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妍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陶陶”,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只觉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顾潮见人坐了起来,这才认出树上之人不是顾汐,而是苏静妍。皱着眉看着树上一脸迷茫还晃着腿的人,顾潮只觉得苏静妍有辱斯文,在别人家府上做客却喝醉了酒,爬上了树,实在不是一个姑娘家该做的事。
丝毫不记得方才以为树上之人是顾汐时,脑子里想的却是下来时摔了可怎么办。
盯着这张脸想了好久,苏静妍终于记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了。当日自己去普华寺看山景儿,站在一处远望,那顾潮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第一次说是恰好路过,可次数多了就不可信了。
当顾潮又一次路过自己时,苏静妍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顾少爷,你,可是失了方向?”
顾潮听了这话,面上的镇定的表情瞬间就有些绷不住了,然后极不情愿的才承认:“嗯。”
念着这是顾汐的哥哥,到底是相识一场,虽说只是点头之交,苏静妍还是领着顾潮去了普华寺的大门口,在门口遇着了等着顾潮的小厮与侍卫,一同下了山。
在山脚之时还在顾汐面前给顾潮留了当哥哥的颜面,谎称是自己迷路,被顾潮所助才走。
顾潮盯着树上的苏静妍,眉间的不悦又加深了些,正想开口让她下来,却听见上头传来一道清脆带些醉意的声音:“你是那个迷了路却不愿承认的顾潮。”
顾潮瞬间就顾不得什么不悦了,朝四周看了看,幸好此时附近没有什么下人,不然自己这个顾家大少爷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顾家大少爷天资聪颖,人人夸赞,可却偏偏不认路,若是被人知道了,可不得丢了颜面。
苏静妍在树上看见顾潮听见自己的话之后,一脸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人也太好面子了,哈哈哈。”
顾潮见她还在说,恨不得飞上树去捂了她的嘴,可惜没有那等功夫,只能在树下干着急。
大约是笑的动作太大了些,苏静妍一时失了平衡,从高高的树枝上掉了下来。
只听一声惊呼,顾潮便见到原先稳稳坐在树枝上的苏静妍掉了下来,虽然心中还满是懊恼,可一件此情形,立马扔了手中攥着的簪子,上前想要接住掉落下来的人。
却没料到,苏静妍一身的酒意在掉下来的那一刻便醒了,一身的功夫瞬间便本能的使了出来,一脚踹在树干上,借了个力,便翻身稳稳落地。只留保持着一副救人姿势的顾潮站在树下。
酒醒了,苏静妍便也记起来方才自己说的话了,一脸无措的望着尴尬收回手的顾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道:“多谢顾少爷。”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便行了礼往外走了。
也顾不得顾潮是个什么反应了。
顾潮心内暗骂:谢我做什么,我又没救上你!
提了步也打算往外走,落脚之前,眼睛的余光却又瞥见了刚才被扔到一边的簪子。
本想装作没有瞧见走了,可转念一想,这到底是顾家客人的东西,随意丢在地上不好,收起来,改日让妹妹去还给苏静妍便好。
捡起那簪子收了起来,便出了陶然斋。
待顾汐领着拂冬与念夏回了自己的院子,便见到树下的小几上翻倒的救护,洒出的些许酒液,却又寻不到苏静妍的身影,猜着或许是回去了。
吩咐念夏去寻个腿脚快的人往苏府跑一趟,去看看人可有平安回了家中。
等那小厮传回了话,苏静妍已经平安回了苏府,顾汐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心中不免嘀咕,走了也不说一下,害的自己好一阵担心。
*****
三日后,宫里果然派了隆重的队伍来顾家下聘。
顾府早已清扫一新,众人也都打扮的得体而隆重的在府门口按着品级大小等着。
下聘的队伍蜿蜒曲折望不到头,街上面几步一个士兵,挡着路边的百姓,百姓们也都望着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等到队伍终于到了顾府,前头的太监一样一样的高声报着“黄金二百两、银一万两、金茶筒一具、银茶筒二具、银盆二具、缎一千匹、文马二十匹……”
礼单上罗列的物品实在太多,顾家特地辟了个空院子来摆放这些聘礼。
随着聘礼一起到顾家的,还有一位宫中的林嬷嬷,乃是来教导顾汐宫中大婚的礼节。
当初的荣嬷嬷来顾家教了一段时间便回了宫,这才过去没多久,便又要继续学规矩了。
礼官下了聘礼,顺道也将钦天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的旨意一并带了来。
八月初六那一日,是之后的几个月里难得的好日子,钦天监算了又算,才定了这一日为太子殿下成亲的大喜之日。
聘礼也下了,婚期也定了,顾汐算是彻底进入待嫁状态了,之前还能偶尔出门一趟,如今每日里只能呆在府里。
民间百姓家中的姑娘出嫁,还要自己亲手绣嫁衣,可顾汐嫁的是皇家,只需要让宫中的绣娘来量个尺寸就好。之前接手的管家之事,如今也被林氏接了回去。顾汐如今这待嫁的日子倒是十分的清闲,每日里只需要跟着林嬷嬷学习大婚的规矩便好。
不得不说,皇家的规矩真的是繁琐之极了,可为了生存,顾汐也只得耐着性子学。便是拂冬与念夏两个,也每日里都学着规矩,原先两人随着荣嬷嬷也学了规矩,可近几日倒是又被林嬷嬷见着了不少错处,便连着一块儿教了。
老太太与林氏两人,每日里都在忙活着顾汐出嫁的事儿,清点嫁妆、操持宴席等等的事。
虽说顾汐的嫁妆,林氏从很多年前就开始攒起来了,到如今也很是不少了,老太太也拿了许多压箱底的好东西出来,可要嫁的是皇家,林氏总是在担忧顾汐的嫁妆不够丰厚,将来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顾鸿卓好一通的劝解,才打消了林氏心中的担忧。
这一日,顾汐跟着林嬷嬷学完了规矩,林嬷嬷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顾汐闲了下来却又不知道做什么了。前几日学完规矩闲得发慌,带着拂冬和念夏两个,去把聘礼和嫁妆都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自己真的是很富有啊!
