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致萱是只狐妖,一般山下的凡人?都叫他们狐狸精。
她即将成年,她很烦躁。
身边送她下山的长老还?在苦口婆心:
“……族中有族中的规矩,成人?礼是狐妖狐生路上的一道关卡,萱萱你天资再好也得?做。”
魏致萱此时的化形如人?类少女,身形娇小,却已初显妖娆风情,她用潋滟的桃花眼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道: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堂堂大妖一族的成人?礼,是去假装弱小勾引人?类吗?”
“老祖宗的规定,老祖宗的规定……”长老念叨着,突然嘿嘿一笑?,“而且人?类,是很美味的,只要你驯化了他——”
还?未进行成人?仪式、心思尚显稚嫩的魏致萱抖动了下毛绒绒的狐耳,压下心里的不满,认真听起了长老“关于?如何驯化人?类”的小课堂。
最后,在将狐妖送到目的地后、即将离去的长老切切叮嘱:“不能伤害人?类,切记切记,知道吗?”
魏致萱倦怠点头,此时灰蒙蒙的天边金光渐显,族里大巫算出来的是她的有缘人?今日会经过此处,瞧着已经快到人?类的活动时间了。
魏致萱知道不能再拖,她想起长老说的要点之一:装可怜,眸中厉光一闪,狠狠心,施法在手臂上划了道渗血的口子。
接着,一道白光闪现,长满细草和野花的长坡上哪儿还?有什么少女,只剩个?皮毛火红的小狐狸,缩成一团,前腿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瞧着还?挺可怜。
魏致萱很满意自己呈现的效果,下山前刚洗澡,毛很绒很顺。伤口也很到位,最能激起人?类的什么同情心。
万事俱备,只欠人?类,魏致萱衔了根细草,守株待兔。
魏致萱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想等一个?人?类助她渡劫,结果等到了一群……?
*
何希蓝受手帕交相邀,赴宴踏青,一路上春光正?好,春烟正?浓,杨柳如丝,间夹着小鸟啁啾,好不热闹。
待到如碧坡旁,何家?的马车才停下,丫鬟小心扶着何希蓝下车。
离远远的,何希蓝就见不少官家?小姐都围在一处,整整围成了圈,不知在看?什么。
她本?不想凑热闹,但见小宴主人?,丞相嫡女蒋小余也在那,少不得?要去打声招呼。
何希蓝走上前去,温柔浅笑?道:“这是有什么热闹不成,也跟我说道说道。”
“诶呀,希蓝姐姐,你来啦。”
“希蓝,上次找你借的书我总算读完了,正?要与你好生说说呢。”
“可算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让我好等——”
何希蓝素来人?缘好,此时也是受到了手帕交们的热情欢迎,好赖挨个?寒暄完,才听得?人?道:
“可不是稀奇吗,这如碧坡上,竟有一只受伤的赤狐,瞧着还?颇有灵性呢。”
何希蓝起了些兴致,探头去瞧,可身前正?好有人?挡着,看?细长的身形,应就是蒋小余了。
见不到也无妨,何希蓝收敛心思,准备走个?面子功夫,好去一边躲懒,就听手帕交在她耳边低声道:
“刚刚蒋小姐道,她冬天正?觉得?自己少条毛皮披风,眼下看?了这狐狸,说很喜欢赤狐的颜色,要多找几只赤狐做衣裳。”
“其他的管不了,但这就在眼前的——那小狐着实年幼,我心都软了,你瞧瞧罢。”
说着,手帕交拉着何希蓝,绕了个?身位,何希蓝这才见到那赤狐。
但见那赤狐趴伏在碧丝织成的草窝里,身边还?有几只粉白小花支棱着,它一只火红的狐狸趴在这,着实耀眼夺目。
这狐狸绒毛未褪般,毛发比碎草还?细,毛绒绒炸成一团,颜色也极好,橘红如火,难怪连素日看?惯珍奇的蒋小余都起了心思,要取它这身好皮囊点缀自己。
直到何希蓝走到自己身畔,蒋小余才看?向?何希蓝。
蒋家?世代书香,帝王心腹,一身傲骨,本?来蒋小余哪用把?何希蓝看?在眼中,但新帝即位,何家?家?父受尽恩荣,任了太子太傅,眼见成了朝中新贵,炙手可热。
蒋小余出门前还?得?了母亲叮嘱,要好生和何希蓝相处,尽管她心中看?不起何家?出身,又嫉妒何希蓝这身说不尽的风流袅娜,此时还?是扯出笑?道:
“何姐姐何时来的?也不与我说声。”她偏头,细声细气道,“好不伶俐的丫头,见人?来,话都不说一句,是据了嘴的葫芦投胎吗。”
蒋小余这话训的是丫鬟,深层却意有所指,不堪细想,有几个?心思细的小姐已经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好在蒋小余还?知道见好就收,爽了一波后心情舒畅地吩咐丫鬟:“去,找人?把?狐狸捉回府里。”
“是,小姐。”
何希蓝冷眼看?她表演,本?来这狐狸她可管可不管,但蒋小余管不住嘴皮子,那就别怪自己多管闲事了。
“慢着。”何希蓝拿帕子按了按唇角,曼声道。
蒋小余:?
