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谦正的情况已经危急万分,此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邵爵爷道:“好孩子,不管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你?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谦正自从他打小敬重的大舅爷邵洪峰进屋,眼泪就一刻没有停过,哪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伤心欲绝的时候,眼泪根本忍不住。
“舅舅你?不明白,所有的事其实都是我的错,太子弟弟死了都是我的错。”
刘溪诗走后,谢谦正曾经鼓起勇气想去说服母后,让她收手吧,不要再做了,他不想当皇帝。
可是小邵皇后明面上对他温柔,私底下?教育他却一直严厉,谢谦正去了几次,都不敢开口,就这样犹犹豫豫地,最后传来了刘溪诗身首异处的消息,他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又传来谢初静死了的消息。
谢谦正痛苦万分,如果他能果敢刚毅一点,这些事情本来是可以避免的,结果因为他的懦弱,害死了两个人。
今天早上,他又得知邵爵爷毒发晕倒的事情,谢谦正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打算自杀结束这一切,他觉得只要自己死了,母后应该就会收手了。
他从小就怕疼怕血,所以翻遍了宫里藏书阁的古籍,给自己配置了一味,据说可以没有痛苦慢慢死去的毒药。
虽然他没法再活在这个花花世界,但是父皇和母后,所有别的人都会好好的,这样死,很值得。
罗夫人坐在地上晕了一会儿,她想爬起来,手往地上一按,无意中摸到一个小药瓶,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着三个字“离魂散”,她立刻大惊失色道:“爵爷,瞧这个名儿,怕是毒药吧,大殿下?这不是急病,他是服毒了啊!”
邵洪峰脸色一变,人在极端状态下?,潜力是无穷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抱起谢谦正就往外走:“我们现在必须马上把他送到宫里的太医院去。”
罗夫人跟他这么多年夫妻,瞬间明白了夫君的意思,谢谦正危在旦夕,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如果派人去叫太医来府里医治,一来一回需要双倍的时间,恐怕就来不及把人救回来了。
她顾不上说别的,跟在男人后面一路小跑:“快,来人,帮忙啊。”
马车在京城街道狂奔,谢谦正被送进宫里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
太医正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太医匆匆前来,过来号脉之后,又翻看了谢谦正的眼睑,道:“大皇子这症状是中毒了,只是这毒十分诡异,一时间下官竟不知道是什么毒。”
罗夫人忙把药瓶子拿出来递过去:“就是这种毒。”
太医正接过,打开塞子嗅了嗅味道,脸色沉了下?来:“这是离魂散,据说此毒前朝后宫里后妃互相陷害时所用,这种毒可以让人缓慢脱力,直至失去意识,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大殿下?如何会有此毒?”
“现在就别管毒药是从哪儿来的了!”小邵皇后拎着裙子冲进太医院,坐在大皇子身边泪如雨下:“一群蠢猪,快想办法给皇儿解毒啊。”
一屋子人跪下?迎驾。
小邵皇后声嘶力竭对太医们吼叫:“你?们这帮没用的废物,本宫的儿子要是死了,本宫让你们全部陪葬。”
太医们面面相觑,趴在地上不敢起来,太医正擦擦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道:“下?官有个法子,或可用菩萨膏一试。”
“对,那是佛家至宝。”小邵皇后眼中陡然升起希望:“快去大皇子府上取来。”
邵爵爷叹了口气道:“今日臣在公署晕倒,大皇子把菩萨膏送过来,已经被臣用掉了。”
“你?用掉了?没有了?那本宫的儿子怎么办?”小邵皇后宛如听见晴天霹雳,连声质问。
罗夫人有些心虚,小声道:“娘娘就别发脾气了吧,不拘什么药,赶紧让太医们配一点救救孩子啊。”
太医们如梦初醒,跌跌爬爬地出去配药了。
丹芳姑姑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对皇后娘娘道:“这毒竟然也叫离魂散,不如奴婢去找那个人,看他是否有别的解药可用。”
小邵皇后哭着拍大腿:“那还不快去!”
丹芳姑姑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小邵皇后趴在已经人事不省的大皇子身上,哭得肝肠寸断:“皇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傻啊,你?为何如此想不开呢,你?是母后全部的希望啊。”
邵爵爷看着丹芳姑姑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把屋里的人都遣出去,尽量克制着问:“你?最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结果这一句话像点着了炮仗一样,小邵皇后猛地站起来,拿手指着邵爵爷的胸膛,字字句句都是愤怒的控诉:“本宫的儿子都快没了,你?还有脸问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你做了什么?你?是我的亲哥哥,他的亲舅舅,我和你?才是真正一母同胞,为何你?处处向着外人!”
邵爵爷生气地把她的手拨开:“如今你?把孩子害成这样了,都还在怪别人,简直无可救药!你?不说没关系,我自会查清楚的。”
他转身欲走,小邵皇后扯住他的袖子咆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说个清楚!你?想干什么?”