之前太子送来的那些游记,也早就被看完了,有基几本好看的,顾汐也都翻了几遍了。
每天都是焦躁的不得了,以前可以让自己静心的画个画,吃些东西,到了如今,都没有用。
也不知是这天太热,还是婚前焦虑。顾汐觉得两者都有。
这几日晚上,顾汐总是无法入眠,常常要到了后半夜,才能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自赐婚后,顾汐想着此事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了,便去当一个贤良的妻子,坐稳自己的位子,多余的一概不管,可如今婚期已定,每日里没事做,闲了下来,想的东西自然就多了起来。
顾汐恨不得抓了那太子,立时就拜堂成亲,也好免了这每日里脑中的各种念头。
只可惜顾汐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捱着日子,把这一天一天都给熬过去。
八月初五,顾汐出嫁前一日,顾汐留在顾家的最后一日。
顾汐的陶然斋里聚了不少人,交好的不教好的,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来了。
林婉珍早早的就随着家中长辈来了顾府,将前些日子特地去街上挑选的礼物拿出来,送给了顾汐。
盒身十分精美,上边雕了一些花纹,顾汐拿着盒子抬头问林婉珍:“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林婉珍羞涩的笑了笑:“你看吧,只是我的钱不多,买不到更好的了。”
微微一抬,盒子便开了,里边装着一对珍珠耳坠子,珍珠并不圆润,而是不规则的异形珍珠,长相各异,别有一番美感在其中。
拿出来在自己耳边比划了一番,对着林婉珍说到:“珍姐姐的眼光真好,我觉得这对耳坠子很好看呢。”
林婉珍很惊喜的说到:“是吗!你喜欢就好了,我还担心你不喜欢这种珠子呢。”
“怎么会呢,圆珠子有圆珠子的好看,异形珠子也有异形珠子的好看。”顾汐将耳坠子放回盒子里,交给了一边的拂冬,才说到。
“汐丫头明日就要出嫁了,别嫌我这个做长辈的说话难听,以后成了太子妃,要端庄大方,为太子殿下打理好府中一应事务,最最要紧的便是要能容人,太子殿下将来娶了侧妃,纳了新人进府,你可不能使小性子。”站在一边的齐氏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舅母说话是直了些,汐丫头可别介意。”
齐氏的话还未说完,屋里的众人面色就齐刷刷的变了。以太子的身份不会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是实话,可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你今日便让顾汐容人,这可不是成心来膈应人的嘛。
林婉柔今日没来,估摸着在夫家的日子不好过呢。今日跟着齐氏来的是敬安伯府大房庶出的三姑娘林婉娴。林婉娴听着自家嫡母说了这话,脸色刷一下便白了,惊慌失措的看着顾汐。
顾汐扯着手中的帕子看上边的绣花,听完了齐氏的话,抬头冷冷的看了齐氏一眼,就转头与新进来的苏静妍说起话来。
顾汐能忍住不发脾气,可林氏就不行了,自己的女儿还没成亲呢,当舅母的便说出这般扎心窝子的话,不就是在咒顾汐婚后的日子不好过嘛,便是林氏平日里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当即就沉了脸说道:“弟妹若是觉得自己说话难听,还是少说话为好,省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煞了风景。”
苏静妍方才在门口时便听到了齐氏的话,这时才笑着开了口:“这位夫人说话真是有趣,太子殿下一心都是天下的百姓,您这么一说,好似太子殿下整日里耽于女色了。”
齐氏听了林氏的话,便想开口反驳,平日里从不吭声的人,今日里居然也活过来了,可还没开口,便有人接了话,短短一句话,就给齐氏扣上了一个说道太子的罪名,顿时面色一变,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姑娘,胡吣什么呢。”
苏静妍敛了面上的笑意道:“原来您不认识我啊,我是威远将军家的姑娘。”
顾汐在一边淡淡的补充到:“静妍姐姐的祖父就是太子殿下的武师父,保家卫国,军功赫赫,可是个大英雄呢。”
苏家是朝中武将的中流砥柱,苏静妍的祖父是回了京,可她的父亲与兄长,可还在边关呢,都是军功赫赫之辈,皇帝对苏家也多有依仗,哪里是敬安伯府这种空壳子伯父能比的。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老太太才出声:“齐氏,闭嘴,你也是烧糊涂了,我就说你身子不舒服便不要来了。”
对于林老太太这种马后炮的行为,顾汐只是冷冷看了她老人家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有的事儿,不用明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敬安伯府想要仗着是顾汐这个太子妃的外祖家的身份,得些好处,可又不愿低声下气,借着齐氏对顾汐有怨言,说这么一通话,想要敲打敲打,却没想到,接连被说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