她凝眉看?向?何希蓝,心下警觉,面上仍笑?着:“何姐姐这是何意?”
“妹妹有所不知。”何希蓝慢条斯理道,“我家?老太君寿诞将至,家?父交代我,要为老太君寻样贴心的物什,本?来我还?在头痛,不想今天见了这狐狸。”
她看?了眼赤狐,“正?巧给我家?老太君做条护膝,颜色,质地,都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我那还?有上好的裘皮披风,回头就让人?送与妹妹。”何希蓝笑?道,“这只小狐狸,就要请妹妹割爱了。”
蒋小余指甲攥紧手心,气得?不行,又不能拒了,只觉得?何希蓝这个?人?太讨厌,见自己看?上什么就要抢。
先?抬出太子太傅和老太君,拿局势和孝道压自己,又用条现成的披风搪塞自己,堵别人?的嘴。这下在外人?看?来,她是面面俱到了,说不得?还?要被称赞一句“孝心可嘉”。
蒋小余差点忍不住呛声,还?是身旁的大丫鬟见势不对,记得?出门前夫人?的嘱咐,低声在蒋小余耳边急唤了几声,提醒她万万不能为了这点子小事与何家?起了龃龉。
看?着何希蓝笑?意盈盈的那张脸,蒋小余真是忍了好久,才把?气咽下去,她近乎咬牙切齿道:
“能为老太君的寿诞尽一份力,妹妹开心极了,何姐姐客气,这小狐你带回去便是。”
围观的众小姐:……这可真是看?不出来开心的亚子
何希蓝笑?如春风:“多谢妹妹。”
何希蓝身后的丫鬟要去抱那狐狸,却没想到自家?主子亲自蹲下来,将狐狸抱在怀中。
橘红的狐狸贴着淡碧的衣裙,竟是说不出的相称。
赤狐卧在草里不知卧了多久,肚皮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露水,几下就把?何希蓝的裙裳弄湿了。
何希蓝半点不在意,甚至说她就是想要这效果,她略带歉意道:
“我一时心切,竟污了衣裙,让你们见笑?了。”
“我先?回去,改日再邀你们来府上赏花。”
何希蓝达成早退躲懒目的,衣袂翩飞地离开了,留下身后一堆赞扬声:
“何小姐真是心存孝道,她平日里多沉静,现在为了老太君高兴得?都失态了。”
“女子当如是。”
“再没有比何小姐做事更妥帖的了。”
“是啊是啊。”
……
蒋小余气得?头晕目眩,哪儿还?有踏青的心思,她想跟何希蓝一样甩袖走人?,却被丫鬟苦口婆心地劝住了:
“小姐,您是宴主,要是放下这些宾客走了,回头……回头大家?又要说您不懂礼数了。”
蒋小余又气又委屈,为什么何希蓝做什么都对,她做什么都错啊。
*
魏致萱被抱上了马车,虽然抱着她的这个?人?类的怀抱很柔软,但她身体紧绷,四肢带力蜷缩着,完全没有放松。
要不是族中大巫从不出错,她早在被算计着做披风的时候就使?个?小法术脱身了。
魏致萱沉住气,准备等到最后一刻,实在不行再走,毕竟不管是人?界还?是妖界的话本?子里,英雄救美都是在千钧一发时才会上演。
没想到她等来等去,等来另一个?想把?她做成护膝的女人?。
很好,她要从披风改做护膝了。
魏致萱面色不虞,只想回到族里问大巫,难道她命中注定要被做成保暖用品?
