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打电话给明天零今天到店里那段时间当班的人,主动提出换班。
但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出现,之后几天就这样逐渐把每天上班的时间都调到了那个时段,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心里隐秘的期待,对领班和佳子也只解释说稳定上班的时间比较方便。
心里抱着一定会再见面的奇怪的笃定,我在一个下雨的午后等到了零。
天气已经很热了,他却还是穿着长袖衬衫,下摆一丝不苟的收进西裤里,进门的第一件事情是把在门外已经抖过水的雨伞放进雨具存放处。
当我走到零面前时,他也刚好收好雨具抬头。
“欢迎光临,请问有几位。”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我的话先说了出来,所以他只好先回答。
“一位。”随后看着我,有点迟疑的补充。“坐上次的位子就好。”
“好的,请您跟我来。”我摸到自己的手心有点湿了,但是还是竭力做出平常的样子。
等到他落座,接过我递过去的饮品单,却没有打开。
“玄米茶。”零的下颌弧线紧绷着,手略微拉开下衣领,露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上次你说是你做的......很好喝。”
刚才一直按部就班的根据记忆里如何招待客人行动的身体僵住了,我觉得我的手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嘴里冒出的话也结巴了起来。
“您,您喜欢就好。”
他看到我紧张的样子,露出懊恼的神色,把手插进发间向后掠过头顶。
“我并不是要冒犯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气氛之间陷入了沉默,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难熬或者尴尬,反而有一点开心逐渐升起来。
“我的名字是久保花梨。”我垂着眼对他说。
“我叫做降谷零。”他的声音伴随着敲打在玻璃上的雨点声,撞进了我的心里。
是‘れい’的‘Rei’,不是‘zero’。
“我上次听到,你的朋友叫你‘zero’”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为什么那之后,这么多天都没来呢?”
为了拉住客户,询问这种问题很正常,我这种好员工必须先老板之忧而忧,我努力催眠自己。
他又松了松衬衫的领口,露出了更多颈部硬朗的线条和细腻的肌肤。
“那是我的外号,因为名字是汉字‘零’,所以是‘zero’。前几天没有过来....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来是不是合适。”
我情不自禁的眼神飘向他的脖颈处,试图看到衣物遮掩下的锁骨。
“降谷先生,您是客人,来我们店里有什么不合适的。”
“或许吧。”零突然苦笑了一下。“但是,纠缠女店员的恶劣客人,是不会受欢迎的吧,我不想自己变成那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的人。”
我猝不及防的被他的直球打中,嘴呆呆的张张合合了几次都没发出声音。
“那我这种,工作的时候趁机跟想说话的客人聊天的女店员,才是,才是最坏的。”
说完这话的我才觉得羞耻,急匆匆的对零点头示意一下,就离开了。
等我回来时,餐桌上留着餐费,零人已经走了。
第二天,我打了鸡血一样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店里,在领班不会给我加工资哦的调侃里换上了衣服。
走进大厅时,我整理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在窗边熟悉的位置上,零整个人的身体舒展开,略靠在椅背上。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玄米茶,手里书是我不熟悉的封面,好像不是店里的书。
我放慢脚步走过零的身边,他似有所觉放下书抬眼,在我们视线相对的一刻,零轻声说。
“久保小姐。”
我抱紧了手里的书,也慢慢说。
“降谷先生。”
等我把书归类完回到大厅时,他又已经不在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皆是如此,领班和同事们都察觉到了这份暧昧,凑趣似的开始在零进店时刻意冷落他,只等我上去。
但是,我们虽然天天见面,询问联系方式这件事却让我很难开口起来。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说的话太大胆了,我总觉得再由我开口要联系方式的话,会显得我太轻浮了,反正这样天天见面,总有机会得到的。
这样想的我,突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没看到过他。
“之前那个很帅的男生,深肤色的身材很好那个,这几天有来过店里吗?”
在没看到他差不多一个星期后,也有问过大多数时候跟我错开当班的佳子。
“嗯........”
她的神色同情又为难的样子。
“我不太记得呢.......我在时是没有,可能只是没有碰到”
两个人对着沉默了一阵子,佳子又说。
“今天新到店里的那个男生真的不错,花梨你可以去说两句话啊。”
我不回答她,于是对话就结束了,我心里甚至猜想她们是不是觉得我像古代那种被男人欺骗的游女,傻傻的投入恋爱,结果男人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的话,我们之间那段时间的见面,大概会像世界上所有没有任何意义的偶遇一样,带着那份深藏的懵懂,渐渐被我遗忘。
“你听说了么?花梨,最近在学姐那里一直传的消息好像是真的。”
时间到了九月初,随着暑假的结束,我常穿在身上的衣服由侍者服变成了学校制服,我所就读的冰帝学园是一所管理非常严格,规范里体现出强烈自尊的私立学院,因此只要每到开学,我的打工生涯也会暂时告一段落。
“花梨,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讲话!我说——之前的传言是真的!迹部大人,好像要回来了!”
