”
随身服侍花仔的是曹嫂,不过洒扫等?杂事当然还是要用郑家的下人,下人被唤来后,一五一十把今天晚上发?现的事情回禀给风婉兮:“花公子起初是和咱们世子爷、六公子、还有?麟堂的韩公子一起打叶子牌,后来小姜大人来了,小姜大人就帮着花公子打。”
“打牌?”风婉兮微微皱眉,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打什么牌?”
下人:“就……寻常的叶子牌。”
在这里的都是风婉兮的心腹,大家都知?道郡主的愿望是什么,也?都对?姜安城的好恶十分了解,因此也?都格外震惊。
打叶子牌……这怎么可?能?!小姜大人是上下朝的路上都在马车里看公文的那种?人!
“后来不知?怎地,先是三位公子跑出来,随后小姜大人也?走了。走的时?候好像还老大不高兴,小的原想给他打灯笼引路,他走得太快,险些撞上小人,小人原怕他治罪,可?他停也?不停,就那么回房了。”
下人底下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撵着他似的。
姜安城这两日出入郑家,无论哪一次皆是端庄沉稳,气度高华,下人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脚步竟然会如此凌乱,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
花仔的心情和那下人十分相似。
韩松三个人前朝刚走,姜安城便把她的手拎了出来,厉声喝道:“花仔你听着,旁的家规在这里可?以?不用守,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条是个例外。你走到哪里都要给我记着,姑娘家不能随便对?男子动手动脚,懂不懂?”
这对?花仔有?点难,她只有?在考虑嫁人这回事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是个女的,成?婚时?须得找个男的。
而且她也?就是掏了掏衣裳,半点肌肤都没挨着,“这也?算动手动脚?”
“算。只要碰到了便算,懂么?!”
他的语速飞快,眉头紧皱,神情比布置军机时?还要严肃,看上去……挺凶的。
但脸却是红的,红得连耳根子都没放过。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
花仔仔细回忆了一下,在人生经历里找到了类似的景象——有?一回,兄弟们跟老大下山找富户们讲道理谈人生的时?候,阿郎摸了一把面摊老板娘的脸蛋,那老板娘提着竹竿追出二里地,当时?脸好像就是这么红,表情好像就是这么凶。
花仔决定解释一下:“那个,夫子,我可?不是调戏你,我就是想看看你把牌藏哪儿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不行便是不行!”
姜安城猛然起身,扔下这两句话便走。
花仔眼尖,在他转身之际,好像发?现他的耳根更红了,红得简直要滴下血来。
可?惜姜安城没给她确认的机会,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好像多留一刻便会被吃了似的,转眼便迈入了屋外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花仔看着门外,陷入了沉思。
嗯……这到底是恼火,还是害羞?
或者,又恼又羞?
不过还没思出个结果,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浮上了心头。
——卧槽,那三个家伙输了多少坛酒,她忘了计数!
于是第二天一早,花仔便让曹嫂去把韩松三人找来。
曹嫂去了一趟,独个儿回来,道:“那三位不在,听说是有?事出门了。”
花仔看了看外面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雾:“……现在?”
韩松倒罢了,风长健和姜钦远是典型的公子哥儿,从前在麟堂的时?候都经常迟到,这会儿不上课,竟然还起这么早?
这也?太奇怪了吧!
如此形迹可?疑,这帮混蛋想莫不是赖掉昨晚的赌债?!
花仔当即拍桌,“呸!别说出门,就算是出了通州也?休想赖账!”
拍完就呲牙咧嘴,因为震得伤口?疼。
“伤好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姜安城走进来,身上披着玄色斗篷,肤色白?皙,面容清雅。
季齐跟在他的身后,端着托盘,托盘里搁着一碗药。
花仔一见?药碗就头疼,好在随后就看见?托盘里还有?一颗红殷殷亮晶晶的冰糖葫芦。
都不用入口?,单是这么瞧上一眼,花仔心里就涌起了酸中泛甜的滋味。她拉了拉姜安城的衣袖:“夫子,你不生气了?”
姜安城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衣袖上,瞧着五指纤细,拉着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意思,心中微微发?软,面上淡淡的神情需要一点力气才能维持:“我何曾生气?”
“你昨晚不是气跑了?”
