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荍正?在泡茶,福华侍立在侧。
库嬷嬷悄声无息的进来,躬身道:“主子,皇上翻了承乾宫的牌子。”
云荍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若不是那?一声轻轻的“嗯”,库嬷嬷还当她?没听?见呢。
福华皱着眉,有些委屈的看着库嬷嬷,偏又碍于云荍的反应不敢说话,甚至动作都不敢太大。
库嬷嬷只当没瞧见福华的表情,她?知道福华的意思是不要把这?些消息说给云荍听?。但怎么可能?呢,有些事就是得明晃晃的摊开来,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
库嬷嬷有些拿不准云荍的反应,踌躇了半响,到?底还是不忍心伤云荍太狠,开口道:“皇上这?是看重?主子呢……”
还没等她?接着往下说,云荍手上的动作收官,冲她?笑道:“本宫知道,嬷嬷不必说了。对了,景顾勒下午不是去看赤焰,回来了吗?”
库嬷嬷噎了一下,才又回答云荍的问题:“回主子的话,四阿哥已是回来了,现下正?在练大字。”
赤焰,就是康熙赏给景顾勒的那?只小马驹。景顾勒想了几个月才想出这?个名字,云荍只有一脸无语,太俗了好吗!不过为了不打?击景顾勒的积极性,云荍还是违心的夸奖他取得好。
云荍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而问起别的:“阿哥所收拾的怎么样了?转了年景顾勒就该搬过去了。”
“皆收拾妥当了,伺候的人都安排好了,李嬷嬷现在每天都会过去□□她?们。四阿哥一些不常用的东西也在陆陆续续挪过去,等来年阿哥过去的时候,只需要将贴身用的东西带过去就好。”库嬷嬷答道。
“嗯,那?便?好。”云荍说道,“伺候的人你也帮着再看看,务必保证阿哥的安全。”虽说现在云荍手上的宫权被?收回去了,但她?好歹管过那?么长时间,人手还是有一些的。这?次给景顾勒选的人也是基本能?保证忠心,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她?身边也就库嬷嬷资历老、经验多,多筛几遍总没坏事的。
“嗻,奴婢遵命。”库嬷嬷答道。
“行了,嬷嬷去忙吧。”云荍道,“以后这?些个小事情嬷嬷就不必劳心了,扔给青莲她?们就是。”
“是,奴婢告退。”库嬷嬷也不含糊,云荍是个甩手掌柜,只决定、不动手,她?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
库嬷嬷退出去,云荍接着吩咐福华:“你也去,看看宁儿和祒儿在做什么,再去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差不多了就叫景顾勒他们过来一起用膳。不必守着我,叫个人在门外听?吩咐便?是。”
福华有些不放心云荍一个人呆着,却又不敢在这?时候违了她?的意思,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叫了青禾在门外听?吩咐。
福华出去之?后,云荍整个背都垮了下来,精气神?顷刻间散尽,双眼茫然的看着桌几上散发着袅袅青烟的茶,思绪不由得飘向昨晚。
昨晚其实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康熙就直接抱着她?滚到?了床上。想想昨晚康熙那?愣头?青的样子,云荍就不由得摇头?失笑。
笑完了又是一声叹息,指望什么呢?前世许多男人都听?不出来的话外之?意,她?难道还能?指望封建时期最大的直男听?懂吗?罢了罢了,反正?也只是自己跟自己的道别,康熙听?不听?得懂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啊,直男太直了。想到?库嬷嬷刚刚的那?句话,云荍苦笑不已。怕是康熙也是这?么想的吧,宜妃跟她?关系好,他时隔这?么久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承乾宫,不但向大家昭示了他对云荍的宠爱,还能?暗示宜妃,她?承宠完全是拜云荍所赐,帮云荍稳固与宜妃关系中的中心地位。多好的一箭双雕啊,不,应该是一箭三雕,云荍知道了他的表现,难道不应该感动的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吗?
