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嬷嬷很快被押进来跪下,康熙高高在上地淡淡道:“说罢。”
“皇上,皇上,此事与奴才无关啊。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此事都是那陈氏做的,昨天夜里是陈氏守得夜,今天给六格格喂奶的也只有陈氏啊,皇上。”那奶嬷嬷却是一阵痛哭流涕的求饶,挺着更像是在推卸责任。
康熙不耐烦:“闭嘴!你若说不出有用的东西,梁九功!”
那奶嬷嬷一听,赶紧止住哭声,不敢耽搁的道:“回皇上,奴婢这几天总是看见陈氏与吟荷常来常往,吟荷还经常带东西给陈氏。哦,那吟荷就是张庶妃的宫女。”
屋里人听完这话,都看向张雅兰,云荍都想要直扑上去给她几耳光了。但是证据还不足,只凭奶嬷嬷一面之词还做不得数。而且康熙还在这里,云荍不能轻举妄动。
张雅兰听见奶嬷嬷的话,脸上一阵慌乱,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你…你血口喷人!狗奴才,是谁指使污蔑我?我知道了,定是那拉答应是不是?”说着说着好像把自己也说服了,直接扑到康熙面前跪下,“皇上,皇上,臣妾从来没有做过啊。吟荷跟陈氏常来常往,那也是奴才们之间的事儿,妾总不可能管着她们不让她们来往吧。妾知道那拉答应平日里不喜欢妾,可妾万万没想到那拉答应会这样陷害妾,六格格好歹是她的亲女儿啊。”
张雅兰说完就伏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那样子好不委屈。再加上在外人眼里,一直以来传出去的都是沛珊欺负张雅兰,虽然这两年好了很多,但是张雅兰今天这一说,无疑又把众人的记忆勾了起来。
云荍看着张雅兰就要给沛珊扣上一个利用皇嗣陷害宫妃的帽子,气愤不已。云荍以前还只是讨厌张雅兰的矫情劲儿和她针对沛珊的事儿,但因为觉得张雅兰小白花的道行不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一直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儿,有时候还觉得她能让沛珊成长一点儿也是好事。
云荍无论是从历史上还是这两年的接触,都很清楚康熙对孩子的看重,若是让沛珊被扣上这样一顶帽子,沛珊就完了。
云荍上前,也是跪下:“皇上明鉴,那拉妹妹一直是小孩子性格,很是单纯,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倒是张庶妃,刚刚太医说六格格的病情的时候,你脸色就不对,难道是提前预知了那拉妹妹要‘陷害’你吗?”说道陷害两字时云荍格外加重了语气。
张雅兰开口就要反驳,康熙却对她俩方才的话不置一词,道:“梁九功,把那两人也押进来。”
陈氏和宫女吟荷被押进来跪在后面,康熙没叫云荍她们起,她们只能继续跪着,看不见后头的情况。
“陈氏,昨晚是你守得夜?今早也是你喂的格格?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照顾格格的?啊!”康熙怒气勃发,一抬手就将桌上的茶杯朝陈氏砸去,心里的怒火却一点都没有减轻,开始的平静都只是表象。
这些狗奴才,不过是他爱新觉罗家养的狗,居然敢怠慢他的子嗣,使他们早早夭折。康熙一想到查出来的这些狗奴才克扣皇子皇女东西,不好好照顾,致使孩子夭折的事情,就恨不得把他们都杀光!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实在不知啊!”陈氏连连叩头,却说不出别的来。
“梁九功,把太医叫来。”康熙厌恶的看着陈氏,吩咐道。
太医进来给陈氏把了脉,回道:“回皇上,这位陈氏应是吃了大量生冷寒凉的食物。”
“没有,皇上我没有啊,我都是按太医列的单子吃的,我没有吃别的东西啊。”陈氏听了太医的话哭天抢地,明白自己这次怕是讨不得好了,却是突然转头扑向跪在旁边的吟荷撕扯,“是你!是你是不是!最近你总是带着吃的来找我,还说跟我同乡,想跟我认亲戚。是不是你在点心掺了东西?”
