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桐被带出去,手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听得谢初静心里难受至极。
牢头留在后面,一边锁门一边对孟氏道:“再?咋说后娘也是娘啊,都到了这地方了,你说说你还打?孩子做什么?”
孟氏气急败坏:“老娘才不是她娘,她就是个丧门星,老娘只恨没有打?死她。”
李碧莲多少读过书,脑子比她娘清醒一点,她在听见抓捕的人叫她们“李定山家眷”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意识到爹爹当初的那件事被人揭发了。
她惊恐地看着衙役们把宋疏桐带出去,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没有罪,我什么也不知道。”
宋碧荷嘴里的抹布吐出来了,她终于能说话?了,扒着栏杆对着外?面尖叫:“太子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审她,她肯定有罪,她不招你只管上刑具往死里打?她。”
不管她们如何?叫骂,宋疏桐都一声不吭,她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她既不在意她们,也并不害怕坐牢。她心里明白,把她抓进来只是个误会,案情查清楚,她自然就能出去了,她离真?正的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谢初静眉头紧锁走在前面,他想回头看她一眼,因为身边侍从环绕,他刚微微偏了头,又控制着情绪让自己向前看了,但是却有意放慢了脚步,他怕她身上有伤,若是走快了会难受。
审讯的公房比起牢房来,宽敞明亮许多,因为这里本质上不是给囚犯使用的地方,而是给官员们使用的。
谢初静掀开衣摆,在上首桌子后面坐定了,早有杂役沏好了茶端来。
万经义躬身道:“殿下,这茶比不得宫里的好,您将就着用,明日下官去寻些?好茶。”
谢初静道:“不用。”
万经义又道:“殿下,那边刑房已经准备好,您随时可用。”
谢初静眸色一深:“不用,没有孤的准许,任何人不准对她用刑。”
万经义一怔,但人家可是太子,太子下命令,犯不着对他解释吧,于是立刻点头哈腰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照办。”
见太子这里准备好了,他挥挥手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宋疏桐被带进屋里,先是被塞进一把硬木椅子里坐好,又有衙役在她身前加了一根横木,这横木两端带锁,跟椅子的两边扶手可以锁在一处。
谢初静看见了,嘴唇动了动,但想到这是规矩,强忍着没说话?。
这张椅子是审讯犯人专用的,把犯人固定在里面,就不用担心他们在审讯中,情绪激动袭击审问的大人了。
宋疏桐被锁在里面,脸上并没有一般人被锁住的惊恐,反而露出了一点笑意,主要是这审讯椅的造型太像现代的实?木宝宝餐椅了。
宋疏桐虽然没结过婚没生过宝宝,但是她以前跟朋友们出去吃饭,经常看见餐厅里会有给宝宝们免费提供的小餐饮。
如果在横木上给她摆两个小碗一个小勺子的话?,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她坐在里面觉得自己是个大宝宝,嗲嗲的。
上锁的衙役看见了,下意识地呵斥了一句:“你还有脸笑!”
宋疏桐不服:“我笑怎么了,犯法了吗?”
那衙役跟犯人打?交道惯了,竟然忘记了太子殿下还在,一听犯人还敢顶嘴,抬手就要扇她脸。
不料他的胳膊刚抬起来,就被一枚飞过来的茶杯盖子击中了,惨叫一声躺在地上,那条胳膊脱臼了。
那茶杯盖子又旋转着飞回了谢初静的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帅!
宋疏桐呆了一瞬,如果不是碍于她现在的囚犯身份,她真想给男主鼓掌。
万经义吓得变了脸色:“殿下莫怪,这里都是些粗人,没规矩,下官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又对那衙役骂道:“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谢初静放下茶杯对万经义道:“你们也都退下,此事关系到一名金榜状元和一名朝廷一品命官,事关重大,孤要亲自审问她。”
“那殿下您慢慢审着,下官先回去再仔细研读卷宗。”
伴君如伴虎,伴储君如伴小老虎,都不是什么好差事,万经义也早就不想谢初静身边待着了,立刻麻溜地滚了。
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谢初静和宋疏桐。
他走下来,拿钥匙把她放了出来,问她:“身体可有哪处不好的?”
宋疏桐摇头:“没有,哪儿都挺好的,就是有点渴了。”
谢初静忍不住笑了:“你就是看上了我的茶。”
他转身倒了水塞给她:“你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宋疏桐是真渴了,咕咚咕咚把一杯茶喝完,就像一株雨后的植物恢复了活气。
喝饱了她才道:“主审官大人,难道你没看我的诉状吗,我趴着写了三?天,整整一万字啊,毛笔字可真难写,好多字我不会写,一边想着一边写,一不留神写错一个字,那一页全都白写……”
宋疏桐意识到自己又扯远了,赶紧把话?头收住:“反正就是,你只要看过了我的诉状,就什么都清楚了啊,我把来龙去脉都写的明明白白。”
谢初静一听她提到诉状,便想到这封诉状是通过大皇子递给皇帝的,还有那封揭发的奏折也是大皇子写的,他心头顿时生出一阵没来由的烦闷,恼火道:“就是因为你啰啰嗦嗦写了一万字!那字迹还歪歪扭扭像鳖爬,孤实在看得头疼,才来让你具体说一说!”
