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熟的不得?了?!”祝久辞敷衍过去,想拉着美人赶紧离开这是非地。
寻摇床事小,砸府库事大,若是让国公爷知道府库被搞得?这般狼藉,不晓得?会不会把他二?人一同罚去祠堂。
连忙把人从灰尘堆里揪出来,抬腿跑路,梁昭歌在身后扯着他不让走。
“若何?”祝久辞焦急回头。
梁昭歌抬抬自己美丽下?颌,显然是要把那一架尘土朦胧的摇床一并带走。
祝久辞崩溃,拽着人往前,奈何美人此时重如泰山,丝毫牵不动的样子,最后京城霸王无奈妥协。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两只小贼扛着摇床从府库溜出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路东躲西藏,过花园入假山绕水亭,终于惊险逃回西苑没被发现。
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了?,梁昭歌纤纤玉手往软腰上一掐,绕着摇床转圈,非要将它擦干净不可。
摇床在角落搁置了二?十年,古法酿造的灰尘都是元老级别的,如何擦得干净。奢侈美人用了二?十几张软帕堪堪将表面浮尘擦去,可摇床内里积攒的灰尘哪里是软帕能擦净的,梁昭歌意识到这一点,放下手中软帕盈盈站起身盯着祝久辞看。
祝久辞被盯得浑身发毛,再瞧见满地乱丢的金贵帕子,若是再让他这般浪费下去,西苑怕是要因为小小软帕揭不开?锅了?。
“行。”绝望。
腊月十九深更半夜,从未干过粗活的小公爷撸起袖子站在井边拉绳提水。
水提了十几桶,祝久辞累得满头大汗。至于为何是他一人做此粗活,只怪美人站在那里稍一抬纤纤指尖便不忍心让他做这粗活了。
想到细嫩如豆腐的指尖触到粗糙麻绳,怕是麻绳倒刺轻而易举就可以扎进去。到时候别说提水了,祝久辞只怕还得?安慰着美人别哭,替他细细包扎手指。
梁昭歌将摇床里的陈旧软垫取出来丢掉,小小摇床只剩得一副空架子。祝久辞提着水桶费力走过来,用了全身力气将水桶抬高朝摇床一泼。
哗啦一声,污泥随着流水迅速泼到地面,摇床精美雕刻乍然显现。
金丝楠木经久不衰,丝毫未有腐败迹象,甚至由于经年累月更显一分华贵沉稳,精美镂空雕刻祥云五福花鸟山水,当真?令人惊叹小小摇床竟能集如此诸般雕刻手艺于一身,当真?巧夺天工,奢华至极。恍然让人一眼望回二?十年前,曾有一双父母站在摇床前看着里面粉雕玉琢的团子满心欢喜,当真?要把世上最矜贵的宝贝都捧给这孩子。
梁昭歌望着精美的小东西怔愣原地,鸦黑羽睫微微颤动,丹红嘴唇未合拢,掩不住惊讶。
祝久辞看他这般出神,忽然怕这饱含温情的小摇床刺到他心中隐痛,伸手拉他离开,梁昭歌却挣开他跑进屋子,不过片刻又怀抱一大摞香帕回来,竟然在冰天雪地中半跪下纤纤腰身仔细擦起来。
“昭歌。”
梁昭歌未抬头,皓白手腕在黑暗中有些刺眼。纤指捏着软帕钻过镂空雕刻,仔细将里面的水珠擦去。拂过镂云,登时一抹鲜亮。
残雪未化的小院,黑云半遮月影,祝久辞站在一旁看着梁昭歌在琉璃灯下跪着擦那摇床。
不知过了?多久,用完了?小山堆一般的软帕,梁昭歌起身,似是双腿跪得?有些麻了,一时软着向祝久辞身旁倒。
后者连忙扶住。
“抓到了。”梁昭歌笑眯眯道。
祝久辞抬眼,觉得?对方不怀好意,果然下一刻被人打横抱起,短暂的凌空之感,身后一沉,被放入了闭塞的小空间,一时之间腿脚都不能动弹,两侧坚硬的木楞抵住他腰身,独独小腿落在外面胡乱踢踏。
“梁昭歌!”
“嗯~”
“快让我?出来!”
梁昭歌不理会他,扭着纤腰绕小摇床转圈,时不时拿指尖戳一下?摇床,祝久辞登时晕天转地,天幕上琉璃灯盏纷繁旋转,晃得?眼晕。
“你!”祝久辞堪堪稳住身形,趁着摇床晃得?不厉害时扯住他衣袖,“你作甚!”
梁昭歌纤纤指尖捏住摇床,震荡被轻而易举抚平,“擦净了?总得试试,可我瞧着摇床太小,我?坐进去委实困难,只好委屈一下?小公爷了。”
委屈个鬼!祝久辞炸毛,揪着他衣领要借势把自己拽出来,梁昭歌指尖在他额头上一点,炸毛小人登时摔回摇床。
“如此结实。”梁昭歌又伸手晃晃。
祝久辞登时头晕眼花,他几乎是背倒在摇床里面,唯独四肢荡在外边,背脊腰身被卡住,全然动弹不得?,摇床只要轻轻一晃,便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视线被四周雕花木壁切做一方黑幕,偶有琉璃灯火闯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轻轻吟唱声悠悠远远飘来。
梁昭歌绝美面容闯入视线又转瞬即逝,只瞧见墨发翩跹擦过上空,他藏到摇车后面,轻轻晃着。
祝久辞看不见他,只能听见身后绵软的摇篮曲缠绕着他坠入梦境。
第二日醒来,瞧见上空软香罗帐,记忆一片空白。祝久辞蹭地坐起身,昨日莫不是真睡在那小婴儿摇床里了?!
