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嵘脑门上的汗，哗的一下冒出来。
……掌门，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独守大局。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修士灵敏，平日里对杀气一类的感知最是敏锐，道场上的众人渐渐止住了声，离得远些的还四下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看见高座上的玉虚真君眉目平静。
“顾青需入我苍山，劳烦割爱了。”
一尺之距的奉壹元君将发丝挽回耳后。
“此人乃我九重仙门弟子带回，着我仙门锦衣，食我仙门水米，居我仙门华舍。真君说带走便带走——”
姜雾轻笑了声，睨过来的一眼很是嘲讽。
“不觉得自己过于蛮横无礼了吗？”
只一瞬，陆归龄皱了下眉，鸦青的眸子落在姜雾脸上，随后视线移向她身后的少年。
“长宁自封修为。”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可姜雾却是明白。
仙门大比自古便有拜师的风俗，若是遇上一位修士荣获几方宗门的青睐，修士可自行选择中意的宗门，或者宗门之间派出弟子相比，胜者得之。
这番情形姜雾自然不会选择让顾青来选。
开什么玩笑，要是顾青被陆归龄那副道貌岸然的皮相所骗，去了苍山，姜雾能当场呕一口血出来。
也不是第一美人对自己的皮囊不自信，人嘛，总是不喜欢出意外的。
谢长宁若是以正常的修为比试，桓野肯定是打不过的，陆归龄此番正合她意。
谢长宁压制了同等的修为，且定会因桓野身骨不佳而轻敌。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姜雾这方的胜算很大。
“一炷香，落场外者算输。”
陆归龄颔首：“好。”
他挥袖带了道灵力，拂在谢长宁身上，姜雾眯眼神识探去，不多不少，正是炼气三层。
桓野也被这转折噎了下，不过还好，他正好也想顾青留在九重仙门。
毕竟当初他提早上山，也就是为了阻止顾青拜入苍山。
哪知还是避不过冥冥之中的缘分，让他遇上了姜雾。
清风扑打在少年面上，扬起他身后的马尾，道场上的黑白两道身影，霎时让众人屏息。
谢长宁轻轻哼笑了一声，右手反握的长剑一甩，随即飞身踩剑，悬于半空中。
他漂亮的桃花目盛满了月色，似有一池春水，潋滟动人，衬得如玉似的面庞更加俊俏夺目。
少年郎身上白袍翻飞，像极了潺潺流水打出的浪花。
乾坤袋中的玉简又在急促的闪烁不停，可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是仙门录还是轶闻录。大家的目光紧紧锁在二人身上，一刻也不敢离。
谢长宁虽然有些没缓过神，自己怎么就被师尊压了七层修为，还直接上了道场，跟对侧那位带着面具的少年即将比试。
但师名向来不可违，况且师尊大张旗鼓过来，正是为了那名弟子。
不过……谢长宁落在道场上，长剑飞旋着被他握住。
姜雾想的没错，谢长宁确实犹疑了。
他握着长剑，玉白的剑珥贴在手上，骨节分明得很是好看。
桓野收回眼，听到谢长宁迟疑出声：“道友可是身体不适？不若向尊师请辞，换个人来吧。”
少年眼眸平静，“不必了，请吧。”
风声萧萧，破空声在他手下乍响。
白袍少年郎手腕轻翻，长剑带着凛冽的气息，直直朝桓野冲来。
那柄剑尖离少年面额只余一尺，却陡然停住。
下一息，桓野仰面往后倒去，折腰翻身，长长的发丝顺着力道打在他面具上，再纷纷滑落。
温阳高挂，日光倾洒，水环上的众位看客这才瞧见一丝冰冷的蓝光，转瞬即逝。
周遭光芒，此起彼伏，绵绵不消。
“银丝！是…是银丝！”
不知谁叫了一句。
谢长宁此时此刻，却有些难受。
他周身布满了极细的银丝线，交错不绝，裹满灵力的线身泛着蓝光。光看一眼，谢长宁就足够相信，这线能将他的头割下来。
冰冷的寒意贴在腰腹，谢长宁眯了眯眼，慢慢转了视线，看着侧方那位瘦削的少年。
“冰灵根？”
桓野举着手靠在心口，五指微张，显然是在控制着这些银丝，牵制住谢长宁。
“可还战？”
回答他的是白袍少年郎身上猛然爆发的剑意。
“自然是，”
谢长宁腰腹上聚出数柄冰蓝色的小剑，他勾起唇角，眼睛死死盯着少年，露出了一个不同于往日的嗜血笑意。
“——战！”
下一刻，剑流从谢长宁周身炸开，银丝寸寸绞断，铺天盖地的杀意席卷而来，几乎要吞噬掉侧方站立的少年。
桓野知道，单凭银丝是困不住谢长宁的。
可他却没料到，入门才三年的谢长宁，修出的剑意已然如此强大。
少年双手瞬间布出无数银丝，挡在身前，却仍抵挡不住不息不止的澎湃剑意。
“啪——”
清脆的玉扣声响，上一息面目还算平静的少年却突然变了脸色。
下一瞬，剑意轰然间破开防线，冰蓝色的光芒霎时寸寸断裂，随着气流飞散，恍若漫天星光。
几息内渐而湮灭，那处的情形，终于露了出来。
一人在场中半跪着，披散的长发随风舞动，遮住了他低下的面庞，黑色的衣摆飘荡，露出脚边碎裂的黑色面具。
以及一条玄色绫带，末尾的玉扣碎裂了一角。
谢长宁提着剑，带着狂风逼近：“可还战？！”
姜雾死死握紧了拳，抿了抿唇。她快速的朝旁边看了一眼，陆归龄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鬼样子。
淦。
她居然忘了这群家伙是剑修，什么封到炼气三层？直接封到一层都是该的！！
姜雾希望她那个徒弟不要太死心眼，顾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苍山若要，给便是了。
众人也以为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可是并不。
半跪着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狂风吹开他面额上凌乱的长发。
容颜清丽，眉色如望远山，形状姣好的瑞凤眼似有摘星坠落，晕开浓浓玄色。
谢长宁的剑，刹那间偏了偏。
“——她？！”
道场轰然炸开了锅，居然是……女修？！
眼睁睁看着一名少年变成女儿家，还是今日主座上某位才收的弟子，这可真是爆炸性轶闻了。
安能辨其是雌雄。
姜雾却在看清容貌的一刹那，猛然蹭起了身。
她未再顾及一旁端坐的苍山剑修，神情显而易见的不可置信，瞳孔剧震。
这这这，这！不是她梦里收的女徒儿吗？！
——叶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