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祝久辞彻底放平了心态,那人愿意出府玩去便去吧,总不能答应了那人看遍万千世界还把人关在小小屋宇不让出去。
梁昭歌那边却全然不是祝久辞想的那样风光无限,这?几日出府游玩,他几乎要将自己折磨得精神分裂。
出府去摇身变作英姿朗朗的潇洒少年,而一回到府上又转眼间变回娇滴滴的美人,如此大相径庭,几乎判若两人,且一日之内这?身份要变上好几回,梁昭歌自己都快受不住了。
一次回府没来得及转变身姿,恰巧被祝久辞瞧见,直直被揪到秋千上面审问。
“奇怪。”祝久辞盯着他看。
“如何奇怪?”梁昭歌压下激动跳动的心脏,强行镇静下来。
祝久辞绕着秋千转圈,时不时抬起美人衣袖看看。方才他明明看见梁昭歌英姿少年郎模样,全然不似这样纤柔妩媚,若不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坐在面前,祝久辞当真?以为刚才那一眼明媚阳光是他看错了。
“去哪儿了?”
梁昭歌道:“清水湖畔。”
祝久辞点头,半晌瞧不出奇怪的地方准备回书房,刚一抬步,脑海中又回想起梁昭歌迈入院落时的英姿潇洒,亭身玉立,明月皎皎,皎如玉树临风前,当真?鲜衣怒马,恣意桀骜。心脏猛烈跳动,连忙转过身,正对上梁昭歌心虚的眼神。
“怎么回事?”祝久辞冲上前问。
梁昭歌大惊,这?般双重身份怕是瞒不住了。可若直直说出来,岂不是让小公爷觉得他怪胎,哪有人出府一个面貌,回府一个面貌。这?不就是世人说的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笑面虎!
忽然跳下秋千抓住祝久辞衣袖强行转移视线:“小公爷可知什么是浪漫?”
祝久辞愣住,他当然知道,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从这?个古人口中说出浪漫二字,这?两个字的出现至少也在几千年之后了吧。
“谁告诉你的?”祝久辞狐疑。
“姜世子从奇书上读来的。”
祝久辞点点头,开光嘴不似常人,他知晓一些奇怪的东西也是正常。
梁昭歌笑眯眯凑上前,鼻尖几乎碰到祝久辞的脸颊。“小公爷不知道吧?昭歌告诉你。”
他牵着祝久辞走到梅花树下,将人抵在梅花枝干,低头看他。
祝久辞后背靠着崎岖的枝干,鼻尖闻到幽幽梅花冷香,“何是浪——”
忽而梁昭歌抬手抓住梅花枝桠,轻轻往下一按,指尖离开,枝桠瞬间弹回去,藏在梅花里的白雪纷纷扬扬落下,二人周身白茫一片,一时人间胜景。
梅花树下,梁昭歌笑靥如花,墨发染了白雪,华裳衬着梅花,身后一抹蓝天,还有傲雪寒梅。
祝久辞忽然心跳如擂,此为浪漫。
梁昭歌抬手拍去他肩头的薄雪,指尖顺着手臂滑下去抓住他袖尾,轻晃。
“小公爷可感受到了?”
祝久辞慌乱得几乎不会呼吸,胡乱嗯一声,推开他跑走。
回到书房紧紧关上门,后背抵住木门大口呼吸,心脏跳动得要冲破耳膜,脸颊滚烫,指尖却冰凉得颤抖。
那人出府都学了些什么!
文人礼仪墨客风雅一样没学到,从哪里学来那些花招数!
学这些花招数也就算了,竟还认认真?真?有模有样做出来。
当真?可恶!
祝久辞愤愤回到书桌后面,提笔沾墨却颤抖得几乎洒墨,扔了笔埋在纸张间,耳朵红得滴血。
才不会承认那个被他贬低得一无是处的花招数对他极其受用。
木门吱呀一响,祝久辞听着那人盈盈脚步走过来,埋在纸张间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不敢抬起头来。
听见梁昭歌叹一口气,似是从旁边地上捡起来他丢弃的墨笔。
额前一张宣纸被拿走,耳边是狼毫擦过宣纸的声音。
“小公爷。”
祝久辞抬头。
梁昭歌放下毛笔,递给?他宣纸。
——放浪形骸,天真烂漫。
祝久辞怔愣,突然笑起来,原来是自己误会,一时间背靠着软椅笑得不能自已。
梁昭歌凑上前,“小公爷脸红什么?”
祝久辞止了笑声。
“莫不是小公爷也以为浪漫是登徒浪子,漫不经心?”
祝久辞躲闪开他的目光。
梁昭歌抓了把柄哪里肯放过,故意逗他,半晌之间祝久辞红成虾米。
“昭歌!”祝久辞轻咳一声把人推开,虽然自己的孟浪心思被揭得底儿掉,还是得强行挽尊。
提笔落下四个字,“罗曼蒂克。”老夫子模样抬起头,笔杆敲敲桌面,“此为浪漫,自西方传来。”
梁昭歌盯着纸张思索。
“那,何为罗曼蒂克?”
