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他的皮肤,温度似乎可以灼伤江吟的手。
此时才发现,林东宴苍白的脸上多出一缕红晕,眼神也逐渐失去焦距。
林东宴是个工作狂,曾经拖着病体打一场官司,结果走出法庭就晕倒了,在医院躺了一星期才被允许出院。
这段时间在学校和公司来回奔波,他肯定累坏了。
江吟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虽对林东宴没有喜欢,但他绝对说不上讨厌,甚至心里有着敬畏和欣赏,他扶住林东宴的手臂,劝说道:“你发烧了,我陪你去医院。”
“我让你别碰我!”林东宴猛然挣脱他的手,随后扣住江吟的手腕,猛地用力将他整个人摁在桌面上。
江吟被他吼懵了,反应过来身体就重重地摔在桌边,手臂也在不经意间将两张请帖扫到脚边。
一番动作下来,林东宴累得气喘吁吁。
他双臂撑着江吟头顶上方,长腿颇有技巧性地挤进江吟双腿之间,灼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笼罩在江吟身上。
“林……”江吟声线颤抖,用手去推林东宴的胳膊,可他双手发软,根本推不动。
林东宴任他推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从上而下看着他,像一头凝视着猎物的野兽,即便双眼失去焦距,眼神也不曾从江吟身上离开。
“我不碰你,你别吼我。”江吟湿着眼眶,语气埋怨又委屈。
江吟有个生理反应,被人吼了就会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正因如此,他才喜欢和冷淡的人待在一起,因为他们说话总是平平淡淡,不会掺杂太多情绪。
林东宴看向身下那张脸,眸光逐渐聚拢。
泪水已经在江吟眼中打转,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他牙关一紧,抬起手好像要去擦江吟的眼泪,可手伸到半空,他两腮一硬又收了回来。
林东宴从他身上离开,江吟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他脚步一踉跄,转身往外走去。
江吟无奈至极,没注意脚边的请帖,从桌上跳下来时,脚跟踩到了其中一封,随后赶紧追了上去。
“林东宴,你发烧了。”江吟追到他身后,却不敢再碰他。
林东宴一手撑在门框上,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多管闲事。”
江吟被他说得有点生气,他扬起头,鼓着湿意未散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好歹也算合作伙伴,我关心合作商的身体怎么了?”
“不需要。”林东宴准备往前,突地被江吟攥住了手腕。
江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那你现在跟我结束合作关系。”
林东宴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背对着江吟,所以江吟看不见他的神情。
良久,房中一片沉默。
再开口时,林东宴规避了这个话题:“我没事。”
“那就跟我去医院。”江吟把他往回拉,林东宴没站稳,身体一下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骗我。”林东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骗你什么了?”江吟听得一头雾水。
林东宴没有再理他,拿出钥匙走向对面的房间:“我不去医院。”
江吟还在寻思自己骗了他什么。
难道是沈雪言的事?自己也不算骗他啊,江吟好几次想跟他说,都被他打断了。
在他思考的功夫,林东宴已经回了房间,所幸江吟眼疾手快,赶在他关门前一刻硬生生挤了进去。
一进门,林东宴就脱掉西装外套。
他一路走进卧室,从书桌上的糖盒里拿出一颗糖,闷头就开始剥。
江吟想起杨木说的话,加快步伐走到他身边,小心地提醒道:“你一周只能吃一颗。”
他剥糖的动作停顿下来,偏头看了眼江吟。
江吟继续说:“你要听医生的话,下周再吃行不行。”
林东宴眉头微皱,在江吟的目光下,把糖扔回糖盒里:“别多管闲事。”
随后,似是觉得看见江吟心烦,他转身就往外走。
江吟看了看被他扔回糖盒的糖,又看了看林东宴的背影,突然有点忍俊不禁。
好像传闻中人人退避三舍的林大律师,并没有那么可怕。
林东宴进了卫生间,恰巧他西服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东宴,有人给你打电话。”江吟在门口喊了一声,林东宴没有答复。
江吟担心有什么要紧事,就从他西服里把手机里,摸到手机的同时,还碰到几张糖纸。
江吟没说话,把糖纸重新放回去,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杨木打来的电话。
“喂,杨木。”江吟靠近卫生间的门,接起了电话。
“江吟?”杨木听到他的声音讶异地喊道。
“是我,林东宴在卫生间里。”
“哦。”杨木应了一声,接着说:“林先生感冒了,我担心他不吃药,所以打电话来问问。你在他身边的话,麻烦多看着点儿他。”