“还有,孤问你,之前见你那么多次,为什么竟然没有对我透露过分毫,却去找我皇兄说这件事,你们如何?认识的?”
谢初静语气很恶劣,唬地宋疏桐也有些?心虚:“此事说来话长。”
谢初静不客气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的话?,那就从我让岑子昂回青州找证据开始说起吧。”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孤问的是,你是如何?结识我皇兄的?”
“啊?”宋疏桐疑惑地挠挠头:“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有!”谢初静说完抿着薄唇看着她,眼中全是怒意。
宋疏桐不懂刑侦,搞不清谢初静审案子什么套路,既然他说有就有吧,她也不是有意想瞒着他的,只是的确有苦衷。
谁让她利用了人家的女朋友去找他的情敌帮忙,却没跟他打?招呼呢?
不过想到这件事谢初静迟早能查出来,与其到时候让小情侣闹别扭,不如她现在老老实?实?说出来,于是她坦白道:“其实我不认识大皇子的,我是软磨硬泡求着刘溪诗帮我去找大皇子帮忙的,你别怪她。”
谢初静把“她”听成了“他”,他舒了一口气:“我自然不会怪他,但你有事需要帮忙,本可以直接来找我。”
宋疏桐心说,我哪知道这事儿绕了一大圈还跑到您这儿了呢,我要知道,我不就不费这个事儿吗
她叹了口气对谢初静道:“拿来。”
谢初静没明白:“什么?”
宋疏桐挤出一个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您不是说我字写的丑,看我的诉状看得头疼吗?您拿来,我亲自读给您听。”
谢初静气道:“你打?算说书给我听吗?我皇兄的奏折写的条理分明有理有据,我看完什么都清楚了,用不着你说书了。”
宋疏桐大喜:“那既然这样,现在人证物证也都有,案子不就可以结了吗?我不就可以走了吗?”
谢初静冷冷地泼凉水:“你以为是幼童过家家么,案子要结,还得罪犯认罪,签字画押才可以。”
宋疏桐顿时泄气:“李定山怎么可能认罪,他那是谋杀啊,认罪就是死。”
谢初静道:“剩下的事情就是官府的事情了,我自会处理,你不必操心。”
男主就是男主,永远这么靠谱。
宋疏桐听了十分感动,对谢初静作揖道:“殿下,我替死去的宋状元和宋家十八辈儿祖宗谢谢你。”
谢初静好笑道:“你不谢我?”
宋疏桐赶紧道:“我当然也要谢谢殿下。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给您提供一点审讯思路。”
“根据我这段时间潜伏在她们身边的观察,孟氏和李碧莲,还有孟氏身边的黄婆子,这几个大约都是知道情况的。”
“宋碧荷这个丫头年纪太小,事发时她还没出生,而且她脑子少根筋,应该不知情。”
“我建议你可以把她们分开审讯,各个击破,骗她们说别人已经招了。”
“必要的时候,把那些吓人的刑具拿出来给她们看看,别看这些?人平时叫的凶,到时候肯定全都怂了。”
宋疏桐连珠炮似的,自己在那儿嘚嘚嘚嘚说了半天,却发现谢初静一句话没接,她停了下来,很想问问他“你听没听啊!”但是想想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她只好瞪着他,自己干生气。
谢初静见她终于不说了,才慢悠悠道:“你这么笃定我会审她们,不审你诬告朝廷命官。”
宋疏桐先是一愣,然后谄媚地凑过去笑:“殿下,你这么英明睿智,慧眼如炬,肯定能看出来我是好人吧。”
谢初静看着她已经恢复红润的小脸蛋半晌,无奈地骂了一句:“油嘴滑舌!但是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你那托梦之说,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哪有人做梦做的像看戏一样,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你的诉状不像诉状,倒像写话?本子。”
宋疏桐:“……”
咳咳,一时手痒,职业病犯了。
哎呀这家伙果然慧眼如炬,他还真?是看对了人,我本来就是写小说的。
宋疏桐心想,都怪她把男主塑造的太优秀了,现在这情况简直就是挖坑给自己跳。
不过幸亏她早有准备。
于是她老实?巴交道:“殿下,你说的对,魂灵托梦的事确实不是真的,真?相是另一个,你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