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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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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了半晌,韦明玄终于接上了脑海里断掉的那根弦。

他揉了揉火辣辣发疼的脸,觉察出?只这一会儿就肿起来了,顶着这张脸,明日还不知如何回宫呢。

无奈的清了清嗓子,他准备开?口说话,却见?阮琨宁纤细素白的手再度朝他伸了过来。

到底是有刚才那一记耳光的阴影存在,想着那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韦明玄心里头就有些打怵,刚刚想着往后一仰躲一躲,却被阮琨宁捉住了下巴。

阮琨宁瞧起来文?弱,但毕竟是自幼习武长大的,又有异能加成,韦明玄一时之间竟没有挣开?。

她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了,全然不复方才的酷帅狂霸拽,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已经肿起的脸颊,声音里充斥着满满的柔情与担忧,歉然问道:“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韦明玄见?她似乎是恢复正常了,一颗心也是落下了一大半,他有着几分想要激起阮琨宁怜爱(?)的意思,便顺水推舟道:“嗯,可疼了。”

阮阮,快来亲亲我啊。

阮琨宁轻轻一笑,明明是流水一般清澈的声音,在夜色中却隐隐有点渗人。

韦明玄突然觉得有些冷,一种?不妙的预感袭来,果然,下一刻危险突至,阮琨宁带着霸道总裁专有的笑意道:“小婊砸!知道疼还不快去干活,想挨抽了吧你!”

韦明玄(|||°△°)Σ:“……”

他动?了动?嘴唇,想着劝一下阮琨宁,刚刚张口,唇上却突然被阮琨宁的手指抵住了。

阮琨宁向前伸了伸下巴:“嘘。”

韦明玄:“……”

小祖宗哎,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阮琨宁脸上带上了一丝迷之微笑:“你听见?了吗?”

韦明玄见?她一本正经,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不曾察觉到的事情,一时间心里头也有了几分好奇,耐着性子竖起耳朵听了听,耳畔里只有风声鸟叫声乃至于虫叫声,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想不明白,便不耻下问的摇摇头:“没听见?,可是有什么异常?”

阮琨宁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兴高采烈的道:“钱发出?的声音。”

韦明玄:“……”

我就知道,她根本就是不能相信的。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难免的就带上了几分,阮琨宁喝醉后,精明程度与察言观色的能力发生了非常好的进化,一眼就看出?了韦明玄的心思,心里头很是不痛快,声音也冷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

韦明玄两辈子加起来,见?过许许多多醉酒的,醉酒之后的情状也是百般不同。

有呼呼大睡的,有呕吐难受的,也有撒泼骂街的,更有失声痛哭的,就是没见?过眼前阮琨宁这么难伺候的。

他深知此?刻的阮琨宁只能顺毛摸,便温顺的摇摇头,一幅“大王万岁”的神情,道:“怎么会呢,自然是相信的。”

阮琨宁满意了,像嫖客一般掐了掐韦明玄的脸,站起身来,道:“走走走,大爷带你去发财!”

韦明玄:“……”

我对于这笔财不报什么希望,真的。

阮琨宁走在前头,手里拉着他的衣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后院——谢宜舫心爱白鹅的聚居地。

这群可怜的家伙浑然不觉大难将至,正悠悠然的在池边梳理自己的羽毛,还有几个不时神气的叫几声,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

韦明玄再次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今夜他的预感异常的准。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强笑着问道:“大爷,钱在哪儿呢?”

阮琨宁笑嘻嘻的,指了指那群白鹅问道:“瞧见?了吗?”

韦明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扫了过去,随即点点头。

阮琨宁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赞扬道:“好奴才,见?了这么多银子都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韦明玄:“……”

我早该想到的。

阮琨宁志得意满的指了指最肥的那只道:“去吧,皮卡丘,去把它拿过来!”

皮卡丘又是什么鬼。

韦明玄看了看那只对厄运毫无察觉的鹅,它正自顾自的同旁边两只母鹅调情,一幅沉浸爱河的样子。

韦明玄想了想谢宜舫对于这群鹅的热爱程度,以及出?事后的不良后果,还是决定试着反抗一下:“阮阮听话,姑且饶过它一次,如何?”

阮琨宁想了想,又看了看韦明玄,面目突然狰狞了起来:“小婊砸!休要讨价还价,要么他死,要么你亡,你自选一个吧!”