她心里不高兴,体现在兽形上就是小狐狸小小的脸皱成了一团,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看?起来就很不乐意待在马车里的样子。
马车哒哒地走,很快踏着整洁的青石板路回到了何家?。
马车里只有何希蓝和赤狐,何希蓝正?经了一路,下车前没忍住,撸了把?小狐狸,果然如想象中一般软绵绵,手感极好,很像堂妹家?那只波斯猫。
何希蓝抱着狐狸,开始思考要不要养只猫顽。
她下了车,门房和迎上来的嬷嬷看?着她怀里的毛团子,都吓了一跳。
“小姐怎生抱着只狗?”嬷嬷奇道。
魏致萱:?
她本?来团成球,用背面对外头,没想到被当成了狗,气得?魏致萱抬头怒视那人?类。
何希蓝扑哧一笑?:“不是狗。”
嬷嬷此时才看?清这毛团的脑袋,更紧张了:“原来是狐狸,小姐怎能亲自抱着这种野物,万一伤着了可如何是好?还?是赶紧给老奴罢。”
何希蓝垂眸,看?了两眼赤狐,道:“不碍事,它很乖。”
她顿了顿,“不过,到底是野物,不喜与人?相处。你寻些药来,再送庄子上养阵子,待伤好了,就让猎户放入山林吧。”
“小姐仁善,老奴这就安排下去。”
魏致萱支棱着耳朵:怎么不做护膝了?
不懂人?间规矩、心思尚且稚幼的魏致萱有点想不通,但狐妖一族灵气浓郁,对天道至理这些摸不着的东西感应很强。
在何希蓝提出把?她送走时,她直觉就是要留下来,留在这个?人?身边。
魏致萱敏捷善思,立时明白过来,她的有缘人?,应当就是这个?女人?了。
不能走,死?也不——不对,是不到被做成护膝的前一刻都不能走。
魏致萱下定决心,那边嬷嬷已经要伸手接她过去,魏致萱此时不能显露自己的真身和能力,只能靠着这副可怜幼小又无助的亚子博取人?类的爱怜。
她当机立断,爪爪勾紧了何希蓝的衣裳,抬头用湿淋淋的黑眼睛看?着何希蓝,边看?她,还?边在何希蓝胸前蹭着。
狐妖别的本?事不算大,但魅惑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体现在幼兽身上,便是让幼兽看?起来更让人?心生怜爱。
果不其然,嬷嬷就心软了:“小姐,您看?这小东西,舍不得?您呢。”
魏致萱正?洋洋得?意,就被何希蓝伸着指头、顶着额头往后推,把?毛脑袋推远:
“刚刚还?不高兴呢,现下又谄媚起来,真是善变。”
魏致萱:?
何希蓝摆明了嫌弃小狐狸这三心二意的品性,嬷嬷却还?在想:
“若是养在府里,倒也不错,时不时还?能见一眼,好歹是份善缘呢。”
何希蓝摇头:“它生于?山野,自当长于?山野,才最适宜,何必困在府中。”
说完,何希蓝又补充:“听同窗说,狐狸长大后便不美了,还?是送走罢。”
魏致萱听前一句时还?有点动容,待听到后一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女人?:
不美了?
你居然质疑我狐妖一族魏致萱的品貌资质???
很好,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这一刻,魏致萱彻底下定了决心,她就算被做成护膝也不走了,她要等自己长大,美死?这个?女人?,让她发自内心地为今日的发言忏悔。
那厢何希蓝还?在道:“我倒是想养只波斯猫了,摸起来和这只狐狸差不多。”
还?想养猫,想都不要想。魏致萱心里一声冷笑?,可怎么成功留下来,她还?没甚法子。
好在妖物更受庇佑不是说说而已,虽然她的种族天赋没有打动认为狐狸长大了就不好撸了的何希蓝,但上天给她打开了另一扇窗。
嬷嬷看?了看?她的伤口,劝何希蓝先?给幼狐上次药再送走,何希蓝答应了。她回房后把?狐狸交给嬷嬷照料,自己先?去梳洗。
等她湿着长发出来,就见自己的嫡亲幼妹正?抱着狐狸不撒手,丫鬟嬷嬷们不敢硬拉,怕小主子不高兴,更怕弄疼了狐狸、让狐狸伤到了小主子。
“哎哟,小祖宗诶,快把?它放下罢,您身子还?虚,可别伤了您。”
“小小姐,诶,您小心着点,这病还?没好哪,可别再栽个?跟头,老奴怎么跟夫人?交待。”
“我不,我不,我要抱着橘橘……”小萝莉头上扎着两个?小花苞,稚幼可爱,长相乖巧,说话软绵绵甜丝丝。
“大小姐,您可算出来了。”见何希蓝终于?来了,嬷嬷迎过来,“小小姐来找您说话,不成想看?上了这野物,这可如何是好?”