可惜啊,云荍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些,就是宜妃,怕是也不会如康熙的意。
云荍伸手抓住胸口的衣裳,眼神?依旧茫然。
心里好空啊,空的她?喘不过气,好想塞些什么东西进去。云荍紧紧揪住衣裳,双膝并拢,额头?抵在双膝之?间,眼睛眨啊眨啊,涩的不行。
该哭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云荍侧躺下,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好像婴儿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
久久没动。
“主子,该用晚膳了。”福华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倒不是她?不能?直接进去,只是她?怕主子正?在黯然神?伤,既然把她?支开了,那?就是不想让她?看见。
云荍微微动了动,屋内凝结的空气仿佛发出‘咔擦’一声,也缓缓流动起来。
“主子?”福华再次出声。
云荍终于缓缓舒展身体,慢慢坐起身,开口道:“进来罢。”声音有一丝丝的黯哑。
福华掀了帘子进来,却被?云荍的样子吓了一条,疾步上前,着急道:“主子您怎么了?”说罢看向云荍的胸口,那?里的衣料皱成一团,完全不能?看了,“可是心口疼?奴婢去叫太医!”说罢就要就要叫青禾。
云荍拉住她?:“无事,刚刚躺了一会儿,换身衣裳就行。”
福华仔细看她?,发现确实不像身体不舒服,也就作罢,不过还是叫了青禾进来一起给云荍更衣。
日子晃晃悠悠的过着,过年前的这?大半个月时间,康熙再没来过长春宫,除了将几个妃子的宫殿去了一遍,其他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呆在乾清宫。
亥时,康熙扔下最后一份折子,疲惫的按了按眉头?。
为了过年时候停朝不耽搁事情,他只能?在年前就将大部分事情都处理完。
“什么时辰了?”康熙问道。
“回皇上,亥时末了。”梁九功答道。
康熙疲累的靠在椅背上没有反应。进来他明显感觉到?熬夜的精力下降了,也是,再过一年他就该三十了,哪还能?跟二十出头?的时候比,那?时候连续熬个几天几夜他都不带困的。
“皇上,可要用些东西,您今儿个还没用晚膳呐。”梁九功询问道。不是他不督促,而是康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一句‘先?放着吧’他还能?怎么办。
康熙却是没甚胃口,肚子也没感觉饿,摆摆手道:“罢了。”
然后起身道:“去长春……”没等说完自己就停了,梁九功缩缩脑袋,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沉默半响,康熙原又坐了回去,道:“叫御膳房弄些粥过来,然后再去南书房将最新的折子拿回来。”
……
“嗻。”梁九功轻轻退了出去。
得了,看来今晚没得睡了。梁九功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为自己哀叹。
很快将早就准备好的粥品送至康熙案上,梁九功又带着人去南书房搬折子。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康熙直接去了早朝,并在早朝上看到?了连夜归京的彭春。
“爱卿此行辛苦了,此次收获如何?”在结束了一圈大的小的扯皮之?后,康熙点了彭春的名儿。
“为皇上尽忠,乃臣之?荣幸。”彭春拱手道,“此番雅克萨城之?行,臣收获颇大。已总结其上,还请皇上过目。”说罢从袖口拿出一封折子。
殿内伺候的太监快速从彭春手上接过,再递给康熙。
康熙略翻了翻,道:“好,一回下朝,爱卿随朕去御书房详细说说。”
“臣遵旨。”彭春领命道,“臣还有事启奏。”
“哦?”康熙挑挑眉,彭春此行的任务就是对雅克萨城进行侦查,即使有事也是该一起写在折子里。现在朝堂上另起话头?,看来是跟此行任务无关了,“你说。”
彭春躬身应是:“回皇上,臣此行奉命前往雅克萨,中途在盛京略作休整,曾去盛京兵营一观,却发现兵营十去九空。臣找遍兵营,竟只找到?了一个盛京游牧副尉。当时臣赶着去雅克萨,没有来得及处理查明这?件事,还请皇上下旨彻查。”其实彭春说谎了,他压根就是直奔着兵营去的,至于原因嘛,却是受人所托,去看看某个刚刚上任的子侄。哪想扑了个空,不但没找到?想找的人,居然还发现这?么大的问题。
彭春作为一个将军,还是在三藩之?乱中战功卓著的将军,对盛京兵营这?种情况简直不能?忍。但他偏偏又得忍下,身负圣命是一个原因,身份是另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却是彭春怀疑盛京将军吃空饷。吃空饷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年头?哪个不吃,但你得有度,一般吃个三四成,上头?都会当做没看见。但盛京这?不行啊,九成,也不怕撑死自己。
彭春是正?红旗的,盛京军营却是隶属于镶黄旗,镶黄旗是康熙亲自统领的,他没有这?个资格伸手去查这?件事,这?是越距。
彭春能?想到?的,康熙当然也能?想到?,当下心头?就是一阵火起:“好!好胆!明珠!”
“臣在。”明珠上前一步。
“朕命你,即刻启程,务必在半月之?内将此事查清楚!”康熙厉声道。
“臣遵旨。”明珠跪地接旨。
“退朝!”此事一出,康熙已经无心在这?里跟大臣们磨磨唧唧了,“内阁和六部侍郎到?御书房。”说罢甩手走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跪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