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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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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乳糕的味道一点没变,祝久辞被熟悉的香甜簇拥,仿佛又回到了桃花三月。

记忆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以看不?见摸不着的方式贮存在脑海,也许是一段画面,也许是一种?声音,有时候生活中一点不经意的触碰,甚至是突然乍现的味道,瞬间就可把人拉回到久远的回忆中。

有的人用颜色贮存记忆,一月是白色,二月是暖黄,三月是浅粉,四月也是青绿。祝久辞想了想,他大概是用味道记忆的。

酒足饭饱,祝久辞着实吃了不?少,腹中飨足,连带看着梁昭歌都圆润起来。

“真不?应该让你吃最后一碗。”梁昭歌蹙着眉把空碗拿到一旁。

祝久辞眯着眼睛蜷在红木软椅里面,牛乳糕吃多了有些?醉人。

梁昭歌站起身轻轻挽住袖子,探手在他额上摸了摸温度。

“小公爷稍等,昭歌去取新茶来。”

祝久辞团成一团,支着下?巴点点头。

吃饱了着实犯困,暖意从腹中一点一点渗透全身把他拢在软椅中,舒服得不?想动弹。

梁昭歌走出去,房门轻轻合上。

八扇窗户仍然开着,隐约能瞧见院中数盏琉璃灯的星点光芒。挂在房檐上的冒充星星,立座式的便是星星掉了下?来。

似乎有微风进苑,外面树叶响动,随即数扇窗户噼里啪啦乱响,凉风灌了进来,祝久辞睁开眼,视野之中,白墙上突兀地挂着一画轴。

上面是山,下?面是水。

梁昭歌不?知去哪里取茶叶了,一直没有回来。

大敞的窗户映出外界漆黑的院落,虽有琉璃灯,那也不?过是微弱的光点,窗口像是无数黑洞将房间的墙壁化成黑暗中的眼睛。

四下?寂静一片,杳无声音。

祝久辞在软椅中团起身子,有点害怕这过分?的寂静。

“来人。”

无人应答。

西苑鲜有仆从,梁昭歌喜静,几乎将他们都遣散了去。

微风又起,先是树叶响动,紧接着是窗户,突然,挂轴开始乱晃了。

“昭歌在吗?”

挂轴撞在白墙上。

清脆的声响与那夜梦魇别无二致,恐惧瞬间攥住祝久辞的心,他猛然跳下?软椅跑了出去。

*

一路没头没脑冲回东苑扑进自己小榻铺里,祝久辞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蜷起身子,背脊冲着外面。

其实并非害怕黑暗与鬼神?,若说这世间离奇,哪还有什么能离奇过他本人,莫名其妙掉进这书本中,知晓所有人的命运与结局,若真算起来,他也不?过是一介孤魂。

那害怕的是……

祝久辞翻过身,衾被盖住脑袋。

书中的结局就像是命中注定的深渊,无论如何他都在一步一步向前靠拢。背后有一双手推着他,命运告诉他这双手是梁昭歌。

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起,他就在想尽办法躲着他,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对于书本的记忆其实模糊不?清,当初亲妹讲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且又是深夜,其实故事内容一点也不?清楚。

关于故事的来龙去脉,祝久辞只隐约知道梁昭歌进府后,小公爷与他家人走向了悲惨结局。至于梁昭歌在其中如何起的作用,祝久辞一点也不?知道,也是因此他毫无办法预防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于梁昭歌而言,他的做法其实是不公平的,他从第一面起就在对方身上贴上了坏人的标签,纵使他什么也没做,好生冤枉。

多日相处下?来,祝久辞动摇了。

可是每当动摇,原书中的结局便不由分说地涌入他脑海,若是爹爹娘亲……祝久辞便是杀人帮凶。

祝久辞叹口气,轻轻拢住自己身体。

姜城子曾经反问过他,小公爷以为什么是真实?

真实……祝久辞不?知道。

双手伸到枕下?,突然摸到一点熟悉的冰凉,祝久辞怔愣住。

触手可及的冰凉是真实吗?