何希蓝拢了拢眉,看?向?幼妹。
幼妹先?天有些气血不足之症,体弱多病,又不爱动,素日懒洋洋的,身体就更差了。
现下她面容苍白,环抱着小狐狸不撒手,流露出几分?稚儿的任性,难得?有些活力。
妹妹看?着自己,眼巴巴道:“姐姐,我要这只小狗!”
窝在萝莉怀中、委曲求全曲线救国的魏致萱:傻逼幼崽,我是狐狸!
虽然很生气,但留下来是第一要务,魏致萱按捺下屈辱和愤怒,和萝莉一样眼巴巴看?着何希蓝。
可怜,弱小,又无助。
看?着两只幼崽如出一辙的神?态眼神?,何希蓝沉默了下,再一笑?,道:
“可以,它可以留下来。”
“真的?”小萝莉眼睛一亮,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抛出去,“姐姐你对我最好啦,最喜欢姐姐啦。”
魏致萱得?意地支起耳朵,但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果然,她听见何希蓝道:“嗯,不过……有条件。”
两只崽:警觉.jpg
*
魏致萱万万没想到,她用这种方式才能成功留在有缘人?身边。
她窝在人?类给她准备的软垫上闭目小憩,人?类幼崽从外头啪嗒啪嗒跑进来,像只扑进房间里的小黄鹂:
“橘橘,我散步回来啦,可以和你玩啦。”
魏致萱:可我只想跟你姐玩。
她倦怠地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小萝莉,小萝莉额上还?有细汗,也不知体质是多差,去园子里走两圈就累成这样。
怪不得?她姐要用自己当胡萝北,吊着这只小毛驴赶路。
想起自己还?要靠何希蓝度过成人?礼,此时对这个?萝莉好点也就当补偿了,魏致萱心理叹口气,深觉自己年纪小小,责任大大。
“小小姐近日气色好多了。”
“可不是,夫人?和大小姐也放心不少,这狐狸可能真有点灵性呢。”
“这些神?神?鬼鬼的你也信,分?明是小小姐动得?多了……”
魏致萱扒了扒耳朵,只能说两者皆有,她身上散逸的灵气对妖来说微不足道,滋养一个?人?类幼崽却刚刚好,而凡人?信不信,端看?心中有没有鬼神?。
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知道,何希蓝怎么还?没回来。
*
何希蓝下学回家?,先?去见过母亲,再去幼妹房里把?胡萝北带走。
何希蓝深谙钓小毛驴之道,每天只让狐狸陪幼妹一个?时辰,总待在一起人?难免喜新厌旧,聚少离多才能吊着小毛驴继续为了胡萝北奋斗。
何希蓝不知道的是,这就暗合了胡萝北的小心思。
魏致萱腿上的伤本?就不深,这几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何希蓝也已从不放心幼狐、怕它在房间捣乱,到习惯房间里有只毛绒绒的活物,有时看?书时还?会把?狐狸抱到膝上摸。
像抱着家?猫一样。
魏致萱心里很不满,可身体很诚实,她卧在柔软的美人?膝上,周遭都是淡淡清香,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背,毛毛从人?类指缝流过,香软绵柔。
有好几次,她舒服得?差点翻身露肚皮求摸,还?好大妖的尊严制止了她。
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人?类抚慰按摩,堕落的人?类贵族生活腐蚀着狐狸那颗想要成年的奋进的心,魏致萱深觉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要早日采取行动才好。
狐妖的成人?礼,说白了就是那档子事,根据大家?的成人?礼感想来看?,九成九都是靠魅惑哄骗人?类达成目的的。
但魏致萱谨慎考量了下,以何希蓝这冷酷无情的亚子来看?,还?是别太相信自己的魅力比较好。
要做两手准备,务必一击必中,以免像成人?礼失败的姐姐们那样,被人?类当妖怪轰出了家?门还?不能还?手,委屈生气还?丢人?。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狐。
趁没人?注意,魏致萱将何希蓝的一本?书变作自己的模样,真身溜出去打探消息,可算在何父那得?知了能用到的事儿。