韦明玄:“……”

对不起,师傅别怪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韦明玄深谙不要同醉酒之人顶着干的道理,迟疑了一下,终于挽了挽衣袖,无可奈何的上前了。

呵呵,虽然我很同情你们,但是在我死与你们死之间,当然是后者了。

一群鹅里头掺了一只人形的不明生物,惹得它们顿时不满了起来,“呱”“呱”“呱”叫了起来,几只凶猛的甚至冲到了第一线,对着来者就是一阵猛啄,最凶悍的领头羊就是阮琨宁挑中的那只最肥的。

鹅窝里的斗士韦明玄:“……”

这么彪悍你不死,焉有天理昭昭!

韦明玄不想伤了谢宜舫的心肝宝贝,只好徐徐图之,扑腾了一身毛,终于抓住了那只鹅,带着几分请功的意思,殷勤的将它递给了阮琨宁。

阮琨宁果然很满意,一手捏着那鹅的翅膀,另一头却将韦明玄拉到了自己身边,像是终于认可了这个贴身大太监的身份,要说什么秘密一般絮絮道:“你知道吗,我知道好多好多事情呢。”

韦明玄此?时很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思,只想着赶快哄她睡了送回家,便随口附和道:“阿宁好厉害呢,知道这么多,可知道我的什么秘密吗?”

阮琨宁歪着脖子想了想,这才笑眯眯着肯定的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呀。”

一个雷正正好砸在了自己头上,劈的自己头晕眼花,这就是韦明玄的感觉了。

来的太过突然,竟劈的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心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像是苗疆的鼓声,就连素来冷硬的面容,也是难得的红了。

原来她知道吗?

这些年?梦里的辗转反侧,白日里的千般情思,六年?来的朝夕相处,平素里的点点滴滴,原来她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吗?

她心里头是怎么看我呢?

有没有像我喜欢她一般的心意呢?

哪怕……哪怕只有一分也好呀……

好叫我知道,到底是我顾影自怜自作?多情呢,还是青山见?我应如是?

韦明玄没有说话,阮琨宁沉浸在自己霸气侧漏的世界里,一时间院子里寂静一片,只闻若有若无的风声与虫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安谧与温柔,叫韦明玄止不住的心思连转。

他到底不是君子,也想着趁阮琨宁醉酒之际套一套话,便试探着道:“那阿宁你呢?心里头可有我立足之地吗?”

阮琨宁迟疑了起来,嘴巴微微一鼓,陷入了沉思当中,就连眉毛也拧了起来,似乎在犹豫什么,急的韦明玄心里像是一万只猫爪子在挠,痒的不行,便催促道:“如何呢?”

阮琨宁想了想,终于得出?了结论?,将韦明玄的衣袖向下扯了扯,示意他低一下身子附耳过来,韦明玄此?刻自然是惟命是从,当即顺从的俯下身子。

阮琨宁见?韦明玄将耳朵凑到了自己嘴边,乖得不得了,眼里也有了几分满意,这才道:“你可知道,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被迫听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答案的韦明玄:“……是什么?”

阮琨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韦明玄聚精会神才听清楚她说的话:“你真傻,当然是想上天啊。”

韦明玄:“……。”

讲真,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可以眷恋的了。

太宗,你来带我走吧。

阮琨宁一把推开?他,皱着眉,面带不满的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满吗?”

韦明玄勉强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悲愤,温顺的道:“……并没有。”

阮琨宁眯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选定了院子里的梧桐树,到底是轻功不错,尽管带着那只大鹅,一跃之下还是轻若浮云的上了树杈。

韦明玄:“……”

他顿了顿,感觉叹尽了这一生的气,这才温声劝阻道:“师妹快下来,天都黑了,我们该回家了。”

阮琨宁将那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自己的唇上:“嘘。”

韦明玄突然又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阮琨宁拍了拍那只已然懵逼的可怜白鹅,向着韦明玄道:“你且回去罢,我要同它谈谈心。”

韦明玄:“……好师妹,听话,这鹅不能杀,师傅养了多少?都是有数的,出?了事咱们可没好果子吃,你若是喜欢,改日我给你买一院子,什么花色的都有,好不好?”

“去去去,”阮琨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我要同它谈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净化它的灵魂。”

韦明玄:“……”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它吧。

无辜的白鹅扇扇翅膀:“……嘎?”

韦明玄实在是没有法子,去找了顺英顺华过来,瞧瞧能不能劝一劝已然崩坏的阮琨宁,然而冷酷的事实证明,那统统都是没用的。

阮琨宁只自顾自的呆在树上,对树下的所有人浑然不理,仿佛那只鹅是她的全世界一般,对着它妙语连珠喋喋不休。

韦明玄到底是不放心,便叫人通知了永宁侯府,自己却在树下等着,也就亲眼见?证了阮琨宁醉酒之后的可怕战斗力。

半夜时分,那只鹅终于在满心的无奈与绝望之下咽了气,满怀遗憾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见?证了案发现场的韦明玄:我此?生再不叫你喝酒,我发誓!

