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有意无意维护的态度,直接让底下对修为最次且不明来历之人的质疑消弭于无形。
陆形云心头微窒,人若想对你好,每一丝小细节都会为你考虑到。
他紧随齐怀玉身后,抬头看天上重云遮眼,内心涌现出莫大的紧迫感,很想更进一步。
虽然这一路得以认识这些好友,但他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神子,否则如何当得起同伴这般抬举,他又有何能力回报这些。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齐怀玉催动天青色神光的软剑,载着陆形云等人,就到了半山腰。
澎湃的热浪迎面扑来,五人呼吸凝滞,再难前进分毫。
齐怀玉脸色发白,催动长剑徐徐落地。
未免她吃力,陆形云率先从剑上跳下,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
厚重云层笼罩之地,竟是一片焦土!
肉眼可见范围内,寸草不生,漆黑的地面尚未冷却,滚烫至极,和那生机勃勃的原始森林对比鲜明。
“又是一方险地?”陆形云总算知道下面看到那般厚重的云雾是如何成型的了。
“这应该是最后的险地了!地图所示正是此山!”周一溪等人的神识范围足以笼罩小半座山头,没有找到准确的路,这里不像人居之地。
倒是看到了踟蹰前行的前辈,亦或是其他古教弟子,都像在无头苍蝇似的打转。
齐怀玉收起长剑笔直地负在身后,眉头紧锁,而后松开。
“就到这儿,各走各路,毕竟神人只有一位,而我等立场不同,还是各凭本事。”
“好。”陆形云第一个支持她,齐怀玉勉力露出笑容。
周一溪犹豫了下,对他说:“要不,我跟着你走吧。”
其他人跟他不是一个势力,都想抢先一步见到神子,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自己并不是宗门给予厚望的那一波。而他根本就没抱希望,反正有他各方面出众的大师兄在前面,什么见到神子甚至被神子看上的这种天方夜谭的好事也轮不上他。
相比于他们,陆形云唯一欠缺的是修为低了点,若能登顶或许更有可能得见。而此地危险,他其实不介意护到底,再者以陆兄的人品,万一沾陆兄点光,见到了呢。这也说不准。
当然主要是他朋友很少,都说他性格古怪,他担心若这一趟分开,陆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觉得那对他而言会是最大的遗憾。
陆形云心头一暖,自然知道修为更高的对方跟着他是想护着他,但这么说他就不好拒绝了啊。
“你这就不厚道了,陆兄跟我走!若遇到过不去的沟壑,我以人力搭桥,你从我背上过!”白面书生抢人,齐怀玉愕然,那位花夜罗刹怒目圆睁:“我的话被你说了,我说什么,明知道我嘴笨。”
周一溪脸色又不大好看了,他认真的,别人都一起哄,那肯定不了了之。
“不了。”陆形云本就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而且单独行动对各自都有好处,谁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难处,他不想让人看到他处境艰难的一面。
他退后一步,抱拳躬身行礼:“多谢各位一路相助,能遇到各位,是我三生有幸,不然以我的修为,其实根本来不了这里。”
白面书生抢先说道:“那不一定,是我们有幸遇到陆兄你才对,要不是陆兄你够大气,顺手就将一角藏宝图给我们,我们几个争锋相对到最后,凑不齐全部藏宝图,怕是也没机会见到这最后的玄机。”
周一溪扫了他一眼,这是在说陆兄来之前,不愿意交出藏宝图的他不够大气吗,先前没见你对陆兄多客气,临别了来这套,真是讨人嫌的家伙啊。
齐怀玉再次讶异地看了白面书生一眼,这人自负头脑以前没见看好谁,居然还主动争取了,她拍了拍掌。
“够了够了好吧,搞得像生离死别,是有多瞧不起我,觉得我活不下来是吧。通灵石都交换了魂念,这地方不在通灵古阵传音范围,但外面通灵古塔到处都是,等这趟结束以后,有事通灵石联系!”
“嗯!”陆形云笑道,“各位保重!”