原来何家?最近表面太平,内里正?为一件事焦头烂额。他们得?知丞相一党将一封栽赃陷害的信放到了何家?书房里,且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到皇上手里也不过这两日的功夫。
可何太傅的书房里的书何止千本?,一时之间哪儿找得?出来——至于?皇上派人?来找,里头定是有丞相的人?手,一找就能找出来,到时必然要引起帝王的疑心病。
若是这两日大动干戈,把?书册全运走换一批,也不可,如此大动干戈,没事也像有事了。
魏致萱隔窗听了个?七八成,她动用灵识向?书房内看?去,没费什么功夫就“看?见”了那信。
魏致萱本?想拿这件事去和何希蓝好生“商量”一下,讨个?条件,但她仔细一想,旋即换了个?主意。
*
何希蓝没想到,睡在床边锦缎窝里的小狐狸,会在丫鬟都退出去后跳上自己的床。
她挑眉,指了指外面:“下去。”
这只狐狸聪明的紧,它一准明白自己什么意思,但狐狸不仅不愿意下去,还?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窝了下来,一副不打算挪窝的亚子。
一人?一狐僵持片刻,何希蓝干脆不管它了。
就当床上长了个?毛团子吧。
何希蓝对于?宠物上床这件事情绪稳定,随手rua了两把?狐狸,重新盖好被子就要午后小憩。
这下换魏致萱不稳定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何希蓝,她的情绪起伏总是很大,她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能归结于?比较在乎何希蓝——能不在乎吗,是关乎她成人?礼的人?类啊。
这样一解释,就显得?很有道理了,魏致萱安心地放任这种情绪,转而关心起眼前的事。
要怎么现身呢,魏致萱怕吓到人?类,想了想,她趁何希蓝将睡未睡时,变幻人?形,凑到她耳边轻轻说:
“何希蓝,睁开眼,看?看?我。”
*
何希蓝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女子的低喃,声音尚且稚嫩,听着比自己还?小两岁,沙沙的,很舒服。
她以为自己做梦了,正?奇怪今日的梦境为何如此清晰,何希蓝好奇地在梦里睁开眼,见一笑?吟吟的少女伏在身侧,正?双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五官精致无双,神?情烂漫,长睫浓密多情,在桃花眼中投下薄薄的暗影,顾盼生姿。
何希蓝怔然望着,一时失神?,不知今夕是何夕,但少女头顶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霎时把?何希蓝从这个?状态里惊醒了些。
何希蓝失声道:“狗耳朵?”
魏致萱:……
“是狐狸。”少女不笑?了,凶巴巴道。
不笑?的时候,头顶狐耳的少女冷艳绝伦,着实让何希蓝惊艳了把?,但旋即,少女转了个?身子,身体前倾,把?毛绒绒的大尾巴朝向?何希蓝。
“看?,是狐狸喔。”少女声音低了些,带着诱人?的暗示道。
那橘红的狐狸尾巴随着她身姿的摆动,在何希蓝眼前晃呀晃,灼人?眼。
——再仔细一看?,何希蓝才发现,少女身上披着的罩衫,好像是自己的衣物。
少女裹着纱制罩衫,虚虚笼着,曲线青涩而玲珑,极美。
何希蓝彻底清醒过来。
这品种,这毛色,还?有床上消失不见的毛团子,再联想志怪小说中的邪魅妖精俏书生,何希蓝深感不可思议的同时,笃定地试探道:
“小狐狸?”
“是我啊。”魏致萱见她终于?不再是沉静如水的一张脸,而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心里顿感愉悦。
何希蓝犹豫半晌,实在不知道这种场合说什么好。她人?生活过十几载,不说多稳重,为人?处事也算游刃有余,可哪里处理过这么奇异的事端,仿佛自己即将成为志怪小说男主。
看?,还?是经典畅销款妖精——狐狸精呢。
人?类已经被突发状况搞到懵逼,开始胡思乱想,狐妖少女积极进取,争取着有缘人?的认可:
“其实我今日现形是迫不得?已,见你家?即将大难临头,才决意出手。”
提到自己家?,何希蓝心里一紧,追问道:“怎么?”
