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们一愣。
“但，有一个条件。”
绿毛在这群人当中排行老二，老大不在时他就是领头羊，努力装出不害怕的模样，虚张声势的问：“什么条件？”
“不能告诉别人。”
本以为他会以此为要挟让他们老大做牛做马的绿毛：“……”
骆径很会玩弄人心，这句话一出来，小弟们对他的感官进行了质一样的飞跃，顷刻把他拉入同一战线。
小弟们商量好了，红毛凑过来问：“可以，我们答应你，不过，我们可以告诉老大吗？他问起来的话，我们不好回答。”
告诉常鸣涧？
骆径答应下这件事，原本就是为了他，他自然不在这个别人的范畴内。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瞳孔微亮了些，竟是透出股愉悦来，声音也比之前的冷冰冰淡了不少。
“当然可以。”
他就等着这句话。
晚自习还没下，常鸣涧就得到了小弟们传来的消息。
【绿毛：搞定了，老大！你把资料传过来吧，我们到时候直接投到大屏幕上去，还有你的论坛号，到时候我们找个人坐在后排直播，没问题的。】
绿毛原本的备注是名字，联系人太多，常鸣涧怕弄错，就改成了绿毛。
简单、便捷、一目了然。
他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个难题这么快就解决了，本以为要厚着脸皮去央求左云庭，谁曾想小弟们远比想象中还要给力。
他敲了个ok回去，登上论坛看了眼。
白天用小号发的帖子前已经加了“爆”，回复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冒出来的。
万事俱备，只等周三下午去开会了。
.
周三，绿毛他们下了第二节课就被班主任拎出去，带到了会议室。
他们和常鸣涧的班主任都在，教育处主任、年级主任、校长、学生会会长……大多都来了。
除此之外，不仅有他们，还有其余几个学生，穿着随意，坐姿也懒懒散散。
想来这不仅仅只是针对他们，更是针对学校范围内不良学生的□□会。
绿毛左看看右看看，始终没有看见常鸣涧，不由心生疑惑。
青毛躲在最后排，藏在骆径身后捣鼓直播摄像头。他弄好后走过来，“老大怎么还没来？他不会是忘了时间吧，快迟到了。”
□□会下午三点半开始，现在已经二十六分，他们老大却还没来。
前排的饶萱借此机会跟年级主任倒苦水，说这些个学生有多难教，学校通知他们开会，居然还敢迟到。
三十分整，常鸣涧姗姗来迟。
公毛设定的直播时间正好开始。
华骆高中的夏季校服，于上衣胸膛处有一个口袋，把手机放进去正好能露出摄像头。
红毛捣鼓好了，大大方方的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听见推门声，他下意识看过去，胸前的摄像头也跟着转到门口。
双开的深棕木门缓缓推开，门后是姗姗来迟的男孩子。
蓝色的发被撇到一边，不知从哪儿来的彩色小发卡别住了，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副眉眼显得格外温润乖巧，笑起来时嘴角还会抿出浅浅的梨涡。
点进来的学生都在这瞬间愣住了，他们心里都在这瞬间升起一个疑惑：
这真的是常鸣涧？
从前那个高二的笑话，那个据说是个丑八怪，所以才将脸遮起来的杀马特？
如果他们追星的话，就会明白，这个场景叫做美颜暴击。
什么是美颜暴击？这不是美颜暴击，还有什么是？
男孩子的声音也和长相一样，是温的，带了些云彩似的软，清冽干净。
“抱歉，老师，脚不方便，来的晚了点。”
饶萱重重哼了一声。
常鸣涧径直略过她，目光扫过红毛胸前的手机，在杀马特小弟们给自己留的位置上坐下。
他迟到是有原因的。
拖着瘸腿洗了个澡，头发干了后就准备来会议室，但他不太喜欢刘海的厚重感，找来找去都没找到皮筋和运动发带，最后还是郑千帆，把他妹妹的小发卡借给了常鸣涧。
所以他才来迟了。
身旁略过一道身影，一股挺熟悉的气味略过，骆径走上了台。
“这是高二以来，学生会所记录缺勤、逃课、打架、违反校纪校规等情况的表格……”
□□会不止针对学生，还有老师。
一个学生成绩好坏，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在老师身上。饶萱因为这一点，被扣了无数的奖金，始终没有评上优秀教师，从高一到高二，一直都是因为班上的不良学生让她止步于报名门槛。
高一的班主任说完了，就该轮到她上去的。
饶萱拿着提前写好的检讨和材料上台去了。
一直没什么波动的常鸣涧方才坐直，目光透过有些散乱的额发抬头看上去，听她信誓旦旦的担保：“……我向校方保证，今后我班上绝不会再出现诸如此类的不良少年，我们高二九班都是好学生、好同学，我作为一个教师，我会好好教导他们，我不会愧对我的良心，这是我的检讨内容。”
会议室内没有别人说话。
此时，常鸣涧突然低低轻笑了一声。
这声响在会议室内格外明显，大半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
