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重磅报道,小公爷要出门了。
一时之间,鸟兽四散,行人惊逃,临街的店铺大门紧闭,街道上顿时散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点人影。
小公爷所到之处可谓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去,洪水冲城,片甲不留。
祝久辞对此已见怪不怪,毕竟小公爷在京城老百姓心中留下的印象是二十年日夜凿刻下的重?创,无论如何他也抹不去这刻板印象,那干脆就由着百姓们好了,反正街巷空荡,他一人独自行走也方便。
昨夜昭歌一番心灵鸡汤算是喂到祝久辞心里?去了,他也不打算继续闷在府中,今日终于磨蹭着出了府,本想带着梁昭歌一起去书坊,可是那人突然说府中有些事情暂时拒绝了他。
祝久辞玩心已起,哪里还?会继续呆在府中,便丢下梁昭歌一人跑出府来了。
白日的钟楼湾胡同与夜晚有些不同,着实肃穆沉静,站在胡同里?面,稍一抬头就能望见?不远处的鼓楼,高墙飞檐,威严四方。
柔和的月色不再,太阳灿烈地照下来。
祝久辞站在匾额下欣赏片刻,抬脚推门进去。
书坊还?未正式营业,仍在做着最后的修葺工作。
墨胖子一手捧着书一手抱着茸鸭,忙得满头大汗,萧岑在一旁单手扛着老榆木桌子,寻思着要把它放到哪里去。
倒是姜城子眼尖第一个发现祝久辞,惊呼一声扑到祝久辞身上。
“天老爷!小公爷来啦?”
书坊中正忙碌的几人登时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抬起头看过去。
萧岑哐当一声扔下老榆木桌子,愤愤走过来,“小公爷您可不厚道啊!”
墨胖子小跑上前?拉住萧岑,“萧公子,小公爷前些日子一直为店铺忙碌,这些时日不来是府中有事情。”
萧岑哼一声,口中虽骂骂咧咧,脸上的欣喜却是挡不住。
祝久辞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扰乱大家的工作,寒暄片刻便拥簇着大家回?到各自手中的活计上去。
书坊共有两层,一入门是挑高设计,抬眼就能看到二层游廊之后齐齐整整的红木书架。
一层大堂宽敞无比,巨型书架贴墙而立,直顶天顶。书籍整齐有序,分门别类排放。
东侧通里?院,是静谧的书斋,与其他书坊别无二致。而入门西侧则是茸鸭与书籍共处的空间。
红木长案、半高书架、雕花软椅中随处都安置着可爱的小茸鸭。
茸鸭放置的位置极其合理,既挨着书架,又不耽误来客取书放书,也不耽误坐卧,可以边看书边摸绒毛,着实一番人生快意之事。
祝久辞细细转悠一番,甚为满意。
楼上传来一声惊呼,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曲惊鸿直接越过游栏,从二楼飞身跳下来,落在大堂中央。
身姿虽美,但是一身鸭毛确实破坏了美感。
姜城子忍着笑意走上前?,“曲小将军这是掉窝里?去了?”
曲惊鸿打个喷嚏转过身,怀中抱着四五只小茸鸭,素来美丽的容颜此时愁容满面,“小鸭子们乱跑,怎、怎么办?”
墨胖子也抱着茸鸭走过来,转头四处看看,茸鸭们少有乖乖呆在窝里?的,大多尝试越狱,着实调皮。
祝久辞从曲惊鸿手中救过两只小鸭子开口道,“不急,我今日来正是解决此事。”
“如何?”萧岑在远处问,他方才搬着老榆木桌子险些踩到一只小鸭,好在当时生生凭着腰力转了方向,现下正靠着书架揉腰。
祝久辞望向门外,“差不多快到了。”
萧岑托着腰走过来,将曲惊鸿和墨胖手中的茸鸭一同拢过来,放进祝久辞怀中。
他一手拎起一个人顺便扭头把姜城子叫上,转眼对着祝久辞道:“麻烦小公爷看店喽,我们去醉仙坊买点吃食来。”
祝久辞怀中五六只鸭子嘎嘎乱叫,他险些环抱不住,眼瞧着萧岑拐着人往门外走,他慌忙道:“你们怎么都去?”
萧岑哼一声拐着两人头也不回?走了。
姜城子从旁边过来,凑着耳朵轻声道,“贼三儿那倔脾气您还不了解?怨您十几日不出府呐。”
姜城子抱着罗盘也出门了。
祝久辞笑着摇摇头,萧岑那厮的怪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到酒楼买一趟吃食回?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祝久辞转身往西边去,小心翼翼把茸鸭放到窝里?。
这些小鸭子大多出生不久,生命力着实旺盛,他们准备下的小篮子足有一掌高,这些巴掌大点的小鸭子依然能坚持不懈地翻出来,哪怕踩着小伙伴的脑袋也一定要越狱,此等顽强精神值得每个人学习。
不过祝久辞此时没有功夫学习这等可歌可泣的越狱精神,他手忙脚乱挨着个儿的把越狱的小鸭子们按回?去。
左边三?个篮子挨个冒头,右边五个篮子跳跃式冒头。
两三个回合下来祝久辞累得太阳穴突突跳。
书房正门砰砰敲响,祝久辞大喜,能制住小鸭子的人来了!
