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眯起眸子,直视着刺眼的车灯。
这对他来说是温暖,是一颗不会灼伤人的小太阳。
“哭什么。”江吟好笑地问。
杨木哽咽地说:“‘我替你委屈啊!’”
“我不委屈。”
话音刚落,林东宴徐徐向两人走了过来。
杨木憋着一口气,不敢哭出声。
林先生刚和江吟分手,心里肯定不痛快,自己又触了他的霉头,这回半个工资都得扣完!
一想到这里,她不敢多待,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林东宴走到江吟面前,他挡住背后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吟。
江吟抬起头,眼神因失去强光变得迷茫。
他身上衣服到处都是小口子,白皙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牛奶一般的光泽,微微仰着头,脖颈流畅的线条一路延伸至锁骨,衣领又将那抹吸引人的春色半露半遮地放在他人眼前。
那双眼里短暂的迷茫,让他看上去软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江吟猜测,是因为分手的缘故。
所以,他回过神来,在林东宴静默的眼神下,掀开铺在周身的压抑,说:“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他这么问,并不是因为期待什么。
江吟不喜欢紧张的氛围,只是想让他们之间变得轻松一点。而且,怎么说呢,他和林东宴的关系即使经历今晚的事,也不会亲密到哪里去,毕竟林东宴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们分手之后,林东宴大概率会在几天后完全忘记江吟这个人,也会去找其他人陪他维持这样互利互惠的关系。
只不过,江吟觉得,别人或许做不到像自己这样。毕竟,和他在一起,林东宴没有亏待过自己,如果其他人面对外貌和才华都这么优秀的林东宴,很难不动心吧?
林东宴闻言后身体僵了一瞬间。
他微微拧着眉头,半蹲在江吟面前,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良久,他开口,声音莫名沙哑了许多:“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江吟嘴角上扬到一个温柔却不容辩驳的弧度。他朝林东宴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结束了。”
林东宴垂着眼帘,眼睫轻颤,抿起嘴唇,似乎在无言地拒绝。
江吟笑了笑,说:“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你都记得,我说过,你记得我们就分手。”
林东宴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像一个木雕。
其实,这件事的主导权,一直都不在林东宴手里。
他的执着追求的法律,不会让他勉强别人,只要江吟主动提出来,他最后一定会同意。
这样的林东宴,看上去十分的单薄。
江吟情不自禁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放柔声音说道:“你经历得多,看见的人性里的恶也更多。你之前说的例外,其实只是心里产生的迷茫。”
现在在江吟眼中,林东宴就像一个真正的后辈。
脱离以前的壳子,江吟对他的才华十分爱惜。
今天包括之前的事,对林东宴来说绝对是非常常见的,如果不是林东宴生性冷漠,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而林东宴口中的例外,在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将他击溃的口子。
如果有这么一天,他先前堆积的所以负面情绪,都会随着口子被撕大,如同洪水一般向外涌出。
——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
“我高一的时候做过一次演讲。法律是我们心里的一座高阁,用来约束自己也用来约束别人,法律可以评判事情的对错,林东宴你要相信自己,你坚持做的事一定是对的,在法律面前不会出现例外。”
林东宴放大瞳孔,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不会……出现例外吗?
“林先生,警察叔叔说人已经跑了,我们可以走了。”
杨木从后面探了颗脑袋出来,她看见林东宴怔愣的神情,声音逐渐减弱了。
为什么,她从林先生的脸上看见了迷茫?
林先生也会觉得迷茫吗?
——杨木迷茫了。
一个小警察本来正在往这边走,听到杨木的话,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摸了摸自己没有一点胡茬的脸,大为震惊道:“叔叔?”
或是回过神来,林东宴极其匆忙地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起身把江吟扶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
江吟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摇了摇头说:“我家离这里不远,我回去就好了。”
林东宴又说:“那我送你回去。”
江吟无奈地说:“你还敢乱跑?”
闻言,林东宴有点无话可说。
可是,如果就这么让江吟走了,他们以后,还会有交集吗?
