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们一见谢初静和宋疏桐跳崖了,连忙跑上前来查看,悬崖很高,下面雾气蔼蔼,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杀手道:“大人,下面有可能是水。”
杀手头领道:“拿绳箭来。”
立刻有人奉上一只羽箭,这是一种特制的箭,尾端系着极细的天蚕丝,是军中用来测定箭的射程的。
头领拉满弓把箭头射了下去,箭倏地无影无踪了,片刻之后尾端的天蚕丝耗尽了,箭仍然没有扎到实物。
一个杀手把箭拉回来,兴奋道:“一百丈的距离都没有到底,即便底下是水,他也必死无疑了。”
头领高兴地挥手:“咱们走,回去报告邵将军,领赏!”
谢初静两天没回,邵浩广派人了一队又一队暗卫去找他。
邵洪海得到谢初静已死的消息之后,立刻假意去求见太子,被邵浩广以太子肩伤未愈,需要静养为由拦下了。
其实邵洪海心知肚明,谢初静不可能回来了,他就是特意想来看看?邵浩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无计可施的窘迫模样。
看?够了邵浩广的笑话回去之后,邵洪海马上写?了封密信给小邵皇后。
在信里,他把自己接到皇后的指令后,跟沙塔国可汗积极联络沟通,悄悄放敌军入境伏击谢初静,谢初静重伤捡回一条命后,他一直派人监视,发现谢初静独自潜入沙塔国后,他又灵机一动派人暗算谢初静,后来谢初静换衣弃剑想要假死脱身,但是被他慧眼识破了,之后又派了更多杀手围堵追杀,最终把谢初静逼得走投无路跳崖而亡的全过程洋洋得意地吹嘘了一遍。
由于这封密信太长了,一共用了四只信鸽才装得下。
小邵皇后收到信,确认谢初静已死,简直高兴地发狂:“真?是天助我也,这实在是一天大的喜事。本宫这二哥近来长进了,将来大皇子登基,他功不可没啊。”
她把四张信纸在桌上细致地展平了,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遍,才递给丹芳姑姑道:“拿去烧了吧。哎,这样一份喜报,本宫竟然有些舍不得烧。”
“奴婢恭喜娘娘大喜,以后日日都有这样的好消息,这一封啊,还是烧了安心。”
丹芳姑姑接过信纸,一张一张投入火炉里,烧到最后一张时,她无意中看了一眼上头的字,随口道:“娘娘说的真?对,邵将军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奴婢瞧着,就连这字儿都比往常写的俊逸了一些。”
小邵皇后正憧憬着儿子将来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的样子,也没多想,只笑吟吟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日子过得顺当,他可不就来劲了吗,看?来本宫往日里小瞧了他。”
丹芳姑姑烧完了信,去奉了茶来,端给皇后后,她道:“奴婢有个蠢念头,光咱们知道太子死了不行,得想法子让天下人都知道才行。”
小邵皇后道:“你这不是蠢念头,你说的对,太子被咱们逼至跳崖的事情?当然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所?以本宫需要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死法。”
她想了想,要来纸笔回信让邵洪海联络沙塔国可汗立刻退兵,还要他帮助邵浩广找到那具假谢初静的尸身,再对外宣称太子殿下率军深入敌国境内击溃敌军,但是太子殿下不幸战死了,来一招瞒天过海。
邵浩广虽然知道实情?,但若他问起,就说是为了大魏太子的名声着想。邵浩广自小和谢初静感情?深厚,此时斯人已逝,敌军已退,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保全故友的名声了。
小邵皇后写完了信,拿起来对着?吹干墨迹的时候,丹芳姑姑疑惑道:“娘娘,太子都死了,您为何还事事为他着?想,这样不是让朝野上下都缅怀太子吗?”
小邵皇后轻蔑一笑:“便是天下人都缅怀他,又怎样,死人能活回来吗?”
反正谢初静已经死了,他怎么死的并不重要,对外宣称他是为国而亡不仅能给朝廷挽回些颜面,也能让敏德皇帝心里好过一点,尽快接受这个事实。
况且,无论谢初静的身后事办的多么尊荣风光,对小邵皇后而言,都无所?谓了。
这一局她胜了,彻底的胜了,胜利者出于怜悯给一个死人些面子又何妨呢。
作为女人,邵念娇虽然独得了皇帝的宠爱,可惜她死了,现在活着?的做皇后的人是我邵云巧。
作为母亲,邵念娇的儿子虽然生下来就是太子,可她的儿子死了,活着的是我邵云巧的儿子,皇位最终属于我的儿子,大魏朝的锦绣江山最终将会属于我的儿子。
小邵皇后畅快地大笑起来,这一口憋在心里二十年的恶气,终于狠狠地出了,真?是痛快!