祝久辞没了话语。
罗曼蒂克,灵魂伴侣。
*
春节临近,梁昭歌不出府了,一是因为西苑大大小小事务需要他帮忙,二也是出府去寻不着人陪他,毕竟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春节的事情。
梁昭歌既安然待在西苑,又恢复了从前黏人包的属性。
午膳后不知又从哪里想出来的鬼点子,缠着祝久辞让他熏香。
“小久试试嘛。”
祝久辞不理会他。
那次鹿血的事情,他为了重得梁昭歌欢心,从京城大小街坊买来他最?爱的熏香,结果碰了闭门羹。如今这?人却又恬不知耻回来让他熏那些香,祝久辞怎会答应。
“不行?。”
非得让梁昭歌学会一个道理,过了这?村儿没这?店!
梁昭歌好脾性跟在后面,怀中捧着香料盒盈盈跟着。
“小公爷不是说不可浪费?这?些香料价值千金,今年若是不用,等来年春潮了就不能用了。”
“昭歌可以用啊。”祝久辞才不会上他的当。
“我一人如何用得完。”
梁昭歌跑上前,气?哼哼伸开花袖子挡在祝久辞面前。
“小公爷此前不是熏过了,怎么几日过去又不要了?”
祝久辞瞪他一眼,当时还不是为挽回他的真?心,平日里他才不爱弄这?些浮夸的摆设。
“小公爷。”
“不要。”祝久辞躲闪开,“昭歌既然这么喜欢,自己用上不就好了。”
“可那次小公爷熏香……”我都没闻见。
梁昭歌暗戳戳捏自己指尖,悔不知当初!若是当时推开门,哪怕嗅一下也好。
如今再也见不到染了自己香薰的小公爷,着实后悔得掏心挠肺。
祝久辞铁了心与他对着干,思及那些时日自己在西苑冰天雪地的院子中冻了好几天,前几日梁昭歌又出府捣乱整得他头大,一腔怒火没处撒,此番刚好趁势修理修理他。
走出去两步,梁昭歌没再跟上来,祝久辞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游廊纳罕,难得这?人不坚持。
腊月廿九晨光熹微,府上已然红火一片,天色将将大亮便隐约能听到街巷传来的炮竹声响。
祝久辞心情大好,晨起也没有呼唤仆从更衣,自己取了榻旁折叠好的华衣。
指尖刚将衣裳拎起来,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若不是小屋子空空荡荡,他几乎以为梁昭歌就站在身边。
祝久辞将衣裳扔回盘去,一时怒火攻心。怪不知昨日梁昭歌不跟着他了,搞了半天在这儿等着他!不过祝久辞也是倔脾气,穿着亵衣下了榻,唤仆从取来新的衣裳。
然而仆从拿来好几套全都是熏过香的。
祝久辞急了,唤了十几个仆从将自己所有衣裳拿过来。
当真?就不信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人能将自己所有衣裳都熏完吗。
仆从抱着折叠好的衣裳鱼贯而入,小室顿然被梁昭歌的冷香环抱。
祝久辞炸了,“都拿回去!”
阿念抱着祝久辞最?喜欢的衣裳走上前,“寒冬腊月,小公爷不可任性啊。”
祝久辞摸摸手臂,确乎也觉得有些冷,三蹦两跳回到榻上钻进衾被。
“不出去了。”
阿念几乎急得哭出来,明天就是除夕了,今日可以说是府上最?忙的日子,先不说周遭的布置需要他打点安排,京城达官贵族的拜帖也都在今日陆陆续续来了,他作为国公爷唯一的孩子,怎可能不出面处理这?些事项。
然而京城小公爷何时把这?些看在眼里,圣上面前都敢大闹三堂,何谈区区的腊月廿九。
阿念急得转圈,忽然怀中的衣裳被拿走,一人从他面前盈盈走过,指尖背在身后示意他离去。
阿念登时如蒙大赦,欢天喜地离开,还不忘把木门轻轻合上。
梁昭歌走过去坐在榻前,指尖抚上鼓起的衾被,温柔轻拍几下。
“小公爷赖床。”
衾被动了动,“昭歌赖皮!”
梁昭歌哑然失笑,俯身抱住被子,一把将人团着抱起来。
“今日怎能不起?”
祝久辞藏在衾被里露了半张脸,“没衣服穿。”
梁昭歌叹气摇摇头,“晓得了。是我错了,小公爷。”
祝久辞探头望出去,梁昭歌极认真地看他。
“来,我给?你更衣。”
梁昭歌也没等那人答应,指尖灵巧一转,衾被就被拨到一旁。
冬装繁复礼节,梁昭歌不紧不慢一层层替他穿上,耐心地将盘扣扣好,纵使是伺候穿衣的动作,也没忘了自己一身优雅。
祝久辞本是不习惯周身都是梁昭歌的熏香,但一层层衣裳穿上,自己也嗅惯了,没觉得有什么,木偶一样抬胳膊抬腿。倒是梁昭歌白皙的脸颊越来愈红,到最后竟是耳朵尖尖都在滴血。
“昭歌怎么了?”祝久辞探身问他。
梁昭歌嗅见那人周身都是自己的熏香,瞬间全身红透了,一时神思慌乱,竟然伸手把那人衣裳全部扒下来。祝久辞瞬间被剥干净,倒在榻铺里着实有些懵。
“我我再找几件衣裳来!”梁昭歌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对,某人又想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