打开门,陈清焰一身红衣气鼓鼓站在门前。
祝久辞:“……”
随手把门关上。
“喂!”陈清焰一脚踢开门,大踏步进来。
“祝久辞你还?有没有王法!”
祝久辞摸摸耳朵,转过身来无奈道:“陈世子你我无冤无仇,当真不知何处得罪你了。”
“无冤无仇?”陈清焰突然怒火冲天,跳上前?来。
“两个月前?你将大月氏地毯买空,害得我买不到地毯!”
“一个月前?你将闹市口大街从东堵到西,害得我搬地毯的队伍绕了三?条大街才绕过去!”
“今天!老子再去买地毯,竟然又被你买空了!”
祝久辞笑着道:“确实有点巧哈。”
祝久辞给小鸭子们准备的礼物便是大月氏地毯,大寸的铺在地面防止小鸭子摔伤,而小块的则放到篮子里?面,环境柔软舒适了,小鸭子们自然不容易动弹。
“别废话,地毯分老子一半!”
“不行。”
“凭什么不行!”
“凭买卖交易先来后到。”祝久辞并不打算退让。他在大月氏订下的地毯都是有定量的,将这些小鸭子们拾掇完了一点不剩,哪有富裕的给陈清焰这个冒失小子。
“你!”陈清焰大怒,从腰间抽出马鞭,“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祝久辞蹙眉,挡住身后的茸鸭子。陈清焰这个小子下手没轻没重,万一伤到鸭子们,他怎么给墨胖儿交代。
“陈世子想买地毯去大月氏订购即可,何必要与我相争这一二件成品。”
“闭嘴!”陈清焰举起手臂,马鞭扬起。
长鞭狠狠扬到天上,却中途夭折,软软落下去。陈清焰被人从背后捏住手腕,“疼疼疼疼!”他痛得大吼,脸色倏地青白,“谁抓老子!”
陈清焰转过身去,只见梁昭歌从怀中拿出帕子,轻轻擦着指尖。
祝久辞在一旁抱着茸鸭子啧啧赞叹,昭歌看起来瘦弱,手腕上的力气?却一点不小,轻轻松松将陈清焰制服下去。
“是你!”陈清焰捂着手腕向后退两步,“老子见?过你!在琉璃阁的时候,你在台下弹过乐器!呵,祝久辞那家伙也就骗骗老百姓,我可不信你是什么神明!”
梁昭歌置若罔闻,绕过他走到祝久辞身边,低头道:“小公爷没事?”
祝久辞摇摇头。
陈清焰被人无视,登时火冒三?丈,扬起马鞭又要上前?,梁昭歌看过去,他气?势登时蔫了。
梁昭歌对祝久辞道:“书坊外有一匹红枣马,不知为何绳子散了,跑了很远。”
陈清焰大惊,匆忙向书坊外跑去,瞧见门口只落得一地缰绳,马匹不见?踪影,他转过头冲着书房里大吼,“你们!你们等着!”
陈清焰甩开门匆忙跑出去,祝久辞收回目光,担忧地对梁昭歌说,“那匹红枣马我见?过,性子不温和,放出去可有危险?”
梁昭歌从他怀中抱过小茸鸭,笑着道:“路上碰见阿念便一块过来了,方才让阿念牵着马去了。”
祝久辞听到阿念,登时忘了陈清焰那家伙的糟心事。
“阿念病好了?”祝久辞连忙问。
梁昭歌点点头,“说是出了国公府的第一日病就好了,只是担忧复发,又在郎中那里待了一个多月。”
祝久辞听到这话却有些不满,“病好了还?不回?来,这哪里是担忧复发,明明是自己偷懒想在外边玩。近日书坊这么艰难他刚好不在,这小子惯会偷懒!”
梁昭歌在一旁边听边笑,也不帮阿念说两句。
六月降临,京城渐渐热起来。书坊里?外布置妥当,茸鸭们都住上了西域软毯窝成的新家,个个安分守己。
明媚的六月六,书坊开张了。
开张之日,红火至极,祝久辞身为首席功臣却并没有现身,他藏在书坊二层,远远望着楼下宾客满堂。
毕竟这书坊的主人是夏自友,他可不能喧宾夺主。
祝久辞一直在二层待到黄昏将近,确定没出什么大事,他才慢慢悠悠下楼回去。
许久未有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生活,祝久辞心中很是满足。走在街巷里,踩着金灿的夕阳,身后影子拖得很长,似乎时间也变慢了,世上并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夕阳灿烈,着实慷慨地洒下光芒,大地金灿灿一片,盛况美景一生难见。
祝久辞进了国公府,照例先去西苑找梁昭歌打声招呼。
进了院子,金灿的夕阳落在琉璃灯上,五色流转,发散着奇异的光芒。
出水亭,祝久辞抬眼瞧去,梁昭歌又大敞着窗户,不用数也知道,一定是八扇全开了。
祝久辞无奈,看来要提前?向府上报备冰块了。
慢慢悠悠晃到门口,隐约听到屋中几声咳嗽,祝久辞停下脚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一声极压抑的咳嗽从窗口清晰地传出来,喘息之余咳声又起,似乎因先前?压抑过重?,这一次几乎要将肺腑咳出来,祝久辞心里?一慌,连忙推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