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85、回来

天在水Ctrl+D 收藏本站

*

动脉瘤虽然?带了一个“瘤”字,其实并非肿瘤,而是指动脉血管的局部扩张,扩张成了一个容易破裂的囊状,形似瘤,就好?比家中水管老化?磨损后,鼓起的一个球状小包。

动脉瘤可能?发生在全身动脉血管的任何部位,多发于50岁以上的老人。

颅内的动脉瘤未破裂前,未出现?神经系统相关症状前,不容易被发现?,如果不破裂,也许人们直到临死前,也不知自己大脑里安装了这样一颗不定时.炸.弹。

一旦破裂,引起内出血后,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一。

三院的苻鸢评估病情时,会给阮笙安排头颈部的平扫CT或MRI,但这些检查只能?发现?较大的动脉瘤,中等?或较小的动脉瘤筛查需要依靠头颅CTA或MRA,这些并没有纳入常规体检。

闷热的傍晚,简清站在帐篷外,接到了苻鸢的电话通知。

她?看着人来人往,沉吟片刻,冷静道?:“转到你们的市一,请市一神外的张贺明主任、刘穹副主任诊治,如果有手术指征,需要紧急手术,立刻安排手术,相关知情同意书请市一医务科科长帮我代签,风险和责任我个人会承担。”

苻鸢连声应好?,并说:“阮阿姨的情况不太好?,如果你能?赶得回来,还是尽早赶回来。”

简清不置可否,挂了苻鸢的电话后,她?联系上胡见君,请求胡见君帮忙协调。

江州附一和邻市的市一常有联系和学术交流,胡见君二话不说,给邻市的第一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也派了科室里的一个女医生和魏明明过去?照看。

市一医院给阮笙开?通了绿色通道?收治入院,张、刘两位教?授接到院长的电话,早早在急诊等?候,人一送到就开?始抢救。

市一的院党支部书记得知是抗震医疗队队员的家属,连夜赶到医院来,在手术室外等?候。

这个晚上,简清在病区值班。

安置点这里没有独立的值班室,有时帐篷里的病床没住满,困了的值班人员就睡在病床上。

深夜,简清睡不着,搬了条椅子,坐在帐篷口?等?候市一手术室的消息。

帐篷口?亮着大型照明灯,安置点静悄悄,依稀能?听见巡逻队的脚步声。

简清正百无聊赖地拍打蚊虫,忽然?鹿饮溪拽了一瓶花露水走过来。

夜深人静,气温低下,鹿饮溪披了一件外套,坐下时,脱了外套,露出肌肤,想吸引蚊子来咬自己,不要去?咬身边的那个人。

她?拽过简清的手臂,往红肿起包的地方涂抹清凉的花露水。

“外套穿上,别感冒。”简清外面套着一件白大褂,不觉得凉,鹿饮溪里面只着一件黑色T恤衫,风一吹,能?冻得她?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鹿饮溪说:“等?等?。”

等?她?把这里的蚊子喂饱,不会再去?咬别人,就穿上。

简清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站起身回宿舍拿了两个防蚊的中药香囊来。

鹿饮溪拎着香囊,晃了晃,问:“哪来的?”

“一个中医医生送的。”

安置点每天都有中医医生熬防疫、防感冒的草药汤,免费放送给灾民。

鹿饮溪喔了一声,把简清的手抓过来,牵着,无声陪伴着。

那边有消息,会第一个通知简清,简清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消息。

凌晨三点时,简清推了推身边的鹿饮溪:“回去?睡觉。”

鹿饮溪摇摇头,依旧牵紧她?的手,不愿离开?,固执地要陪在她?身边。

简清没再开?口?,只是把鹿饮溪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说:“睡一会儿。”

她?从实习开?始,就经常值夜班,身体已?经习惯睡眠不多的状态。

鹿饮溪顺从地倚靠在她?肩膀上,没有闭眼,只说:“没事,我们拍戏的也需要经常熬夜,撑得住。”

没那么脆弱。

*

凌晨六点,天际微白,简清再次接到苻鸢的电话:“出手术室了,现?在转入神外的ICU。”

出手术室也不意味着脱离危险期,只是暂时吊着命。

“辛苦了,谢谢。”简清没有过多询问母亲的情况,只是客气地和苻鸢道?谢,显得有些冷漠。

苻鸢说:“客气什么,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阿姨也一直在我们这里治疗的,病人住院期间意外跌倒也算是我们医院的不良事件,但当时电梯坏了,我们的检查室在2楼,阮阿姨就住3楼,心说就一层楼可以走上去?,我的学生就扶着她?走楼梯,没想到阮阿姨一脚踩空,两个人都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简清听后,说:“放心,我不会追究你们医院的责任。”

苻鸢尽心尽力照顾她?母亲多年,她?不会因为这一个意外,去?和他?们医院闹。

老年人跌倒是临床的常见隐患,肿瘤科也是中老年患者?居多,入院前,也会进行跌倒风险评估。

苻鸢松了一口?气,问:“那你回得来吗?”