“药在哪儿?”江吟问。
“在林先生的车里。林先生的感冒是老毛病,每次熬夜加上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把自己憋感冒,药一般都准备着。”
江吟怔了怔,刚想答应下来,卫生间的门就被拉开了。
林东宴站在门口,从江吟手里把手机拿过去,对电话里的杨木说:“杨木,除了案子上的事,别给我打电话。”
杨木讪讪应了一声,结果林东宴就把电话挂了。
江吟见他出来,退而求其次:“不去医院可以,药一定要吃。”
林东宴盯着他看了几秒,江吟毫不退缩地回视。
片刻后,林东宴薄唇微抿,将头偏开,鼻翼间很轻地“嗯”了一声。
“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江吟和林东宴同时把头转过去。
“林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吟眉头上挑,胡一来找林东宴做什么。
江吟刚才进来得太着急,没有将门锁上,眼下胡一已经快把门推开,打算直接走进来了。
江吟回头看向林东宴,后者脸色有些低沉,越过江吟走到门边,手掌撑在门板上,轻轻一用力,就将门彻底关上。
“不可以。”林东宴道。
林东宴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关于这一点,江吟是知道的。
想到自己刚才强硬地闯进来,还自作主张地帮他接电话,江吟不禁有些后怕。
“林先生?”胡一僵着脸,迈出一半的腿活生生被门给顶了回来。
江吟勉强笑了笑,又实在笑不出来,毕竟他还是挺怕林东宴的。
“你先休息,我去帮你拿药,顺便问问他有什么事吧。”
林东宴没说话,侧身让出位置,算是默认。
江吟拉开门,立刻和胡一的视线撞到一起。
“林先生,听说……”胡一声音猛然被掐断,像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拔高声线道:“江吟?!你怎么在这里?”
江吟和林东宴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
江吟被他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旋即皱起眉头来,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有什么事?”
胡一瞪起眼睛:“我凭什么告诉你?这是我和林先生的事。”
江吟堵着门,不让他进,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林东宴靠在墙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把头转回来,问:“他身体不舒服,有什么我可以转告。”
胡一一脸憋屈,但碍于是林东宴的房间,他也不敢硬闯,于是提高声音分贝,确保里面的人听得见:“林先生,您身体不适我明天再来。”
他自顾自地说完,然而挑衅地瞪了江吟一眼,
江吟懒得理他,回头拿着车钥匙,和林东宴打了声招呼,就关上了门。
但他自己房间门还半开着,江吟直接绕过胡一回到房中。
胡一则不依不饶地跟在他后面,问道:“你和林先生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他房里面?”
江吟不想搭理他,走进房间看到掉在地上、还被自己不小心踩了一脚的请帖,顺手捡了起来,擦掉上面的灰尘。
“江吟你怎么有两张?!”
胡一在后面一惊一乍地说,正好孙迁下课从门外路过,听见动静趴在门外往离开。
“什么两张?”孙迁伸了颗脑袋进来。
江吟看了看手里的两张请帖,心想正好孙迁来了,自己留着也是浪费,于是拿着其中一张走向孙迁。
“给你了。”江吟把请帖交给孙迁,随后对胡一说:“还要看多久?我要出门了。”
“什么就给我了?”孙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边嘟囔一边低下头:“卧槽!全球书画大赛?”
胡一也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不可思议地说:“你就这么给他了?你知不知道一张邀请函已经炒到了天价的地步!”
孙迁激动得话都说不全:“江江江……你给我我你你你咋办?”
“我还有事,先走了。”江吟慢慢悠悠将门关上,紧接着在两人是视线中走进了电梯。
江吟从停车场把药拿回来,敲了敲林东宴的房间门。
林东宴将门打开,江吟把药和车钥匙一并还给他,但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先吃饭,吃完饭再吃药。”
林东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没说话,也没表情,直接转身进去了。
看他那副随意的样子,估计随手就会把药丟了。
江吟叹了声气,本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跟在林东宴身后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