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鸣涧微愣。
他强迫拽回自己的思绪,忽的想起原著中,身为男主的骆径一直到完结都没有笑过几次。
他不会是看错了吧?
骆径对着他笑什么?他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
男主为什么会对着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炮灰笑?!
他突然想到什么,去问身旁低头在看弹幕的绿毛,“你们是怎么绕开骆径,把视频传到多媒体上的?”
绿毛从炸成一片的弹幕中抬头,面上是清晰的茫然。
“没有啊,我们没绕开,之前说找的人帮忙了,那个人就是骆学长。”
常鸣涧:“……”
他脑子在这瞬间有点没理解过来,骆径为什么要帮他?
难不成饶萱也惹到过他?
台上骤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关掉,快关掉!这上面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是有人在污蔑我!”
常鸣涧被这声音吸引,目光往台上看过去。
饶萱狼狈的站在台上,徒劳的伸手去遮挡大屏幕,文件夹散落一地,白色纸张在她身边飞舞,她却全然顾不上。
她冲着骆径嘶声叫道:“关掉!快关掉!”
“关什么关?”一道严厉的声音压过了其他的声音,校长面色铁青的看着大屏幕,他没指名道姓,所有人却都知道他在问谁:“这上面的,还有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假的!全是假的!”饶萱尖叫道。
常鸣涧在她的凄惨叫声中点了点头,“我这里还有些东西,饶老师肯定很感兴趣。”
“常鸣涧!你闭嘴!我是你的老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常鸣涧接过书包,施施然起身,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摄像头范围内。
他那张精致的脸在会议室的灯光下,竟好像熠熠生辉般璀璨。
“的确没什么好处,您也确实是我的老师。”
他道,声音依然不紧不慢。
“——但我也是您的学生。”
他这句话说的巧妙,听到的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正义,为了自己的老师不在误入歧途,才会选择揭开这件事。
只有常鸣涧心里清楚。
他没那么多闲心去管别人。
他过往的种种遭遇,饶萱都看在眼里,却从未有一次制止过。
原身是个死要面子的,什么都堆积在肚子里不肯说,校长曾经问他,有没有同学欺负他,他咬死了一口说是和对方在玩儿。
翻遍原身的记忆,常鸣涧却发现,原身最开始是抗拒过的,却被老师一次又一次的无视了。
面对他最开始的诉求,饶萱这个班主任永远都是冷言冷语。
——‘你为什么不思考一下,他们为什么偏偏抓着你不放?
我看根本没有人欺负你,都是你自己在博关注,他们虽然是我的学生,但我不会偏心他们。
老师很忙,不要来打扰我好吗?’
这是原身第一次尝试说出自己的事时得到的回应,也成了他的最后一次。
常鸣涧就奇了怪了。
那群人是她的学生,原身怎么就不是了?就算他再不堪、再病态,也是她的学生。
原身很久之前想说的话,今天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但我也是你的学生呀。”
常鸣涧拉开书包拉链,礼貌性的问了下在座的老师:“我可以放出来吗?”
“不……”
校长打断她:“放,这些证据,我想饶萱老师也很想看。”
常鸣涧侧头:“能开一下摄像头让我投影吗?”
骆径早有准备,将长条的摄像头拿出来,对准桌面。
一直蹲在旁边的青毛小弟这时候跳出来了,自然而然结果他手中的书包,把里面的一堆A4纸倒出来,一一张张放在摄像头下,再经由操作台,直接投影到大屏幕上。
常鸣涧道:“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一份转账记录,大概是某个不堪其扰的学生匿名发给我的。”
他看向大屏幕,“时间久远的无从追溯,可以看到,收账高峰期每次都是在华骆的考试周前前后。
而这是注册该账号时的手机号码,我对过了,饶老师目前在使用的手机号完全相同,收款名显示的最后一个字也是萱。”
他下意识的倚着操作台,抬头看向大屏幕。
男孩子的下颔线条还是柔软的,却因着这个动作,显出了锋利感,好像能割伤人似的,锋芒毕露。
青毛小弟在他身后,按照打印出来的文件顺序,一张张放到摄像头底下。
他突然“诶”了一声,察觉方才放出去的文件不太对,正准备抽回来,常鸣涧已经顺势念了出来。
“有人问我,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时候,是秋天……这什么东西?”
