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那天。
李父李母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非要带着李琦璿去和亲戚吃饭,只是这亲戚李琦璿以前从未听说过。
李父解释道:“是你曾祖父的弟弟的儿子一家,以前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只是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回了蓉城定居,那家儿子和你一样正在上高一。”
李琦璿还没听完,就已经被这个关系给绕晕了,但她勉强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个和他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除了还是同一个姓好像就没啥关联了的那种。
李琦璿很不想去,算来算去她的寒假余额也所剩无几了,她只想待在家里安度剩下的时光,而不是浪费时间出去应酬。
更何况还是去见这种连面都没见过的所谓“亲戚”。
然而这件事容不得她拒绝。
临出门前,李母再三叮嘱,到时候见到人家的时候一定要礼貌,见面记得要喊人,嘴还必须甜。
李琦璿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同意了。
就算她不把李母的叮嘱付诸行动,李母也会逼她做,反正她到现在也没理清这些辈分关系,干脆懒得思考了。
到时候让她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走进饭店包间,李琦璿发现另外一家人已经先到了。
一个长相敦厚,有点儿啤酒肚的叔叔眉开眼笑地迎了过来。
李父和他寒暄了好几句话之后,才想起旁边的李琦璿。
“按辈分来说,这应该是算是你……”李父拉着李琦璿,微笑着看着她,一副你知道你现在该干什么了的表情,“堂伯祖父。”
李琦璿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假笑,然后生硬地把李父的抛出的称呼重复了一遍,就当是完成喊人的任务了。
喊完她才在心中腹诽,这称呼是认真的吗?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的话这都是爷爷奶奶辈了吧,怎么看眼前的这个叔叔和阿姨都应该和她爸妈年龄差不多。怎么会辈分那么大?
聊了几句后,大家欢声笑语地入席坐好。
李琦璿有些局促地四处看了两眼,看到席间还坐着一位陌生的,瘦高的阿姨,想来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啤酒肚大叔的夫人。
那个瘦高阿姨和蔼可亲地冲着李琦璿笑,李琦璿被看得发毛,也赶忙回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堂伯祖母这个称呼实在是喊不出口。
这都隔了多少辈了,还算哪门子亲戚啊?
忽然,阿姨看向包间的门口,皱起了眉,大声喊道:“李曜!还不快点儿过来坐好。”
李琦璿原本低着头,听到阿姨分贝颇高的吼声,就忍不住也探头望去,才看见门口站了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他一头短短的寸头,长相还不错,就是五官有些凌厉,显得有点儿凶,尤其是他现在一张臭脸,更是觉得让人难以接近,脸上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他双耳间塞了蓝牙耳机,松懈散漫地两手抄兜,不紧不慢地走到席间,径直坐到了那位瘦高阿姨的旁边。
李琦璿了然,这应该是就是这两个叔叔阿姨的跟她一样正在读高一的儿子。
啤酒肚叔叔微笑地向李父李母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儿子,李曜。”
“小伙子长得真高。”李母笑得像看见自己亲儿子似的。“我在他小时候还见过的,没想到一转眼就那么大了。”
见李曜无动于衷,瘦高阿姨不动声色地捅了他一胳膊肘,他才敷衍地说了句:您好。
看来大家都不喜欢和陌生的亲戚的吃饭。
李琦璿看到这同病相怜的一幕,爱莫难助地抿了一口饮料。
没想到吃瓜看戏的报应来得特别快,下一秒,尴尬的人又变成了她。
“按辈分,我家这个应该喊你儿子小堂叔吧。”李父忽然笑着说道。
话音入耳,李琦璿立马吃惊地瞪向李父。
要不是李父提醒,她都忘了有这茬。
“对,确实要比你家这个小妹妹大一辈。”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李父李母一脸期待地盯着李琦璿,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无非是想让她开口喊别人一句小堂叔。
李琦璿觉得头大得要死,之前就算了,现在还要她对着跟自己同龄的少年人喊叔叔,她更是开不了口。
但是那么多人看着,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开口,轻声对着李曜喊了句:“小堂叔。”
尽管不情不愿也已经溢满了整个称呼,但大人们依旧满足地笑了起来,丝毫不觉得尴尬。
李琦璿觉得很无语,她也没见自己的老父亲喊了人家老爸一句堂伯,也是一口一个全名的叫。
这个混乱的辈分,凭什么只在她身上认真?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便宜侄女,李曜只是瞥了李琦璿一眼,然后冷漠地重新带上了蓝牙耳机,一句话都没有说,眉宇间还带了几分不耐烦。
李琦璿:……
很明显她这是被嫌弃了。
想到这里她也感觉有点儿气。
更吃亏明明是她才对,谁稀罕喊他堂叔啊?