相比于一本摸不着边际的破书,何要对面前能摸到的人半信半疑。

既然相信梁昭歌的品性与小公爷的悲剧无甚关联,他凭甚么去恐惧。

祝久辞坐起身,发觉自己当真是傻子,被一纸荒唐言搅得心绪纷乱,反而不?相信自己眼见的事实、不?相信自己对朝夕相处的人所产生的感情。

当然,也并非全然抛弃那一纸荒唐,毕竟是一种?警醒。

祝久辞坐在榻铺上辗转思索,原书中梁昭歌与小公爷凄惨的身世也许有联系,但绝不?是致因,二者之间应是有误会的。

打通了思绪,恐惧骤然消散。

他伸开手,玉髓静静躺在手心中央。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块了吧。

祝久辞跳下榻,拉着一把高椅走到红木书架底下?。

抬起头,两个硕大的花瓶摆在书架顶端,祝久辞不?禁哑然失笑,想起来当初自己避洪水猛兽一般把玉髓扔到这书架顶端。

蠢。

行了,今天就把你们救出来。

祝久辞小心翼翼爬上高椅站起身,椅子微微有些?晃动,他伸手抚住书架顶端,手上摸到一层厚灰。

花瓶高耸的影子映在墙上,像是门神一般。

房中只点了一盏小油灯,是仆从按规矩留下?的。祝久辞方才一路冲回榻上根本来不及点灯,现下房中黑暗一片,只有身后亮着一点微弱的光。

祝久辞也不?顾顶上脏污,伸手将两个花瓶向两侧推开,踮起脚尖,探着身子将花瓶挡住的木匣子拿下来。

啪嗒一声打开,匣底静静躺着两枚玉髓。

他将手中这枚放进去,抱住匣子靠着书架发呆。

把这匣子拿下来又放到哪里去呢?还?不?如放在书架顶端安全。

祝久辞想了想又把匣子放了回去,探着身子将两个硕大的花瓶向中间靠拢。

院子中隐约有窸窣的风声,祝久辞侧头看过去,余光猛然发现自己身后有黑影。

祝久辞吓得惊慌转过身,只见梁昭歌散了一身墨发,面色苍白仰头看他。

漆黑之中,身后骤然多出一个人影,祝久辞的小心脏确乎承受不住,脚下?一晃高凳不稳了,祝久辞惊呼一声扑下?去。

腰间被轻轻环住,祝久辞落进了温柔的怀抱,鼻尖涌入一点几不?可闻的药香,正要探鼻细嗅,脚下?触碰到实地,怀抱骤然离去,药香再?无踪影。

“小公爷调皮。”梁昭歌蹙着眉头。

“没有……”祝久辞试图反驳。

梁昭歌无奈,轻轻牵起他袖子把人拉到茶案旁边坐下?。

烛火点亮,暖意顺着火光往旁边发散。

“小公爷方才怎么离开了?”

“嗯……”祝久辞编不?出答案,总不能说自己怕黑。

他抬起头,明亮的烛火下,梁昭歌衣襟前赫然两个黑色爪印,祝久辞眼皮一跳。

他猛然站起身,伸着手支支吾吾道:“昭歌你……”

两个黑手印着实显眼,纵使再?华美的霓裳羽衣也抵不住两只黑爪子的魔力。

祝久辞急得团团转,生怕梁昭歌低头瞧见,探着身子就要去扒人家衣服。

“小公爷!”梁昭歌头一回显出惊慌的神?态,往旁边躲开。

幽黑的房间,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映在墙上,一个张扬,一个躲闪。

祝久辞有些?着急,着实不?知道如何哄骗对方神不?知鬼不?觉把衣服脱下来。

“琴先生可觉得闷热,不?如脱件衣服吧!”祝久辞又探着两只爪子扑上去。

抓到了!

躲开了……

衣襟上又多了两只黑爪印。

祝久辞:“……”

救命。

梁昭歌闪到茶案后面,修长的指尖抓住椅背,面上被火光映得有些?红意。

“小公爷喝茶吗?昭歌、昭歌取了茶叶回来便发现小公爷不见了。”

祝久辞盯着四个爪印头疼,听见梁昭歌的话语带着委屈,连忙认真解释道:“我刚才有些?困就先回来了,对不住昭歌……”

“没事,小公爷不要道歉。”

梁昭歌从袖中取出茶叶罐,“牛乳糕甜腻,今日小公爷又吃得多了些?,还?是喝点茶吧,不?然晚间要难受了,少喝一点不影响休息。”

片刻后,二人各自抱着茶盏在两把软椅中并排躺下,软椅对着窗户,能看见天空的星星。

清沛的茶水入口,清朗如天上繁星。

祝久辞侧头看过去,身旁那人安静躺在软椅中,墨发散在两侧,美丽的面容被微弱的夜光照亮。

祝久辞忽然有些?可惜今夜月亮不大,着实影响他观赏月下?美人,可若是月亮圆满,那天上的繁星又看不?见了。

人不能太贪心。

祝久辞突然想起白日里他们几个少年讨论过的问题,他侧过身子手臂垫在头下?,亮着一双眼睛问梁昭歌:

“琴先生将来想做什么?”

梁昭歌看过来,白色的月光将他的眼睫投下?纤纤长影,“小公爷将来想做什么?”

祝久辞愤愤抱臂转身,怎么一个两个都把问题抛回给他!

“昭歌先说。”

“小公爷说完昭歌一定说。”

祝久辞对着满天繁星认真想了想,吃喝玩乐,酒肆赌坊,高官厚禄,商贾巨擘,逍遥侠客,布衣百姓,脑海中走马观花过了一遍他所想到的所有事情。

祝久辞郁闷得出结论,“不?知道啊……”

梁昭歌点点头,“那昭歌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梁昭歌的脑中剧场演练:

导演:摄像灯光收音鼓风机a!

祝久辞摸上梁昭歌的爪爪。

NG一次

祝久辞摸上梁昭歌的爪爪。

NG两次

祝久辞摸上梁昭歌的爪爪。

NG三次

导演:这段真的不用再演了!!!

梁昭歌磨刀.jpg

NG四次

祝久辞摸上梁昭歌的爪爪。

……

祝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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