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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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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琨宁回府的时候,已是晚间,早过了?晚膳的时分?。

好在崔氏知道她回的晚,早早便吩咐人留了?膳食给她,稍微一热之后便可以用了?。

顺华一面给她添饭,一面说道:“殿下可知道吗,外头人都?在说,李家的二姑娘,似乎是要?与?八皇子结亲呢。”

阮琨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李家二姑娘?哪一个二姑娘?”

顺英上前?去奉了?茶,含笑道:“还能是哪个二姑娘,陇西李氏一族,能够够格做王妃的,也只有嫡出的二姑娘,二皇子妃的胞妹呀。”

阮琨宁心头一惊,面上也有了?几分?认真:“——这是你道听途说,还是说,真的有了?什么依据?”

顺华回答道:“殿下还不曾回宫的时候,便隐隐的有了?这样?的传言,那时候大?家都?只是私底下说说罢了?,可是今日的时候,李家人设宴请了?八皇子——这谁还不明?白呢,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阮琨宁眼睛眨了?眨,忽的生出了?几分?自己泡了?个温泉,这个世界就变天了?的感觉——八皇子韦明?玦是韦明?玄的胞弟,母族同样?是陈郡谢氏,陇西李氏如此行事,到底是想要?提前?攀附韦明?玄一二,还是……最终决定舍弃二皇子了?呢?

又或者,是二者皆有?

她慢条斯理的喝一口汤,道:“是李家的哪一位设宴请八皇子?”

“倒不是主枝的两?位李大?人,而是出身陇西李氏分?支的一位,不过,”顺英见阮琨宁眉梢微动,似乎很感兴趣,便继续道:“二小姐的叔父,二房的李仪靖李大?人,也是去了?的。”

阮琨宁缓缓的将那一碗汤喝尽,这才在嘴角挑起了?一个清冷的笑容来。

既然设宴邀请八皇子,决定的又是陇西李氏一族政治取向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叫李家二房去做主,大?房便是与?他们再怎么亲厚,也不会这般毫无间隙才是。

再者,韦明?玄被册立为储君,也才没?多少?日子,说的难听一点,他到底能不能坐稳当?这个位子还未可知,李家若是现下就沉不住气,舍弃自己扶持了?多年的亲侄子以及嫁出去的嫡女,那这气度也忒小了?些,没?得叫人笑话。

她冷冷的在心底思忖一会儿?,便得出了?答案——乱自内生。

到了?此刻,二皇子并不曾被册立为储君,眼看着韦明?玄的位子渐稳,陇西李氏一族的人,只怕也并不是那么稳坐钓鱼台的。

再者,嫁进二皇子府的二皇子妃是李氏长房的嫡女,倘若二皇子登基,得到好处最多的也是长房,而此刻二皇子失利,韦明?玄继位之后,甚至会遭到清洗,至于他的姻亲陇西李氏,必然会成为重点清洗对象,既然是清洗,自然就要?清理的干干净净才会,两?下里一对比,自然会有人心生不满。

有好处的话,是你们大?房得的多,坏菜了?的话是大?家一起倒霉,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亏了?的。

与?其这样?,倒不如另外走一条路,亲近储君,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阮琨宁施施然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回房去歇着了?。

陇西李氏与?她又没?什么关系,是死是活与?她有什么关系呢,说起来,他们之间还是有仇的,此刻见他们内乱,阮琨宁只有高兴的份,才不会担心呢。

事实上,也的确如她所想,陇西李氏内部也正是混乱的时候。

二皇子妃与?李瑶钰都?是出身陇西李氏长房,她们的父亲李仪远,便是陇西李氏的当?代族主。

仔细说起来,陇西李氏的嫡系有三支,长房李仪远,二房李仪靖,以及元后李氏。

二房是没?有嫡女的,庶女倒是有几个,但是这样?的身份,怎么也是够不上真正世家乃至于皇家正妻身份的,所以二房才会想到将李瑶钰嫁给八皇子。

并不是他们想叫大?房赔一个女儿?出去,而是他们的女儿?身份不够,做不了?正妃,倘若只是侧妃侍妾之位,哪怕是几十个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长房李仪远的正妻秦氏脸色难看,毕竟对方是自己的小叔,多年的修养也不允许她仪态尽失,但饶是如此,她目光中射出的光芒也足够犀利凶狠:“——小叔!你看着她们长大?,那二人也要?叫你一声叔父!你如何狠得下这份心,叫她们一起没?活路?!”