常鸣涧蹙着眉,看向大屏幕上的展开的信纸,上面是铅笔字迹,好巧不巧,这字他认识。
——原身的字迹。
卧槽,这什么东西???
青毛慌忙把那张纸撤走,讪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放错了。”
他撤得太晚,观看直播的不少同学已经看清了大屏幕,弹幕登时一片寂静。
“那什么东西?!”常鸣涧压低了声音问。
青毛很尴尬,“老大,那个……那个是你写给那谁的信,你忘了吗?救你之前打的草稿!”
常鸣涧:“……”
信?什么东西?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要一副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样子啊!!!
他提起信,常鸣涧就想起了他刚传过来时捏在手中的淡粉色信封。
——那封原身送给男主的情书。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他居然当着原主人的面,把那封情书的草稿拿出来了,还公然投在大屏幕上。
常鸣涧要疯了。
男主会不会觉得他搞这么一出,实则是图谋不轨,为了向他表白吧?!
甚至更糟糕,前不久才有些缓和的关系,很可能被他这一封草稿在瞬间摧毁。
人家还可能觉得他病得不轻……
偏在此时,他感受到斜后方投来一道目光,冷冷清清,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他,仿佛还带着疑惑。
常鸣涧:“……”
常鸣涧猛的站直了。
青毛小小声提醒道:“老大?”
常鸣涧心道:闭嘴,你可别说话了,求你别叫我,我不认识你,更不是你什么老大!
你们老大的锅,让他自己来背啊!
常鸣涧好不容易在面对男主时不那么紧张,被他这一下促使,又开始坚硬起来,抿了抿唇,好容易接着刚才的话开始往下顺。
“……从前年九月份到现在,据不完全统计,饶萱至少收取了学生们两百七十万的网络转账。
这些就是我要说的全部,我在这里以我个人名义,举报高二九班班主任饶萱,希望校方能尽快给我、给我们、给学生们一个答复。”
两百七十万听起来是个天文数字,但在华骆这所贵族学校中,可能还比不过学生的零花钱。
但从法律方面来说,饶萱就惨了。
弹幕飞快闪过。
【早就应该给出答复了。】
【对!给我们一个答复!】
【这么说,九班之前有个学生,平常看着平平无奇的,月考突然冲到特优班去了,下一次月考又掉回九班了,那次的出题人,没记错……就是饶萱吧?】
【虽然我也觉得应该给出答复,但我还是更好奇刚才的东西,那是情书吗?高三的老学长不懂不懂。】
到这里为止就差不多了,红毛把手机取下来,悄咪咪关掉了直播间。
饶萱早在这之前就瘫软在讲台上了。
校长站起来,目光沉沉。
年级主任把学生们都带出去,只留常鸣涧和骆径两人,前者是举报者,后者却是不能赶,也不敢赶。
常鸣涧低着头,手胡乱在操作台上摸索着,把青毛翻出来的东西都拢作一团,一股脑往包里塞。
他心慌的一批。
手上动作自然跟着慌张,塞了两下没塞进去,反而洒了一地。
他眼睁睁看着,那张该死的草稿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去,落到某人脚下。
旋即,他视野内伸出一只手,将信纸捡起来了。
常鸣涧:“……”
天要亡我!
骆径弯下腰,漆黑的瞳孔闪动,在信纸上跳跃,忽而扬眉,“情书?”
“……”
他将那张纸在手心把玩,翻转了一圈,“给我的?你写的?”
常鸣涧:“……”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真的不是我写的啊!就算你身为男主,也不能动不动就疑问三连好吗!
常鸣涧蹲在地上,身子有些僵的抬起头。
从骆径的角度居高临下看过去,那张脸甚至不到巴掌大,稍显圆润的眼角、纤长的睫毛瞧着都格外柔软,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像被铲屎官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的小奶猫,本能的害怕,却又因为是自己做错事,心虚的把爪爪搭在了一起。
“是……”
常鸣涧低声道:
“是我写的……”
他在三个问题中挑了含糊的一个回答。
骆径权当他把之前的疑问都默认了,指尖转了转,心里默地升起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这东西,既然是给我的,那我便先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