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几年时光,韦明玄年纪尚轻,正是身高五官飞速变化的时候,以至于阮琨宁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他,只觉得有几分相熟罢了。
她的目光不易察觉的凝在六皇子身上,静静地打量一会,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个六皇子是谁。
这他妈不是夺走她初吻的家伙吗?!
看起来,今日这场意外未必是意外。
能让传说中敏锐聪慧的六皇子犯傻,可见确实对前世的自己情根深种,在皇家里头,真真是难得。
短暂的感触动容之后,冷静的理智开始回炉,冷冷的抹杀了她心里刚刚产生的那一丝温情。
如今皇长子、二皇子与六皇子三派在朝堂上斗得同乌眼鸡一般,直拼的你死我活好不热闹。
而皇位之争这个漩涡太深太猛,无论是阮琨宁还是永宁侯府,都实在不该跳下去趟这个浑水。
阮琨宁并不打算同面前的六皇子发展处什么深情厚谊,来一段跨越前世今生的爱恋。
虽然她的人生没有为家族增光添瓦的觉悟,却也不打算打碎自家的饭碗。
这是她的底线,在这方面阮琨宁一向很有分寸。
反正面前的这两位皇子也不曾点明自己的身份,她又何必眼巴巴的凑上去来一个跪拜大礼。
至于这位烫手山芋一般的六皇子,她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
毕竟是重活一世,心机深重,韦明玄只一眼便将她的想法猜了个八九成,心头便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无奈。
阮阮,我只是想好好结识你,如此而已,同永宁侯府半分没有关系。
韦明玄也不知怎么,明明自己做别的事情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唯独在她面前总是屡屡出错,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还是搞砸了。
他原先还想着今生早早的见到阮阮来一段青梅竹马,现在看来,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只怕是连前世都不如了。
阮琨宁静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照这样来看,韦青柯来的还真是及时。
及时的打破了自己同两位皇子的尴尬,破除了刚刚那种诡异的氛围,自己也可以有个人说话,并且转开话题了。
韦青柯十一岁,比韦明玦大了四岁,素日里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表弟,看了看韦明玦脸上未干的泪痕,忍不住心疼道:“阿玦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韦明玄:韦青柯,闭嘴!
韦明玦脑海里那根长长的反射弧似乎终于起到了传输作用,他抬头看了看自己六哥有点扭曲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搞黄了六哥的事。
他看着韦明玄,脸上表情略带惶恐:“没什么,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韦明玄:“……”
傻弟弟,你能不能不要一边说没事一边偷偷打量我,别人会以为我欺负你的!
韦青柯显然想到了也想到了这个方面。
韦明玄作为韦明玦的胞兄,往往会对韦明玦的诸多事务进行教导,这其实很正常。
而素日里韦明玄也是一位真正的严兄,韦青柯也不是没有见过韦明玦做错事,被自己胞兄处罚的情况,所以便以为韦明玦做错了事,被罚了不敢说,甚至怕阮琨宁误会这位表兄为人而主动解释。
“表哥素日都是耿直的脾性,人其实很好的,阿宁不要怕他哦。”
韦明玄:韦青柯,你这碧池一定是故意的吧……
阮琨宁:呵呵?
在日落西山的时候,本次赏花宴终于圆满的(韦明玄:并不是!)落下了帷幕,与会的客人都相继拜别长公主,陆陆续续离去了。
阮琨宁今日遇见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饶是她不同于一般孩子,此刻也有几分累了,上了马车后就懒懒的靠在阮琨烟身上合上了眼。
阮琨烟见她一向活泼的性子,此刻却蔫蔫的,也有几分心疼,也顾不上说她坐姿不端,轻轻抚抚她的脸,没有做声。
阮琨宁却是有了机会同系统沟通:“我的任务完成了,奖励在哪儿?”
【宿主不是对这次任务很抗拒吗?这不是很快完成了嘛。】
阮琨宁:“哪来这么多话,奖励拿来!”
【宿主不要那么暴躁,我只是在为宿主的撩汉能力而吃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就是你嘛╮(╯▽╰)╭】
阮琨宁:“撩汉是什么鬼!不就是新认识了两个有点傻的皇子吗?你从哪儿看见我撩他们了?!”