杨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想着要戴罪立功,赶紧上前道:“我送江先生回去吧。”
林东宴抿紧唇线,眼神不冷不热地在她脸上落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嗯了一声。
江吟和杨木上了车,林东宴就被其他人带上了警车。
杨木发动车辆,缓缓离开了山林。
“真分手了?”杨木看了眼旁边昏昏欲睡的江吟。
“对啊。”江吟懒懒地应了一声。
杨木咋舌道:“就没一丁点儿舍不得?”
江吟笑了一声,又安静下来。
“你说话啊。”杨木催促道。
江吟低下头,看着腿上被包扎好的伤口,眼神复杂了些。
片刻后,他叹了声气,半真半假地说:“有点儿吧。”
把人送到家门外,杨木看着窗外复古型别墅,光是大门就得花个一两百万,她不禁感叹道:“这么有钱还在破学校里教书,看来是真爱啊。”
江吟瘪嘴道:“要不你来?”
杨木赶紧摇头:“别了,我觉得豪门大少爷可不好当。”
她话音刚落,别墅大门就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概率是管家。
“少爷,您这是……”
“我没事。”
杨木摆了下手:“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杨木走后,江吟跟管家走了进去。
“少爷,夫人听说你要回来,已经等了几个小时,还没吃晚饭。”
“我知道了。”江吟漫不经心地说。
管家神色犹豫了片刻。
少爷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次,和夫人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疏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路走到饭堂,一张长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一个盛装出席的女人端正地坐在主位上,周边一个人都没有。
“妈,我回来了。”
看见江吟出现,女人眸光闪烁了两下,待看清江吟身上的浪迹,女人将眉头一皱,高声问道:“怎么一回事?”
“摔的。”江吟在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
饭厅里安静了下来,管家立刻上来打圆场:“少爷晚上看不见,摔倒再正常不过了,我先把私人医生叫过来。”
江吟头也不抬地说:“不用,我休息一天就够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次回来做什么?”
“拿东西,后天就走。”江吟道。
女人一怔:“怎么不多待两天?”
“我回来顺道看看您,家里也没其他人在,陪您一天我就该回去了。”
江吟低头沉默了半分钟,然而抬起头说:“十五号我要去国外,参加书画大赛,顺便去看看爷爷。”
女人眼神空了一瞬间,嘴角微动,却什么都没说。
见状,江吟别开了视线:“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明天陪您去钓鱼。”
说完,江吟就起身离开了餐桌。
晚上匆匆洗漱后,管家送来的药箱,江吟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睡了一觉。
第二天,陪江妈去附近的池塘边钓鱼。
第三天,一早江吟就带着东西回了江城。
他从家里带来的,是一幅小时候的画作。
那时候他仅凭兴趣画的,内容是和爷爷在外面写生,他想以这副画为灵感,重新画一幅参加全球书画大赛。
在家那两天,江吟没和沈雪言联系过。
回到江城,他刚到家就给沈雪言打了通电话过去。
“喂。”
沈雪言接起,声音十分冷淡。
“我回江城了,你在哪里?我们能见一面吗?”江吟问道。
他想把沈雪言约出来,问清楚他那天说的一走了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雪言却只是淡淡地说:“我回家了,学校再见吧。”
江吟自知两天没联系他,他大概是生气了,于是解释道:“前天发生了一些事,我太着急了,才没有及时打给你。”
“那离开学校也是因为太着急,所以没有告诉我一声吗?”沈雪言反问道。
“不是。”江吟实话实话,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闻言,沈雪言沉默了下来。
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沈雪言妥协一般地叹息道:“学长,我们学校见。”
江吟点点头道:“好。”
七天假期很快过去,林东宴被围堵的事并未在江城掀起什么风浪,应该是被人强行压下去了。
他没有了林东宴的消息,也大概猜到,林东宴不会再回学校了。
发生了这种事,他当然不可能继续留在学校。
只是,他们分手之后,除了学校,他们不会再有其他见面的机会。
或许,从今以后,除了在新闻上看到林东宴,自己和他不会再有别的交集了。
想到这里,江吟不禁叹息,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原本就不该有交集。
于是,当收假那天——
江吟揉着乱糟糟的头,一边扣上鸭舌帽、一边打着哈欠,准备去上课时,他将门拉开,忽然发现对面有个人影。
他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