通灵古阵塔,能构建通灵阵,拿着通灵石,互相交换过魂念,就能隔着无垠虚空传音交流。
五人就此分开,其他四人分散开一路向上,这座山巍峨壮观,只要换个点、往不同方向,没多久就会消失在视线中。
陆形云不紧不慢地绕着山腰行走。
其实他此行有一言难尽的原因。
他娘说他不切实际,修炼修傻了,从来没人缘,就不是当宗主的料,这样蹉跎岁月下去,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他爹听说神子出世的消息,立马说儿子定会去圣山请神人,肯定能请回来,牛皮吹出去,后路给他断了。
寻常学子从学院出来,会借着成绩去往一方大教,但陆形云借着学院最后一轮比赛魁首奖励的土地,选了处山头。
攒下灵石立了宗碑,建成了山门以后,他发现山门扩建绝非朝夕。
问题之一是建成势力的基石,也就是最初的几人,基石不稳,换言之他家里矛盾不断,往上垒土,扩大后内斗不休,还不如小点安全。
要建一座大教之上的势力,那么山门中必不能缺少可以支撑那一大教的人。
问题之二就在于这个可以支撑大教的人身上。
谁愿意放着大好圣地不待、大好前程不要,跟他到这小山门吃苦头呢。
陆形云也是无路可走了。
他一走九年,期间拜访过名山大川,但没有隐士高人不拖家带口,也没有隐士家门真就安宁。
败兴而归,误入险地,遇到现在的队友的时候,他的扮相可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道齐怀玉为何看好他,大概是人美心善吧。
有古教弟子同行各显神通,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
“嗐。”
但这半山腰,他是一步都上不去。
烫脚。
地表温度超出了他修为能够抗衡的范畴,脚踩上去连鞋底都能被融化,血肉都能被烤熟。
愁,一筹莫展。
这时,陆形云敏锐地向上望去:“不好……”
只见云雾缭绕之中大概在山顶之上的位置,闪过一点金光,金光极尽纯粹,起初圆点一般很小,而后猛然扩大,变成淡金却无比刺眼。
陆形云抬手挡眼,运转体内全部灵力护住眼球去看,只见满天金光向外扩成金色光罩,一瞬间如万钧瀑布倾泻而下。
所过之处,山中河流再次蒸腾,漆黑地面变成滚烫的猩红。
流动的岩浆自上方滚滚流淌,刺鼻的焦糊气息,伴随着滚烫热浪,呈雷霆之势席卷整片焦土。
本就十分滚烫的黑色土地在那金芒的照耀下,沦为岩浆横流的诡地。
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有人从上方滚落。
能率先上来的无一不是古教之人,一身至宝竟然都扛不住一抹金光的侵蚀。
陆形云一路飞速退回到焦土与草地交界处,难以置信:“原来险地真能一蹴而就啊。”
他身在局外,清楚见到了那点金光,有点担心其他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里就是目的地吗?尽管云雾屏蔽了神识窥探,但目的地还是在山顶。”
焦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陆形云早已习惯了遇事先冷静的状态。
“天道有缺,世间没有绝对无解的难题。绝对无解的难题出现的可能性等于完美,所以这处看似无从着手的险地,对我而言也有一线生机。”
“一叶障目,一叶障目!”
岩浆翻腾流淌至眼前便刚好接近冷却,可怖的险地重归平静。
陆形云站在参天巨木上,衣袂翩飞,目光灼灼地望向他神识看不真切的上方金光消散处,如看命中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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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吗?”
指间一点金光消失无踪,探出木门的那只素白的手,徐徐收了回去。
岩浆险地之上,有处绿洲,悠悠绿草间,有间颇有韵味、凝心静神的禅房,声音正是从禅房门缝中传出。
屋前如柱子般立着个白发老道,满头银发,形同枯槁,闻言不由一颤,冷汗唰地冒了出来,诚惶诚恐地道:“禀神子大人,都到这山上了!可能很快就会蜂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