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课,江吟书中片段正念到一半。
铃声一响,他立即停下声音,收拾东西就打算下课。
“啊?江老师,您敢不敢多花一分钟,把这一段念完。”
“就是,每次下课跑得比我还快!”
江吟听着他们抱怨的声音,人走到门边都停了下来。
他情真意切地说:“像我这样不拖堂的老师,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你们应该珍惜。”
“噗——”
“你这分明是怕自己多干一分钱的工作。”
江吟懒得和他们说,拿着书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把书放在桌上,转头看见一道身影不徐不缓向他走来。
“学长。”
沈雪言走到他面前,应该是刚上完课,还穿着白色大褂。
他今天有点不一样,戴了一副金丝薄边眼镜,眼神像含着温水,整个人气质变得温润。
江吟看着他,神情怔愣。
总感觉七天不见,沈雪言有哪里不同了。
沈雪言仿佛知道他心里的疑惑,笑了笑说:“我染了头发,比以前颜色更深,也换掉了隐形眼镜,认不出来了吗?”
江吟呆呆地摇头,沈雪言的头发原本是天生的浅黄色,现在更偏向冷棕色,他皮肤比较白,染这种颜色很贴合肤色,也会将人显得柔和一些,一副眼镜将他眉宇间的疏离遮住,显得更加彬彬有礼。
“为什么?”
江吟想问他,为什么要突然做出改变。
沈雪言推了推眼镜,露出一抹无辜的笑:“这样就和别人不同了,学长就不会认不出我。”
江吟眉头一皱,心跳莫名漏了半拍:“什么意思?”
“我们去咖啡厅里坐坐吧。”沈雪言道。
现在是上课时间,咖啡厅里人不算多。
沈雪言点了两杯咖啡,和江吟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落座后,他双目含笑,静静看着江吟:“学长之前说想和我见一面,是想跟我说什么?”
江吟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说我当初一走了之?”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沈雪言揭开其中一杯,加奶加糖,然后推到江吟面前。
随后他神色平淡,去调另一杯,简单的动作却因为是他而显得赏心悦目。
“难道不是吗?”沈雪言低着头,没有看江吟。
江吟却将眉头皱得更深。
“毕业晚会那一天,我找了你一个晚上。”沈雪言波澜不惊地抛出这句话。
听在江吟耳朵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惊雷炸响,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
“不可能……我明明……”
沈雪言放下精致的勺子,单手撑着下颚,抬眸直接地看向江吟,一字一顿道:“然后,你就人间蒸发了。”
江吟脸色灰白,难以置信地摇头:“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在等你……”
“等我?”沈雪言眼神带着几分像刺一样的讥讽,“你根本没有告诉过我,也算是在等我吗?”
他的话彻底让江吟懵了。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江吟目光呆滞,有点不敢问出心里的话。
沈雪言对他脸上的苍白视而不见,继续用一字一句,把他七年来的伤口撕得血肉模糊:“过了几年,我遇到你的朋友才知道,原来在毕业那一天,你跟我告白了。”
“但是,”他左手伸向江吟,盖住他放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拳头,以为能起什么安抚作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吟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那天晚上……自己在等什么?
“学长,那天晚上,你认错人了。”
沈雪言包住他的拳头,用手指轻轻掰开他陷在掌心的指尖,一根一根,又紧紧相扣。
是……这样吗?
是自己认错人了?
当初,那封情书根本没有交到沈雪言手里?
——这算什么?
他挣扎、痛苦的这七年,算什么?
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是一句“认错人了”就能轻描淡写揭过的吗?
江吟眼神中充满迷茫,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
“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变得细微和哽咽。
江吟无法去评定这是谁的错。
好像,就这么几句话,把他一直以来的尊严都给粉碎了。
——他依旧是个瞎子。
“学长连我都认不出来,我又何必提起呢?”
江吟心猛地向下一坠,尖锐的疼痛从心脏处传来。
如果这封信没有送到沈雪言手里,那么,他看到的人是谁?
“没关系,都过去了。”沈雪言轻声安抚着。
江吟深吸一口气:“我看错的那个人是谁?”
沈雪言摇了摇头道:“他不重要。”
他用拇指磨挲着江吟的下巴,蹭了蹭他唇角的位置:“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七年前没有回复你,对不起。现在可以吗?江吟,我喜欢你。”
在江吟迷茫的眼神下,他渐渐站起来,越过桌子,身体一点一点向江吟靠近。
“不要再拒绝我了。”
呼吸在靠近,江吟目光呆呆的,直到距离近在咫尺,他才反应过来。
内心的慌乱让他下意识低下了头,沈雪言的唇轻轻擦过了他的鼻尖。
沈雪言脸色一僵:“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拒绝他?
“对不起。”
江吟想分散心中的慌乱,颤抖地端起咖啡杯,刚要送到嘴边,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了过来。
那只手,按住杯子,往下一压。
“不是不喝咖啡吗。”
淡淡的音色,是林东宴的独有的。
话音刚落,一杯百合花茶放到了他面前:
“安神助眠,替我尝尝。”
“林东宴,你来做什么?”沈雪言语气顿时变冷。
江吟僵硬地看过去,林东宴穿着白衬衫,神情虽然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神却落着些许沉积的柔和。
他伸出手,碰到了江吟的脸。
然后,用手指轻轻擦过他的鼻尖。
仿佛,要把别人留下的印记,完全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