简清:“不知道?,要听安排。”

被外派的医生,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都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

苻鸢说:“回不来的话,我这边会帮你照顾阮阿姨。”

简清道?谢说:“钱我这边会转给你。”

挂断了电话后,简清看见身边的鹿饮溪,一脸惆怅。

简清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苦着脸做什么?”

鹿饮溪捂着脑门,说:“我在想,如果我没过来找你,去?医院一直陪她?,说不定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三院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让你陪护。”凌晨气温更低,简清呵了一下手,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母亲性子傲,疯疯癫癫活了半辈子,一朝清醒起来,会生不如死。”

她?宁愿阮笙疯一辈子,不要清醒过来。

只要她?活着,就会养阮笙一辈子,让阮笙一辈子傻乐着,逃避着,不必清醒,不必面对痛苦的现?实。

鹿饮溪琢磨了片刻,揣摩出简清的言外之意,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怀疑,她?是故意跌倒的?”

简清低着头,淡道?:“我没有证据。”

言下之意是,确实怀疑有这个可能?性。

真实与否,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鹿饮溪又问:“要不要和医院那边申请一下,回去?看一面,如果这边有需要,再赶回来。”

如果是十五天前,简清离开?不得,但目前全国各地的医疗队都在往这里增援,各家医院第一批的队员,在陆陆续续撤回。

M市和江州市都有机场,虽然?M市目前的机场已?经关闭,只用?于运输物资和救援人员,但简清是医疗救援队的医生,只要打个招呼,M市机场这边绝对会运送她?回江州的机场。

简清摇头:“她?恨我,我回去?了,她?看到我,一怒之下,说不定死得更快。”

听到这话,鹿饮溪捧起简清的手,放到自己手掌里暖着,劝解说:“不是这样的,简老师,阮阿姨她?不恨你,一点都不恨你。我那天去?探望她?,她?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和我说了很多话,她?说她?那时候是因为觉得自己照顾不好?你,才把你送回到你爸爸身边,不是不要你;她?说那时候她?很想你,但是见不到你,所以才想要忘了你;她?画了很多卡片,这段时间想起你后,每一张卡片上,都补上了你的身影……”

*

早晨八点,魏明明坐在阮笙病床旁边,紧盯着监护仪上跃动的数据。

病床上的老人,满头白发,身躯消瘦,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嘴里喃喃说着话。

魏明明凑上去?听,依稀听见是在喊什么清。

她?猜到可能?喊自己导师的名字,握住阮笙的手说:“阿姨,简老师在赶回来的路上,您放心,很快就能?见面。”

昨晚夜半,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早上查房时,医生说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本以为熬不到凌晨的,没想到熬过来了,还吊着一口?气。

大概因为知道?情况特殊,他?们没有催促家属赶回来签各种文书,所有文件都是医务科科长代签,院领导特地来病床前探望过。

虽不催促,但他?们也希望家属能?赶回来,见到自己亲人最后一面。

在临床工作?,偶尔会碰到工作?和家人两难取舍的情况,面对同行的亲属,难免会产生一些感同身受的情绪。

魏明明哭着打电话和胡见君哀求,放自己导师两天假,让她?回来看母亲最后一面。

胡见君哭笑不得地安抚:“你的导师也是我的学生啊,我已?经和张书记说了,会放她?回来,最迟今晚就能?回来,我让张跃去?机场接她?。”

魏明明又拨打视频电话,联系简清。

电话接通时,简清正在机场。

张琴出面和机场的负责人协调,请求帮忙运送简清回江州市。

“阿姨,阿姨,简老师就快回来了。”魏明明把视频镜头对着病榻上的阮笙。

阮笙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女儿,无法开?口?说话,向来浑浊呆滞的视线,变得异样清醒。

简清望着病榻上老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妈,你等?一等?我,我就快回来了。”

阮笙上了呼吸机,说不出话来,只是眨了眨眼,一行泪随之流下。

魏明明连忙拿纸巾擦拭她?的泪水:“别哭,别哭,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天公不作?美,M市这天突降暴雨,天气恶劣,能?见度低,民航不便起飞。

简清在机场等?了三个小时,正准备转乘汽车颠簸八、九个小时回江州市时,机场人员说再等?等?,等?这阵雨小一点就可以出发。

一个小时后,雨势渐小,简清登机出发。

两个小时后,抵达江州市机场。

张跃在机场门口?等?候已?久,见简清出来,连忙载着她?从机场出发,驶向高速,驰往邻市的市一医院。

简清望向车窗外。

见惯了残垣断壁和灰头土脸的灾民,再度回到城市,看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看见车水马龙,看见光鲜亮丽的人群,恍如隔世。

市一神外的ICU里,阮笙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

意识早已?混沌不堪,她?咬着牙,撑着一最后口?气,不肯闭上眼睛,怕一闭眼,再也睁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早一点了

*

感谢在2021-05-0501:09:39~2021-05-0600:2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很甜6瓶;老白2瓶;妈妈木的高级手麦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