一直被神游的我无视的佐绪,终于忍无可忍的在我耳边怒吼了出来。
“什么!?真的假的,小早川,你不会又在哪里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就来乱说吧。”
没有注意音量的后果就是全班都因为佐绪的话沸腾了。
我也后知后觉的震惊了起来。
“是那个,那个迹部景吾么?去英国留学的迹部学长。”
“绝对没错。”得到了全班注视的佐绪得意的揉揉鼻头。“这件事是高三的芥川学长亲口说的,而且有学姐去逼问了隔壁班的凤君,凤君也说了榊老师的确提过。”
芥川慈郎学长,还有隔壁班的凤长太郎君,都是高中之后远赴英国接受教育的迹部景吾学长在初中部就读时同一网球部朋友,指导凤君小提琴的榊老师,也有着跟迹部学长据说密切的关系。
“哇,这可真是,迹部学长居然要回来。”
过于惊讶的我最后甚至只能发出这样干巴巴的感想。
冰帝学园的升学体制是从幼教部到国中部、高中部、大学部,实行推荐入学,所以实际上从幼教部开始,基本上身边都是一路一起升学上来的同学,在小学期间就会建立起不近情理到严苛的等级划分,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连小学社团的前辈都是你初中社团的前辈,高中社团的前辈是你初中社团的前辈,即便每次升学有新的推荐入学者,也很难摧毁早就建立起来的规则。
但是初中才进入冰帝的迹部景吾,在他入学那年的开学典礼上,迹部学长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别人做起来非常中二他做起来让人感觉很自然的称自己是冰帝的帝王,又在事后到网球部打败了所有的正选,比赛轰动到连在小学部就读的我都被兴奋的同学叫去围观。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他可能作为一代神人被我们记住,我们不至于连他走了的现在都会为他激动。
迹部财团,在迹部景吾入学后,进行了大笔的赞助,从社团的经费,到教育设备,食堂,体育器材,各种基础设施全部更新进化,如果冰帝在迹部景吾入学前是个普通的私立学院,那在迹部景吾入学后就变成了以豪华有钱为代名词的贵族私立学院。
这位迹部景吾学长,是我们冰帝鸟枪换炮的根本,而且这位迹部大少爷就读过程中,冰帝自然而然的变成了迹部财团的东西。
学生要在学校过得爽,还是要知道看谁的脸色合适,刚好大少爷不亏是接受精英教育的上流社会继承人,具有非凡的人格魅力不说,在迹部财团为他准备的练手产业(冰帝)中各种举措都非常合适得仪,自然全校同学都成为了大少爷的舔狗。
“喂喂!舔狗太难听了吧!”
佐绪以雷霆一拳击打在我的头顶,结束了我不知不觉对高中新入学的同学开始的‘迹部景吾科普。’
“总之就是,即便去了英国,冰帝和什么国际院校建立友好关系,每季度学校经费的审批啊这些事,还是一直放不下冰帝的迹部学长来主持的,他才是这所学校真正的主事者。”
佐绪不知道在得意个什么劲,奋力吹嘘着迹部,样子活脱脱就是迷妹讲起自己的偶像,狗腿遇上自己的正主。
我不忍直视的捂住眼睛,提醒她正事。
“好啦,班主任之前让我们一起去提交这次冰帝主场的八校联合祭典里,我们班的企划,先把远在英国的迹部学长放下吧,佐绪大人。”
“那个啊。”佐绪不以为意的给我挥挥手。“老师已经通知作废了,本次联合祭典,迄今为止学生会,班级,社团的企划全部作废,新投入了十倍以上的资金,让我们全员重新策划。”
她对着目瞪口呆的全班同学笑出了一口白牙。
“迹部景吾学长,要接手此次八校联合祭典活动。”
要说我对迹部景吾这种生来就把牛啤刻在脑门上的神人有什么感想的话,那必然是除了‘此人牛啤’外说不出什么对他特别了解特别有见地的话,我也不认为由他主持的祭典会对我这个小喽啰有什么影响。
直到我在熙熙攘攘的校学生会赶来开会的人群里,看到那个淡发深肤,身姿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正在跟迹部景吾握手的人。
瞬间,身边犯花痴的佐绪,前后窃窃私语的人群,空调大到有些凉意会场全都离我远去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胸膛里激烈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到我的耳膜都有些刺痛。
“那个跟迹部学长握手的人是谁?”我拽了拽坐在身边的佐绪的衣袖。
佐绪得意洋洋的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睛。
“哼,花梨你也察觉到了迹部大人请的人的不寻常了吧。”
她压低了声音,意图制造一些神秘的氛围。
“那些人都是日本中央警察大学的高材生哦,因为集会活动都必须提前上报人数和场地情况,然后派出相应数量的警察保证安全,但是东京的警力一直都很紧张,这次的活动由迹部大人跟相关人士提议,既然是学生活动,那么抽调一部分警察大学的学生来维持现场,也能培养高中生们对警察学校的向往,据说大部分都是大三和大四已经参与实践的学长们,也有一部分很优秀的大二生。”
原来是中央警察大学的学生,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着这个学校的名字,再看向台上时,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