她笑个不停,笑到最后,丹芳姑姑在旁边看着?心里都发毛了,忍不住担忧地叫到:“娘娘,娘娘。”
小邵皇后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问道:“皇上呢?”
丹芳姑姑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在新纳的陆美人那里。娘娘您别往心里去,宫里经年左一个美人右一个贵人的,总归娘娘才是凤凰。”
小邵皇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打断了她:“皇上连着?三天歇在陆美人那里了吧,这怎么能行呢,再给那些新来的小美人们多送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去,让她们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此方能讨得皇帝欢心。”
丹芳姑姑满心疑惑,却也只能道:“诺,以往已经送过去很多,她们都夸娘娘仁德。”
小邵皇后似笑非笑,意有所?指道:“皇上身子如此硬朗,本宫可不是得仁德些,多给他送些美人享用么。哎呀,都说这年纪不饶人,季节不饶天,本宫就想看看?,皇上能生龙活虎到几时呢。”
她站起身,走出内殿,站在云宁宫中央,仰头看?着?天上随风变幻的流云,喃喃道:“多好看啊,这紫禁城的天,也要变了。”
*
妙菱抱着个伞面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伞骨架,坐在河滩边一块石头上哭着道:“小姐,今天多亏了这把伞,可是伞坏了怎么办。”
宋疏桐跌跌撞撞从水里走上岸,对她道:“傻丫头,别哭了,一把伞而已,人还在啊。”
岑子昂叫花子出身,没那么多讲究,脱下湿透的上衣用力拧水:“没错,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强。”
谢初静皱着眉头看着?岑子昂光膀子的样子,他也同样浑身滴水,但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像岑子昂这么做。
谢初静把手中只剩下刀柄的猎刀扔在地上,用手稍微捋了捋脸上的水,问宋疏桐道:“这里的河水为什么是暖的?”
妙菱一听就睁圆了双眼,顾不上哭那把伞了:“对啊小姐,我刚才就觉得奇怪了,落水的时候我以为一定寒冷刺骨,结果水是暖的。顺着水漂到这处河滩上,我发现这里不仅水是暖的,连这个山谷里,都比别处暖和,外头明明是冬天,这里就跟初夏似的。”
岑子昂已经把他的衫子拧干了甩在身上,闻言环顾了周围,发现果然如妙菱所言,到处都是一派郁郁葱葱春天的景象,他揉揉眼睛似乎想确认是不是幻觉,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打了个寒颤:“娘嘞,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古怪,该不会是误入妖精鬼怪的邪地了吧。我们得赶紧想法子逃出去?”
宋疏桐好笑道:“你别说胡话了,没有什么鬼怪,只不过是地热现象而已,我们也不用出去,我们要进去。”
妙菱懵懂问:“什么叫地热?”
谢初静替宋疏桐答道:“就跟温泉差不多。”
宋疏桐举起大拇指笑道:“殿下果然博学。”
谢初静脸色惨白地微笑回应她,却站不稳,摇摇晃晃几乎摔倒。
妙菱一声惊叫:“殿下好像受伤了。”
宋疏桐三步并作两步来扶他:“你怎么样?”
她把他搀扶到一处干净清爽的地方坐下来,担忧道:“是不是伤口崩裂了?”
谢初静摇摇头:“没有,多亏了春蛊帮忙,伤口已经长好了,我只是太累了。”
他刚才用轻功带着宋疏桐下来,后来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落下来的瞬间他为了减缓速度,一直用猎刀去砍悬崖边上的石块卸力,他们平安落地,他也已经耗光了力气。
现在已经摆脱身后的追兵,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心里那股急劲儿一过,便觉得有些头晕。
谢初静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不管怎样,我总算把你完好无损带下来了。”
“是啊是啊,殿下文武双全,最厉害了。”宋疏桐极少看?见谢初静露出脆弱的模样,一瞬间心疼极了,她鼻子发酸特别想哭。
不想让他看?见,她连忙转开脸,掩饰地招呼岑子昂一起帮忙来扶他:“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起码生?一堆火把身上的衣服都烤烤干。”
妙菱自告奋勇道:“我可以去找吃的,摘野果。”
谢初静看?着?她笑,声音里带着缱绻的水意:“现在我都听你的,你刚才不是说我们不出去,而是要进去,你要带我去哪儿呢,世外桃源吗?”
“还真?叫殿下说中了,那地方对我们几个来说,算得上世外桃源。”宋疏桐叹了口气看?着?岑子昂道:“不过对大岑来说,可能是伤心地。”
岑子昂莫名其妙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的伤心地?这里有我什么事儿?”
宋疏桐无奈望天:“有些事虽然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无语凝噎,可我现在还是必须得告诉你了。”
(此刻小宋的内心os: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那么能瞎几把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