二房的李仪靖冷笑着喝一口茶,道:“大?嫂这话说的可是诛心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不是东西呢,说到底,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二皇子那边,眼看着是扶不起来了?,大?厦将倾,为什么还要?拉上那么多人陪葬?倒不如另寻出路。八殿下年岁合适,又是太?子殿下的胞弟,哪里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小叔!”秦氏的脸色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铅粉,见不到一丝血色,眼底甚至于献出了?几分?癫狂之意?:“——你向太?子殿下投诚,他能否接受还两?说,便是接受了?——你想叫二皇子与?皇子妃怎么办呢?半分?支持都?没?有,死无葬身之地吗?!”

李仪靖满不在意?的道:“大?嫂这么说,可就不合时宜了?,这些年下来,我们为二皇子他们付出了?多少?,可是结果呢?”

他狭长的眼尾射出一丝冷锐的光,终于掩盖了?方才的轻浮:“——烂泥扶不上墙!更何况,当?初,我们选择支持他,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李仪靖嘴边牵起了?一个冷漠的笑意?,转向了?一侧一直不曾出声的李仪远:“大?哥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氏只觉得浑身都?要?僵硬了?,她强忍住牙齿咯咯作响的冲动,转向自己的丈夫,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求:“……夫君?”

“倘若太?子殿下接受,”李仪远没?有看秦氏,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李仪靖身上,许久之后,才微微颔首:“倒也是一步棋。”

“不行,我不同意?!”秦氏的面容惨白的像是一张即将破碎的纸,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头挤出来的一样?:“——已经害了?我一个女儿?,到如今,还要?害另一个吗?!”

李仪远没?有去看秦氏,只是淡淡的一摆手:“夫人累了?,带她下去歇着。”他话音刚落,便有侍女上前?,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带了?秦氏下去。

李仪靖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我就知道,大?哥必然是能看个明?白的。”

金陵城西,一处民居里。

阮琨碧对于那些嗤笑的讽刺性声音异常敏感,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坐了?一个玄衣男子,银制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嘴唇与?下颚露在外面,月光清冷的洒在他身上,不知怎的,阮琨碧竟不由自主在的打了?一个冷战。

那人目光似笑非笑,看起来极为亲和,看着阮琨碧一脸的惊慌失措,也只是含笑安慰道:“叫阮姑娘受惊,委实是他们不会做事,我只说叫他们好生请了?你过来,却不想他们这些粗人,竟把事情搞成了?这个样?子,真真是该罚。”

阮琨碧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惊得脸色惨白,她之前?经历过的事情也不算少?,可是像是今天这样?惊心动魄的却还是头一遭,少?不得要?呆滞上片刻。

那人也并没?有着急的意?思,只是目光带笑的瞧着她,似乎是打算等?着她从刚刚的惊恐中缓和过来,一侧的侍从恭敬地上前?递了?椅子请他坐下,他一撩衣摆坐在了?阮琨碧的旁边,没?有再言语。

阮琨碧硬生生的缓了?半刻钟,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刚刚那颗跳动的几乎要?飞出胸膛的心脏此刻也终于肯安分?下来,自己的大?脑也开始缓缓的转动,终于有了?思考的能力。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是最容易恐惧的,毕竟那代表着一切的可能性,人的天性使然,许多事情都?会忘最坏的方向去想,所以才会吓坏自己。

可是当?人自以为能够看透一切的时候,那种恐惧感就会自然而然的被降到最低,也真正的能放松起来,阮琨碧此时就是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却知道他必定对于自己有所求。

不然,他平白无故的劫了?自己做什么?