韦明玄以为?这就是世界上最凄惨的事情了,然而事实冷冷的扇了他一耳光,用冷酷的现实告诉他:不是的,还可以更凄惨一些哦。

谢宜舫是在阮琨宁酒醒后第二日突然回来的,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更不幸的是,他几乎是立即就发现他心爱的白鹅少?了一只。

韦明玄过去的时候,谢宜舫正冷若冰霜的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散发着“老子很不高兴你们都给我小心点”的气息,叫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

他也是眼力见?极好的,见?了气氛不妙,心里想着那白鹅死不瞑目的样子,就忍不住闭了闭眼,脑子里却在飞速的运转,应该如何叫阮阮不被谢宜舫惩罚。

他不是没想过找一只差不多的顶替,但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那一群鹅都是谢宜舫自己亲手养大的,身上有什么花纹,羽毛有多长多宽都能分得出?来,哪里作?得假?

韦明玄正满心苦恼,却见?阮琨宁端了檀木刻如意纹的茶盘到了谢宜舫面前,笑容清甜明净若菩提,格外静美。

韦明玄只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头暖暖的,似乎有五月的暖流在涌动?,对于鬼畜师傅的恐惧瞬间下滑了无数个点,走上了前去。

阮琨宁见?他过来,似乎轻轻吃了一惊,急忙道:“师兄怎会过来?”

韦明玄见?她吃惊神色,心里的柔意简直要往外涌,壮着胆子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我……”

阮琨宁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道:“师兄这几日还是不要过来了,刚刚惹了事还来见?师傅,岂不是戳师傅的伤心事?”

韦明玄:“……”

这个进度……好像不太对……

难道那只鹅不是你害死……的吗?

阮琨宁充分发挥了虚伪白花的楚楚可怜,一边暗暗地握了握韦明玄的手,一边向着谢宜舫赔笑道:“师傅别生气,我已经骂过他了,师兄也保证不会再犯了,您就饶他一马吧。”

韦明玄:“……”

谢宜舫嗤笑了一声道:“今日饶你一马,明日放他一马,那我还教书做什么,干脆去放马好了!”

顿了顿,谢宜舫转向韦明玄,缓缓问道:“是她说的这样吗?”

阮琨宁背对着谢宜舫,连忙双手合十向韦明玄求情,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眼睛也是扑闪扑闪的,格外惹人怜爱。

二人到底是身份不同,如果是韦明玄干的,顶多说几句就得了,如果是她干的,只怕得年?年?给那鹅扫墓献花圈了,阮琨宁表示她才不要呢。

韦明玄自然看得懂阮琨宁的暗示,直直的望进了她星光闪闪的眼睛,明明知道她是只会吃肉的狐狸,却还是自己把手伸到她嘴里去由着咬,不吃亏才怪呢。

到底是见?不得她如此?哀求,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只怕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他安抚的笑了笑,这才道:“是弟子酒后误事,才……嗯,误杀了您的白鹅。”

谢宜舫神情平静无澜,随意合了一下茶碗的盖子:“是吗?”

韦明玄肯定道:“是。”

“原来如此?,”谢宜舫顿了顿,又问道:“可那鹅周身并无伤痕,也无中毒迹象,你是如何杀死的?”

韦明玄:“……”

“说话呀,为?师很好奇呢。”

韦明玄:“弟子喝醉了,委实是记不清了。”

谢宜舫垂下眼睑,缓缓道:“果真吗?”

韦明玄的声音铿锵有力:“果真!”

谢宜舫许久没有言语,室内的气息凝滞了起来,韦明玄与阮琨宁二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等待着最后的裁决,终于,谢宜舫轻轻道:“罢了,出?去吧,日后引以为?戒,切勿如此?了。”

居然如此?轻易的过关?了?

韦明玄与阮琨宁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既然谢宜舫准许他们走了,自然也没有留着的道理,阮琨宁在前,韦明玄在后,向谢宜舫轻施一礼,退出?了内室。

谢宜舫独自坐在内室,久久不做声。

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身影,楚楚的,狡黠的,灵慧的,他重重的合了合眼,才勉力把它赶出?了脑海,不叫自己去想。

室内的香炉徐徐的吐着烟,隐隐的有香灰落下的声音,室外的七丈处有一只黄鹂在叫,再远一些的地方,阑仪同阮琨宁正在说话,种?种?声音或嘈杂或婉转或流畅或喑哑,皆落入了谢宜舫耳中。

他独坐了许久,修长如玉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已经凉却的茶杯,终于幽幽叹道:“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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