然而这些尴尬都还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席间,瘦高阿姨感慨地说道:“我听说你家璿璿成绩特别好啊,居然是林荫中学本部的,以后肯定是清华北大的料啊。”
李母干咳了一声,也开始商业互吹,附和地笑道:“你家这个小帅哥也不差啊,我听说也在宁夏实验读书,这也是好学校呀。”
突然被Cue到的李琦璿正在喝汤,差点儿呛到,心中感叹,又要开始了。
成年人的聚会,总是掺杂着关于下一代的凡尔赛式比拼,其中学习更是亘古不变的话题焦点。
这段熟悉的剧情她从初中开始,就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虽然她初高中成绩都只是中上,但好歹上的都是名校,平时拿出去唬人还是很有效的。李母在外面也从不吝啬于炫耀她的“优秀”。
只是没想到那位瘦高的阿姨没按套路出牌,反而开始自己嫌弃起自己儿子来,回道:“哪有,我们家这个读的是宁夏实验的分校,不是学校的本部,还是特长生进去的,比你们家那个差远了。”
李琦璿忍不住偷瞟了一眼在场的另一位当事人。
特长生?
是练体育的吗?
模样看起来像是,凶凶的。
林荫中学也有排球和田径运动特长生,李琦璿经常看见他们利用晚修的时间训练,所以并不觉得稀奇。
“我知道宁夏实验那个分校,办得不错,一本率比本部也差不了多少了。”这样的自爆和嫌弃搞得李母都不好意思接话继续炫耀下去了,她尴尬地笑笑打了圆场,“再说学个特长多好啊,我曾经也想送李琦璿去学个什么乐器舞蹈啥的,但她完全学不下去呢。”
“他就是学习不行,别的干啥都积极。你说说搞这些特长有啥用,现在高考也不加分了。”
李曜听不下去了,他无语地朝自己妈翻了一个白眼,然后重重地搁下了筷子,低头玩起了手机。
连李琦璿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就是亲妈吧。
她突然觉得李曜比自己更惨些,李母只会在私下打击她,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细数她的不是。
想到这,她赶紧低下头,捞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菜,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李母哪根筋不对,会跟着一起揭她的老底。
“高考不加分了吗?我怎么听说现在大学也要降分招特长生啊?”提到高考,李母也来了兴致,于是继续问道。
“是有啊,但麻烦啊,不一定有学校会招。就算有,每个学校的自招标准都不一样,到时候还不得我们替他找学校,送他去考试,头疼得要死。”
这番话让李母瞬间共情了起来,跟着一起抱怨:“现在的家长哪个不累啊?我们家一样的,现在的孩子自制力都不行,要随时盯着。”
“哎哟,你家璿璿肯定省心,我们家这个是油盐不进的。”李曜的母亲继续抨击自家儿子,仿佛对方是捡来的一样,“学习这一块我就不指望他能考多好了,去随便考几个大学的特长生特招,到时候能上啥大学就上啥大学,能考上是他的本事,我们做父母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这话说得……我看也有不少高校降分招特长生的,”李母尴尬地笑了笑。
“那人家最多也只给你降到一本线,也得能考上一本线才行啊。就现在他这样的学习状态,到时候别说一本,我看本科线都难。”
李母惊讶地感叹道:“一本线就能上重点大学?特长生能降那么多分?”
这时餐桌上了一道大菜,对方就忘了接李母的话头,没有回答。
李母却对刚才的谈话内容彻底上了心,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然后捅了捅一旁的李琦璿,问道:“你们学校是不是也有特长生,高考是不是也有降分?”
“我怎么知道?”李琦璿嘟囔了一句,表示不清楚,“我又不认识什么特长生。”
李母瞪了李琦璿一眼,心想女儿靠不住,只能自己再跟人家多聊聊,套取更多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