魏致萱觑着她的神?色,三言两语将在书房听闻的事儿说给何希蓝听。
为防何希蓝觉得?自己是故意诓她,魏致萱还?好心提醒:
“你若不信,明日去问你父亲便是。”
何希蓝凝眉片刻,思及这两日父亲的反常,和匆匆进出的幕僚们,叹了口气,道:
“不必,我信你。”
“多谢……”何希蓝已经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眼前这位了,只含糊过去,“多谢你提醒。”
何希蓝心里急急思索着解决方法,就见少女手中凭空出现一个?信封,朝她递来,道:
“东西在这。”
何希蓝一顿,颔首接过,迅速扫了遍,见里面所写字字诛心,牵连甚广,若是被丞相党得?手,何家?再不能被新帝重用只是轻的,若是后头还?有杀招,说不得?还?要阖家?殒命。
何希蓝惊惧之余不禁安心地长叹一口气,幸好,这信被这小狐狸精取来了。
何家?之危已解。
她抬眸,正?色道:“姑娘善举,希蓝感激不尽。”
没想到,自己当初一个?善举,居然解了何家?大难,何希蓝暗自庆幸,幸好当初救了狐狸,没把?她做成护膝,还?留她在府里。
这时候的何希蓝完全忘记了,后面一条明明是狐狸自己争取的。
她只想着,志怪小说里着实把?妖们看?扁了,其实妖脑子里不只是情情爱爱,也有大义。
何希蓝边暗自反省自己的浅薄,边道:“姑娘有什么所求,我何家?一定办到。”
魏致萱满意一笑?。
她就知道,对何希蓝这种人?类,最好的方式不是让她求,说不准何希蓝自己脑子一转弯就想到法子了。
反而这种主动替她着想,贴心贴肉的做法,才更得?她心。
魏致萱小心机得?逞,终于?看?到了成人?礼成的希望,她弯了弯眼,道:
“的确有一事相求。”
何希蓝不假思索:“何事?”
魏致萱凑近她,两人?挺秀的鼻子间仅隔一指宽,她呼吸缠绵,尾巴在身后款摆,低喃道:
“助我……成人?礼。”
反省到一半的何希蓝敏锐察觉了气氛的变化,于?是反省戛然而止,她轻轻吸了口气,道:“莫非……”
“莫非?”魏致萱的狐耳无辜抖动,“就是,床上那档子事啊。”
何希蓝:……
志怪小说说得?对,原来妖精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想哄骗人?类行这种事。
何希蓝瞬间心情复杂,但人?家?救了何家?上上下下,要自己以身相许——应该算以身相许吧——好像也不是很过分?。
而且这种有法力的妖,若是不从了她,以后家?中应该不得?安生了。
何希蓝思索着利害关系,完全没去想自己愿不愿意的事儿。大概对于?神?秘而美艳的少女,人?类总是不能抗拒的,像志怪小说里的书生。
何希蓝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仍是云英未嫁身,在想这些时,脸上已然覆上薄薄一层红云。
魏致萱这才发觉,这个?人?类长得?也挺好,勉强能和以容貌为傲的狐族比了。
何希蓝心里下了决定,但少女总是矜持的,她含蓄道:“姑娘所说之事,我本?不该拒绝,但我尚未出嫁——”
“等等。”魏致萱打断她,屈指勾她下巴,“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我是说,帮我,度过成人?礼,懂了吗?”魏致萱加重了“帮我”两字,笑?盈盈地看?着何希蓝。
何希蓝先?是一愣,旋即面色如晚霞晕开,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这样的吗?
此前何希蓝从未在少女身上感受到传说中的狐族的魅惑气息,但当两人?倶香汗淋漓后,她总算得?见了。
愈热,愈浓。
或许是兽类都不善克制,魏致萱嘤.咛的声音婉转鸣啼,她橘红的尾巴席卷腰腹,裹在自己腰间,如枫叶覆雪,红墨铺玉,触手生温。
那狐耳最是灵动,随着主人?的感受变换姿态,在被这妖精带得?浑身滚.烫时,她甚至细细咬过这双狐耳。
那妖精便发出低泣的声儿,缠缠绵绵,如泣如诉,绕人?心肠。
何希蓝只是个?闺中小姐,平日手上的活计只有练字作画,待纵情过后,便是难言的疲累。
两人?身上都有地儿酸软不已,便就着夜色,抱在一处,沉沉睡去。
*
何希蓝本?以为,睡醒看?见毛团子变狐狸精已经是平生最大的奇观了,却没想到,这再睁眼起来,狐耳毛尾巴少女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眸迷离、凹凸有致的,货真价实的妖精。
昨夜的青涩再寻不到半点,狐耳狐尾消失,浑身上下无处不风情,身上还?有说不上来的淡淡香味,萦萦绕绕,诱人?沉沦。
若不是面容还?有些相似,何希蓝都不敢认了。
这狐狸精,这么变幻不定的吗。
魏致萱在她的注视下缓缓醒来,她对自己的情形早有预料,心中只有成人?的愉悦,还?有贪欢后的餍足。
——不,其实也不算很满足。
她看?着何希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何希蓝勉力在狐狸精的魅力下保持镇定,道:“你的狐耳?”