邵爵爷气得血往上涌:“你?放手,你?好歹是国母,成何体统。”
这么多年的怨恨让小邵皇后仪态全无,她不管不顾地继续撕打,外面忽然传来太监尖锐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敏德皇帝在太监的搀扶下进了太医院,看见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大皇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心里一酸,抖抖索索地问跪在地上哭泣的小邵皇后道:“孩子怎么弄成这样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小邵皇后放声大哭:“我的孩儿啊,怎么就成这样了啊。”
敏德皇帝站在谢谦正的床边,想到那个儿子客死异乡、这个儿子生死未卜,他心头的悲哀像座大山压了下?来,压得他弯下腰,喘不过气,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敏德皇帝竟然站立不稳瘫在地上,他脸上的五官也一瞬间变得歪歪斜斜,看起来非常奇怪。
他想说话,可是他舌头发硬不听使唤,根本说不出来,嘴唇似乎也闭不上了,唾液不受控制的往下?滴。
更要命的是,皇帝的身体一直在抽搐。
陪着他来的陆美人吓坏了,哭着道:“皇上,皇上你?怎么了。”话音刚落,敏德皇帝白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邵爵爷见多识广些,跺脚道:“皇上这是中风了啊,快叫太医进来。”
太医院上上下?下?忙的团团乱,从天黑忙到天亮,又从天亮忙到天黑,皇帝都没醒,脸色一直青灰色,嘴里只有一口游丝般的气息在,看样子凶多吉少,太医院的太医们围在一起直摇头,谁都不敢先说话。
那边大皇子的情况也很糟糕,虽然已经给他吃下?了清火祛毒的药,可是治标不治本,他一直昏睡不醒,双拳紧握,似乎在昏迷中也很痛苦。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大家听说现在皇帝和皇子全不行了,太子也没了,皇位像是案板上的肉,人人皆有可能得而食之,紫禁城里顿时乱的不行,一群有皇子的嫔妃带着各自的儿子跪在太医院外头,都哭着要进来见敏德皇帝最后一面。
皇宫外头也很乱,这些嫔妃的娘家人,各自想法子联络了一群宗室族老堵在宫门外,声称要进宫面圣。
小邵皇后恨地掐断了指甲,冷笑道:“个个都闻着味儿来了,她们不是要见皇帝最后一面,是想来分一杯羹吧。”
“这是打算逼宫吗,像什么话。”邵爵爷听完了汇报,气得拍桌而起,皱眉出去处理?宫外的情况了,那些倚老卖老的族老们,别人去了还真不顶用。
小邵皇后也起身,冷冷道:“走,咱们去见太后。”
丹芳姑姑怯生生道:“太后娘娘会帮我们吗?”
小邵皇后语气冰冷,像一条毒蛇在吐信:“只要她还没老糊涂,不想让本宫把查到的那些事情说出来,她肯定会帮本宫的。”
她抬头挺胸,面无表情地穿过外面一群嚎哭着的嫔妃,径直去慈宁宫见敏德皇帝的生母,端康太后。
端康太后这一生十分传奇,她进宫前在乡下?已经嫁过一次,夫妻和睦,还有个粉雕玉琢小女儿,偏偏不知道为何,打她嫁过去哪家的婆婆就开始生病,婆婆找了个算命先生,说是儿媳妇方人,于是婆婆硬是把她休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后,她被哥嫂卖到太子府做婢女,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醉酒后宠幸了她,醒来发现她甚是貌美,就收做通房,也是命好,那一次就怀孕生了敏德皇帝。
先帝登基后,因为她有儿子,便想给她个正经名分,又不愿意她再嫁过人的事情被世间知晓,遂派人杀了他前夫一家。
太后本是一个凡事不争不抢的小家碧玉,得知此事后性情大变,硬是从一个低等嫔妃,过五关斩六将,把庶出的儿子送上了皇位。
她当上太后住进慈宁宫没几年,又突然宣布看破红尘,剃度出家,整日跪在佛前祷告。
端康太后听人禀报了小邵皇后的来意后,一声叹息:“果然因果自有报,谁都逃不脱。”
她让人把自己手上一串日日带着的佛珠交给小邵皇后:“哀家早已不问世事,她是一国国母,这些事,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宫人接过佛珠,面露不忍:“太后,您不去看看皇帝最后一面吗,万一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端康太后面上似哭又似笑:“哀家此生,连最后一面的都没来得及见的人,太多了,比起来,皇帝已经算是有福之人。你?转告皇后,若是皇帝逃不过这场大劫,就把这串我在佛前诵经供奉多年的佛珠放在皇陵里,让他来生投个寻常的好人家吧。”
宫人去了,端康太后又叫住了她:“告诉邵云巧,让她得偿所愿后,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皇家的事,我早就不想知道了。”
小邵皇后得了端康太后的佛珠,回到太医院门前,对着乌泱泱跪在一起的后宫嫔妃们冷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奉了太后的口谕,如今皇帝弥留之际,太子已逝,皇位传位给嫡长子谢谦正,尊皇帝为太上皇。”
众女哗然,卖力地嚎哭声一瞬间停了个干干净净。
小邵皇后不再理?会她们,转身对身边一个太监道:“去,敲登闻鼓,召集百官上朝,新皇天一亮便要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