姜安城:“……”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他端起药,送到她面前:“喝了。”
花仔对?着药依然是满身心皆嫌弃,抗拒着不想接,问道:“这糖葫芦是哪儿买的?我以?前吃的都是一串串的,从来不见?这样一颗一颗的……”
姜安城把药往前递了递。
花仔下意识往后缩一点:“……这么好吃,一颗不够啊,夫子你能不能大方点?下次准备两颗……唔咕咕咕……”
话没说完,鼻子就被姜安城捏住,紧跟着药灌了进来,满满的苦涩悉数涌入喉咙,花仔觉得自己在受刑。
好在一灌完药,冰糖葫芦已经送到唇边,花仔立刻含住,这才算活过来了。
姜安城拈得很?小心,她的唇还是擦过了指尖,极轻极快地一下,温软触感?转瞬即逝。
姜安城的睫毛微微闪了两闪。
花仔吃着糖葫芦,心里头生出一个疑惑:“夫子,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那现在咱们这个怎么算?”
“……”姜安城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只回头嘱咐曹嫂好生照料,然后便带着季齐离开了。
一刻也?没打算多留的样子。
这是昨晚的气没全消,还是被她问住了?
韩松、风长健和姜钦远不在,花仔彻底陷入了无聊中,好在中午风婉兮送了烤全羊过来,花仔总算找到一点人生乐趣。
风婉兮善解人意,还问花仔会不会打牌。
花仔:“!”
当然会啊!
能不会吗?!
于是这天晚上姜安城回来,再一次听到了屋子里的笑声。
床上照旧架着牌桌,不过坐着的已经不再是韩松等?三人,而是风婉兮、曹嫂,以?及风婉兮身边的嬷嬷。
“小姜大人。”风婉兮起身,盈盈施礼。
姜安城的态度客气有?礼:“夜已深了,男女有?别,郡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哎,还有?一把牌没打完。”花仔一把拉住风婉兮,“打完再来嘛。”然后自己挪开位置,“夫子,你也?来一把,一天辛苦了,正好松泛松泛。”
姜安城看了花仔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意外,然而更多的还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隐晦情绪,声音仿佛冷了不少:“不了,我有?正事同你说。”
话都说得这么明显,风婉兮自然不再多留,起身告辞,临走前柔声问道:“花公子明日想要什么口?味的?”
花仔眼睛发?亮:“孜然味的?”
“好。”风婉兮应下,款款地去了。
这里曹嫂也?轻手轻脚退下,替两人关上房门。
姜安城目光一直落在花仔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这眼神十分具有?压迫力,花仔原想视而不见?,到底还是扛不住,开口?道:“那个……夫子你不是说有?正事么?”
姜安城的声音里有?几分冷淡:“二当家这是想撮和我与郡主么?”
“没有?没有?没有?,”花仔连忙否认,“你不能娶姓风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吧郡主也?很?拎得清,她原也?没指望嫁给你,我看她的意思,大约只想和你春风一度——”
姜安城的脸在刹那间变色,花仔连忙刹住嘴,“那个……呃不是不是,大概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吧。夫子你没有?喜欢的人,大约体会不到她那种?心情,就是再苦再忙再累,能多看那个人一眼也?是好的……”
姜安城垂下了眼睛,声音极低,“这种?心情,你又怎么会知?道?”
“嗐,书里都这么讲的,相思病不就这么回事么!要不是为了夫子你,郡主肯天天给我做烤全羊?”花仔说着,深深叹息,“夫子啊,你是不知?道郡主烤的羊肉有?多好吃!我这辈子吃过的羊肉加起来也?不上这一只啊!!!”
想到她当初居然拒绝过这么一只烤全羊,她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明明她早就可?以?吃上这绝世美味的!
姜安城看着她,摇了摇头:“就为了一只烤全羊,你就把我卖了?”
……这算卖吗?也?不要他干嘛吧?而且风婉兮流泪的样子也?着实有?几分可?怜,花仔劝说道:“反正你就是给她看几眼,最?多打把牌,又不会少块肉——”
“花仔!”姜安城蓦然一声断喝。
花仔坐在床上,他立在床畔,不知?是不是这高下之分带来的压迫力,或者是其它什么花仔不明白?的原因,总之这一刻姜安城的眼神晦暗深沉,带着几分凶恶,让花仔想起以?前打猎时?遇见?的猛兽。
——看起来都很?想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姜安城: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一只烤全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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