她可不相信那人折腾这么多事情就只是为了?杀了?自己,要?杀早就杀了?,何必搞得这样?麻烦,可见,他应该是有事需要?自己的。

既然自己对他而言是有价值的,阮琨碧就不会看低自己,她不仅要?保住自己的一切,而且还要?从中得到自己应有的好处才是。

再者,那人的态度如此和善,可比劫了?自己的两?个人要?好多了?,对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跟对着一个和蔼可亲的人,正常人都?会先天的对于后者更加亲和一些,态度也会更加放肆一些,阮琨碧也不例外。

这么一想,她依旧定下了?心,为了?占得先机,便抢先开口道:“你是什么人?!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劫掠官家姑娘,可知会有什么下场吗?”

阮琨碧说的义?正言辞大?义?凛然,那人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面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却飞快的一抬,一道冷锐的银光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阮琨碧眼前?,随即再度回到了?那人手中,而他的脸色,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煦,既亲和又友善。

阮琨碧只见到自己眼前?银光一闪,却没?有寻思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左手一阵剧痛,猛然间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左手的五根手指已经被利器整根切下,血如泉涌。

十指连心,这句话可不是说虚的,阮琨碧一声凄厉的惨叫,右手想要?去捂住那伤口,只碰了?一下却再度惨叫一声,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导致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却也完全顾不上去擦,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那人手中不知何时捏着的,竟是一把闪着清厉寒光的匕首!

她叫的凄惨清厉,可房间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同情她的意?思,甚至于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变化。

阮琨碧左手的伤口太?大?,血流不止,很快便染脏了?她的衣裙,整个人狼狈可怖难言,那人抬起一脚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踢到了?房间的角落里,脸上的神色却还是笑微微的,几乎令人生出如沐春风之感。

“好好的一间屋子,就这么被你给弄脏了?,”那人环视了?一下四周,地板上难以避免的沾上了?血色,鲜红的色泽异样?的明?艳,他那一脚踹的十分?狠,阮琨碧整个人都?跌到了?角落里,随之在雪色的墙壁上沾染了?刺目的红,原本整洁的屋子里几乎是片刻,便弥漫上了?一层血色,空气里头也难以避免的漂浮起了?淡淡的腥气,有些令人气闷的凝滞。

阮琨碧痛的说不出话来,连伸手去给自己止血的勇气都?没?有,那伤口平滑至极,周边只要?碰一下都?疼的钻心,她也只能在泪眼模糊之中看着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鲜血流出自己体内,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自己的心口慢慢的、丝丝缕缕的游走到了?四肢,冰一样?的冷。

那人却好像看不见她的惨状,漫不经心的将自己手上的匕首吹了?吹,那匕首还没?有归鞘,两?侧的锋刃亮的骇人,明?明?刚刚才干净利落的斩掉一个人的手指,可是此刻那上头却是一丝血痕也无,干净透彻的像是冬日的初雪。

那人微微笑了?笑,将那匕首竖起,目光落了?上去,那匕首很是光亮,十分?清晰的映出了?他的一双眼睛,清冷的,透着冬日的无情。

他起身走到了?角落里几乎是要?昏厥过去的阮琨碧面前?,看她一身的狼狈惨然,蹲下身来,用那柄匕首极为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脸,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很希望你能明?白这句话才好。我只需要?你活下去就可以,别的全部都?要?看我的心情,懂吗?”

他在阮琨碧猛烈颤抖的视线中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的,是不是?”

阮琨碧从那人起身的时候就开始发抖,等?他到了?自己身边蹲下身的时候简直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叫自己昏过去,可是眼见着他走进,却还是只能一动不动的抱住自己左臂,时不时的发出几声难以抑制住的哀嚎,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那人似乎笑了?一声,阮琨碧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找不出什么端倪,正暗自疑惑的时候,却听他问道:“我听说,你做出了?一件名?叫火药的攻击性武器,是吗?”

阮琨碧满脸的热泪,剧痛之下,连一丝谎言都?来不及构思便道:“是。”

那人声音里似乎带了?笑,道:“我还听说,你曾经是二皇子的女人,这样?的利器,怎么不说与?他?”

阮琨碧眉梢微动,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明?明?,只给了?他一个人的……”

她话音刚落,室内便有了?瞬息的安静,气氛也近乎凝滞一般的压抑起来。

“啊,糟透了?。”

只是瞬间,他似乎明?悟了?什么,在阮琨碧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平静的划开了?她的喉咙,自责一般的皱起眉头来:“准备了?这么久,居然败在了?你身上,还真是……出乎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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