“嗯?”魏致萱眼睛向?上一看?,耳朵啪得?一下弹出来,“你找它吗?”
“嗯……”何希蓝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她才发现,这狐狸长大了,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随便说句话,都勾人?心魂。
“成人?礼嘛——这耳朵,这尾巴,以后都能收起来了,更像人?了。”她低笑?了声,眼波流转,“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放出来。”
何希蓝被头发盖住的耳朵悄悄红了:“其实也不用……”
“嗯哼。”魏致萱懒散应声。
真是,舒服呢。
何希蓝抿唇,问:“还?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谁?”
“魏致萱。”
*
既然得?知了魏致萱是狐妖,又对自家?有恩,还?身具法力,何希蓝自然不会让她再去给幼妹当锻炼的胡萝北。
可魏致萱道,她闲着也闲着,倒不如在小萝莉身边再待两天,也能用她的灵力将萝莉最后一点体虚补上。
何希蓝这才知晓狐妖暗地里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何希蓝越感动,魏致萱越舒坦,只觉自己终于?在何希蓝面前扬眉吐气,让她刮目相看?了。
何希蓝思来想去,到底没跟父亲说狐妖的事儿,她去了书房一趟,装作寻杂书看?、不小心找到了信的亚子,激动得?老父亲老泪纵横,连声道女儿是福星下凡。
何希蓝从书房出来,就跟被蛊惑了的书生一样,鬼迷心窍地往幼妹房里走去,去找狐狸。
刚一进门,就见散步回来的幼妹正?抱着狐狸亲热,一把?从脑阔撸到大尾巴,那狐狸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瞧着真是一脸享受。
何希蓝很不喜欢这幕,她忍了又忍,道:
“你别摸她耳朵。”说完,想了想觉得?不够,“尾巴也不能摸。”
“噢,还?有肚皮下面,反面都不能摸。”
身体健康很多、面色红润的小萝莉实在没忍住,看?傻子一样看?着姐姐,委屈又茫然道:
“橘橘这么可爱,不就是用来摸的吗?”
何希蓝:……
她深有同感,的确是用来摸的。
但只有自己能摸才对啊……这个?想法隐隐在何希蓝心底浮现。
*
人?类在服侍完妖精后,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昏暗暖香的帷帐中,两人?声音低低的,只说给对方听。
“妹妹那边,你还?要去几日?”
魏致萱见何希蓝在意,又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实在可爱。
本?想说其实也差不多了,但魏致萱又想起,长老交代的驯化人?类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若即若离,别让人?类吃准了妖的心思。
要保持神?秘,要让人?类着迷不已,这才是妖精最致命的地方。
魏致萱便道:“这个?,也说不准呀。”
她的尾音上扬,拉得?长长的,逗弄的意味极浓。何希蓝哪里不明白自己是被妖精逗弄了,当即发了狠,好好折腾了场,直让那妖精再无力气开这种玩笑?。
芙蓉帐暖,狐妖发间的白玉簪将瓷枕敲得?叮咚响,间间错错,细声叮当,好不动听。
最后,在两人?即将入睡前,记仇的狐狸精魏致萱抚着何希蓝的侧脸,让她看?向?自己的脸。
“怎么?”何希蓝道。
魏致萱鬓边湿淋淋,唇瓣水润微肿,笑?吟吟道:
“你说,长大的狐狸,美不美呀?”
作者有话要说:把上章的工具人再用一用,节约女配从我做起。
橘橘,橘里橘气。
何希蓝的设定变成了官家小姐,锦衣玉食里长大、还在上女学的她,暂时是没什么大事业心的。即使有,也不用那么卑微头铁,有家族庇佑,真实性格会显露得更多,更张扬、放松。
魏致萱设定是稚龄狐狸精,前期心智不会太成熟,有点萌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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