“没有,我没有,你血口喷人!”吟荷娇娇小小,哪是陈氏的对手,没一会儿就叫陈氏扯得披头散发。
“够了!都给朕住手!”康熙看着下面的闹剧,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显然被气得不轻。
“皇上,肯定是吟荷这个贱人!对了,昨天她还给我送东西了,我没吃完,还有剩的在我房里。还有花茶,之前她还给了我一包花茶,也还有的。”陈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发亮。
梁九功没等康熙吩咐就机灵的出去拿东西去了,拿回来给太医一验:“回皇上,这点心里含有茭白、百合、绿豆,都是属性寒的食物。这花茶里有少量佩兰和银花。”
康熙将目光移向张雅兰,眼里的寒光直叫张雅兰如坠冰窟,云荍也愤怒的看着张雅兰,没想到她会对刚出生的孩子下手。若不是康熙在,云荍怀疑自己会直接掐死张雅兰。
“张氏?好啊!你很好!朕没想到竟还有这般本事!”康熙幽幽的道,语气好不瘆人。
“没有,没有。不是我,不是我!皇上,皇上!是吟荷,是吟荷自作主张的!不关我的事啊,皇上!”张雅兰哭哭啼啼地爬过去抱住康熙的腿。
康熙厌恶的一脚踹开她,这可是实打实的,张雅兰又不像梁九功那样已经被踹去秘籍来,当下倒在地上,蜷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吟荷却没愣着,一看主子是想着把她拉出来背锅也豁出去了,若是她坐实了陷害皇嗣的罪名,她全族都会没命的。
吟荷也叩头:“皇上明鉴,奴婢自知死罪,不敢求皇上饶命。但奴婢是听张庶妃的命令行事的,张庶妃一直不满那拉答应比她得宠还生下皇嗣,经常诅咒那拉答应和六格格。这次是因为被那拉答应呛回来,说要给那拉答应一些教训。就让奴婢去跟陈氏套近乎,昨晚上也是她吩咐奴婢半夜去将六格格的窗子打开的,一早又去给关上的。”
说完就一头碰上柱子,自尽了。
屋内众人都没想到她会来这样一套,简直神转折好么。
云荍听见声音转头看去,只见那吟荷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眼睛一闭赶紧转过头来。云荍自来看不得这种景象,以前她连医院都不敢去,但凡电影有点流血镜头都是死死的闭上眼睛,一点儿都不敢看。
康熙也是一愣,不过心里还是冷哼,狗奴才,便宜她了!又看见云荍的举动,眼神深了深。
“梁九功,都押下去。”康熙吩咐,现在重要的是把六格格治好。至于这群人,有的是时间。
可惜六格格这边进展并不好,才出生半个月的婴儿,是不可能喝的下苦药汁子的,而且也不敢下太猛的药,怕身体受不住。太医只能开了药叫奶嬷嬷喝下,然后由她们喂给六格格。除了陈氏之外的三个奶嬷嬷像是找到了希望,争先恐后的将药汁子都喝下去了。
六格格却只是张着嘴哭,就是不喝奶。奶嬷嬷又将奶水挤出来,拿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六格格却是全吐了出来,一点都喝不下去。
旁边人急的跳脚,确实没有丝毫办法。沛珊听着孩子的哭声,在里面也是呜呜的哭,闹着要出来看孩子,好容易才用不要打扰太医看病的理由给劝住了。
期间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也赶来了,康熙也没时间计较她们来的这么迟。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六格格还是什么都喝不下去,哭声也越来越小,小脸白白的,叫人看着好不心疼。
云荍头一次这么恨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懒,不多学一点东西?现在眼睁睁站在这里,却是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看着六格格受这许多罪。
虽然六格格不是云荍的孩子,但是云荍经常看她逗她玩,很是喜欢她。再说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着眼前这情形,心里也不会好受的。怎么着,这都是一条小生命,她还干干净净的,没有沾上这世间的尘埃,却要遭受这许多苦楚。
太医们脸上已经满头大汗,聚在一起不知道讨论了多少回,方子也不知道改了多少回,可喂不进去都是枉然。
六格格的体温一直居高不下,即使太医们后来下狠心用了拿酒擦拭这种不适宜婴儿的法子,也没能将温度降下来。
六格格已经哭不出声了,眼睛紧紧的闭着,若不是还有细小的呼吸起伏,都要让人觉得她已经去了。
云荍已经不敢再看了,她躲到一边,耳边听到的是康熙满含怒气的的声音,以及太医们颤抖的声音。
未时正,出生才半个月的六格格,夭折。
太医颤颤巍巍的禀报完这个消息,康熙一脚踹开他:“一群废物!梁九功!一人五十大板!伺候六格格的都给朕杖毙!张氏谋害皇嗣,杖毙!株族!把宫里的都给朕叫去看!敢谋害皇嗣,就是张氏的下场!”
产房里沛珊听到这个消息,一口血吐出来,当下就昏了过去,又是一阵忙乱。
康熙已经走了,云荍愣愣的坐着回不过神儿来,就这样就没了?前两天她还逗过的软乎乎的小东西就这么没了?云荍心里一阵发寒,之前虽然也知道宫里夭折了很多孩子,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心里只有一个感觉,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开玩笑的吧?
“富察贵人,富察贵人?”旁边有人叫云荍,叫了好几声云荍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钮祜禄氏。
“富察贵人和马佳贵人都先回去吧。”钮祜禄氏直接吩咐道。
云荍应了一声是,心乱如麻的由着青樱将她扶回长春宫,甚至都忘了去看看沛珊的情况。
最是无情帝王家,夭折的六格格当日就被一条薄被裹着送出紫禁城,在清东陵火化了。
沛珊吐血昏迷后在第三天醒来,整个人不言不语的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顶,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件小衣服。
云荍、含卉、郭络罗氏都去劝过,却没有一点效果。
康熙时候也只是赏了一些东西就没了下文,也是,当日长华夭折也不过如此而已,何况在这宫里地位远远不能跟阿哥相比的格格呢。
出了月子的沛珊再也没了往日的笑容,每日里都是坐着看以往给六格格准备的东西,云荍她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还是没有变化。
张雅兰死了,就连全族都被株连了,沛珊甚至连振作起来给孩子报仇的理由都没有。
后来云荍她们见沛珊也不寻死腻活的,就随她了,只常常去陪她静静的坐一会儿。
六月初六,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但因为之前早有预兆,大家也没有太惊讶。
康熙谕旨,册立刚满一岁的二阿哥保成为太子!
至此,自明以后,清朝终于有了第一位明旨册立的太子,还是中宫嫡子。
这一举措大大的拉拢了汉族文人,稳定了因为三藩叛乱而混乱的人心。
六月十八,马佳氏诞下她的第四个儿子,康熙赐名:长生。
直白的让人心酸。
继马佳氏之后,常在纳喇氏也诞下一子,康熙赐名:万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