【不是很清楚了吗?从玉奴小可怜到那个皇子,乃至于后来到青柯小宝贝,统统被你一网打尽了哎,请宿主注意维护所剩无几的节操,我们可是正经的万人迷桃花树养成系统,不是让你走后宫种马流路线的……真是羞羞(*/w\*)】
阮琨宁:“后宫种马流是什么鬼!等等……玉奴小可怜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被分进去……”
【你居然还没有发现吗?那个玉奴呀,那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啦……】
阮琨宁:“……!”
阮琨宁挨了一记天雷,简直把脑袋都劈懵了。
——这是什么进展,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呵呵,宿主您还好吗?】
阮琨宁:“……你走开!”
宴会圆满落幕,曲终人散之后,兰陵长公主才松了口气,也有了闲心同身边人说说话:“玉奴呢,可用过晚膳,今日吃药了吗?”
赵嬷嬷脸上带了几分欣慰,一边帮兰陵长公主卸去鬓发上明晃晃的宝石头面,一边道:“碧荷前头来禀报,三公子今日早早吃了药睡下了,难得没要人劝,也不曾耍脾气,可见是年纪大了,晓得心疼娘亲。”
兰陵长公主闻言,摘左耳珍珠坠子的手停了下来:“果真吗?”
她抿了抿唇,这个荣华半生、素来刚强的长公主竟隐隐带了几分哽咽:“许是我前半生造了杀孽,老天竟不找我,做什么反倒算到玉奴身上去,这样小就要受这些罪。”一头说着,一向犀利的眼睛里忍不住落了泪。
赵嬷嬷连忙劝慰道:“长公主哎,不是都好起来了吗?三公子也必然不想让您如此担心的。”
兰陵长公主收了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心伤:“玉奴都十岁了,看起来还跟七八岁一般瘦弱,永空大师虽说让扮作女孩子养可以稍稍留住,可只怕……只怕留不住几年了。”
停了停,又继续道:“我年过四十才生下他,眼见着他两个哥哥都成婚生子了,他却还这个样子,倘若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却叫我怎么办。”
赵嬷嬷也是眼看着玉奴长大的,刚出生时像一只孱弱的小猫,连哭声都弱弱的,一口气要出不出的,她想着永空大师说的,终于也做不出坚强样子,同兰陵长公主一起红了眼圈。
不同于兰陵长公主的心伤,此时玉奴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是父母的幼子,从生下来就太医被断定活不过五岁,父母去寒山寺求有活佛之称的永空大师救命。
永空大师也没什么法子,只说若是自小扮作女装,不见生人,或许可以留得住几年。
听起来虽然荒诞,但说这话的人却是活佛永空大师,救子心切的兰陵长公主夫妇也顾不上那么多,有一丝办法总比没有要好。
就将他扮作女孩子养在后院里,除了至亲的几个人其余竟一无所知,也难怪阮琨宁会以为是女孩子了。
许是永空大师的法子确实有用吧,在无数奇珍药材的堆积下玉奴竟硬是熬到了十岁,如此已经很让兰陵长公主夫妇欣慰,可玉奴心里一点也不痛快。
他已经十岁了,从小都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连每日的膳食都是御医精心准备的药膳,身上无论熏什么香都盖不住满身的药味,时日一久,每每闻到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作呕。
有时候他也会绕着后院走几圈,也能听见墙外的说话声,商贩的叫卖声,孩子们的嬉闹声,那种俗世的繁华更让他心生愤愤。
怎么会有这么不公的事?
难道我来人世间一遭,就是为了受一通罪,再挣扎着在病榻上咽气吗!
可是直到今日,他终于的到了最好的回报,玉奴一下子觉得,比起阿宁来,都不算什么。
原来以前吃的苦,是上天为了送阿宁到我身边吗?
以往灰蒙蒙的生活,似乎全被她照亮了,他只要想起就觉得开心。连苦味的汤药,锁了自己十年的院子看起来也顺眼了起来。
真是个迷糊的神仙呀,竟以为我是两个哥哥的孩子,要我管她叫姑姑呢。
她还说,可是有前世的情缘,要今生再续呢,玉奴伏在床上,手指不自觉的揉着被角,玉白的脸又忍不住泛起了一片樱花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