饶萱本就看他不顺眼，尖声道：“你笑什么？你怎么还好意思笑，我说的坏学生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逃课、顶撞老师、欺负别的同学、拉低班级平均分……”
“我不知道呀。”
常鸣涧弯着眸子。
他气人时一向都是这样，深谙“别人生气我不气，我笑着看你叨叨，这样你会更生气”一道。
不得不说，大多数时候这样都格外生气。
饶萱被他一句话弄得脸都气青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张嘴欲骂，“你”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看样子，恐怕被气出了内伤。
无意间点进弹幕的人有些惊讶，退出去搜索了一番，再回来时就已心知肚明。
“饶老师，我这里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他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更大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我相信你会很想看的。”
“胡闹！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谁要看你的东西，这是你能乱来的地方吗？”饶萱牙尖嘴利的怼回去，恨不得现场把这个捣乱的学生撵出去。
坐在前排的都是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惊到，纷纷骚动起来。
级别高的老师没说胡，都在看校长的脸色。他道：“够了，胡闹什么，一个老师，连自己的学生都管不好，那还当什么老师？饶老师，你和学生之间的事下去处理，这不是给你们撒野的地方。”
青毛观察着评论，拿着先前打印好的东西，悄悄去找了骆径，请他帮忙放出来。
红毛停止腰背，将前胸的摄像头对准讲台。
常鸣涧的声色是偏温软的，让人听着，总想起乖巧温驯的小动物，他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字正腔圆。
摄像头内虽没拍到他的正脸，却始终有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按在了桌上，不紧不慢的点着。
有的人就是这样，天生便是人群焦点。
即使他什么都不说，即使他什么都不做，甚至都没有露出脸。
“饶萱老师，如你所说，这样的学生的确不算是好学生，——可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收受贿赂、篡改学生成绩、纵容集体孤立现象、无故对同一学生多次进行辱骂甚至是人身攻击。
甚至在考场上以作弊为由，收走一个明明在睡觉的学生的卷子……”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饶萱的脸色愈来愈惨白，像是天大的谎话在一夕之间崩塌，她僵立在讲台上，反驳的话涌到嘴边，却无从说出来。
因为她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这个学生口中所说的种种、件件，都是她做过的。
“你觉得，这样的老师，她配当一个老师吗？”
常鸣涧这句话一落，便看见饶萱背后的多媒体大屏幕闪了下，骤然跳出一段视频。
拍摄视频的人是偷拍的，角度歪斜的厉害。背景是在办公室，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老师坐在椅子上，几个学生排着队站在她旁边，一抹红色闪过，竟是厚厚一沓纸币，被女老师飞快的塞进了贴身的包里。
他们在做什么，毫无疑问。
视频上的女老师穿着的衣服正好和饶萱今天穿的一样，视频最后，她更是转过头，那张高颧骨的脸被收进视频中，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直播的弹幕也炸了。
【他们在干嘛？？？那不是钱吗？学生给老师钱干什么？？？】
【这一看就很明显啊……收贿赂嘛……】
【刚刚说话的学长说的人，不会就是她吧，衣服和脸都一模一样啊。谁拍的视频，差评。】
【安啦，这种事情一直都传说有，只不过没有证据，狼狈为奸的事，当事人只要不说出来，也就不会有人举报。】
【嘶，我好好奇她收了多少钱，几十万？几百万？看那几个学生的鞋都不便宜，在私立贵族学校教书就是好，慕了慕了，比我搞房地产的爸来钱都快，还轻松。】
常鸣涧有些讶异，这视频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吧，他刚说完就放出来了。
下意识的，他往操作台看去。
——他对上一双漆黑的眼，比凌晨时分的暗夜还要深邃，里头好像也真的点缀了数颗星星。
在他的注视下，操作台后的人竟唇角微微一弯，浅浅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