梁昭歌恰好抱着洗漱礼具进来,美丽眸子瞧见他登时泛起星光,翩跹快步过来,弯身将铜盆放在一旁,坐到榻上伸手整理祝久辞身上亵衣。
“昨日小公爷在摇床睡得香,昭歌本不愿打扰,可那小摇床过于闭塞,恐小公爷睡不踏实,只好抱了出来。”梁昭歌美眸看他,“看起来小公爷极是怀念。”
怀念个鬼!祝久辞拍开?那双往他脖颈钻的手,“胡闹。”
梁昭歌低头摸摸被拍红的手背又伸手过来,“服侍小公爷更衣。”
祝久辞躲开他,“不用,我?自己可以。”
前些日子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梁昭歌,再繁复的衣物也会穿戴了,如今哪还需要他帮忙。
梁昭歌一瞬间失神,不过片刻之间又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伸手来替他整理衣服。
“服侍小公爷更衣。”
祝久辞哑然,这人从来都不听他讲话,神游天外,左耳进右耳出,也?不知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也?罢,冬装繁复冗杂,这人爱劳苦就让他劳苦去吧,自己安然落得咸鱼。
早膳之后,梁昭歌又缠上来,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一句话,一直纠缠到晌午祝久辞恍然明白,他还欠了?美人一项物什!
转身回屋拿貂皮大氅将自己层层裹起来,面上覆了?白纱,确保周围人瞧不出他模样,挑了?最朴素的马车,确保没有国公府的标识,鬼鬼祟祟从后门溜了?。
*
祝久辞第三次被木匠赶出铺面,一时站在清冷的冬日京城大街上喟叹,为何绝世美人总有那些奇怪的想法,还偏要他一个普通人去解决。
偌大京城,他去哪里寻一个能容梁昭歌睡下的摇床,怎可能有木匠接下这活计!
木匠拒绝祝久辞的理由千奇百怪,从手坏了、刀坏了、木头没了,到店铺今日不开?张、明日不开?张、后日也不开?张。祝久辞当然晓得?木匠心思?,造一个能容大人睡下的婴儿摇床简直是自辱手艺,若是传出去,几十年名声毁于一旦。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游荡完半个京城,祝久辞终于寻到一家肯给他做摇床的铺子,付了?高额定金心累回去。中途怕梁昭歌等不急又闹小脾气,半道拐回一个木匠铺子拉上两个工匠回府上做秋千。
西苑有一水亭,冬日未有雨帘,正好挂一秋千。
总归秋千也?是那晃荡的物什,说不准还能劝某人放弃那羞红脸的摇床。当真?不知等摇床造出来送到西苑的时候那人敢不敢睡进去,哪有堂堂八尺男儿去抢孩童的宝贝。
院中残雪化得?差不多了?,唯有树下?还堆着一些白雪。清冷潭面冻了一半,微风拂过时,未冻住的那一面水波荡漾,时不时扑到寒凉的冰面上。
一苑冷清,唯独梅花绽放。傲骨红梅星星点点染出一片炫丽,祝久辞换完衣裳从屋中出来时顺着那一点红意看去,独帘小亭下,美人慵懒卧于秋千,衣缎半落,垂眸小憩,绝代风华。
微风轻轻吹拂,秋千翩然摇晃,美人似是没有重量。
祝久辞站在原地,头脑嗡地一片空白。视野中唯独剩下美人捏着长绳的玉白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当真?佳人千秋卧,京城难得一美景。
当真?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当真?回眸一笑百媚生!
当真?佳人万种情思?,天地尽失颜色!
“过来。”梁昭歌慵懒看向他。
祝久辞一时被蛊惑,痴痴走过去。
“帮我。”梁昭歌扶着纤绳微微向前探身,秋千架得高,美人玉足触不到地面,在空中荡着。
祝久辞走到他后面,美人墨发如瀑散至臀下?,隐隐绰绰能看见前面落下的双足。
“小公爷怎得不推?”
祝久辞恍然回神,伸手触到梁昭歌背脊,还未用力,轻盈美人已然荡向天空,墨发擦过指尖,丝毫不留恋离去,独留下?一丝冰凉。
远远传来美人嗔怒,“小公爷当真?蛮力。”
秋千落回来,祝久辞连忙扶住,软绳在手中惊晃几下?堪堪停住,梁昭歌倚着一侧指尖抚上额头仔细揉捏,似是被震晕了?。
美眸不满看他一眼。
祝久辞惊惶后退,莫不说皇庭内院不造那秋千,美人坐上秋千,登时染了?千秋佳丽,梁昭歌做得?秽乱宫廷的妃子,他可不是那昏君。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傻子小久被美人盛颜震晕的一天。
梅逊雪:听说有人要当昏君?
国公爷:!!!圣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