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陈老头两口子日子过得还算和美,可把蒋大春给气得,天天领着孩子们上门闹腾,整日逮着陈仁贵的娘各种打骂,陈仁贵娘被骂得受不了,扔下孩子回了娘家。
陈老头被气得中了风,一直瘫在床上,陈家当家的人一下没了,蒋大春也不带孩子回娘家,直接把还是孩子的陈仁贵扫地出门,自己在陈家当家做主起来,把陈家田地钱粮都捏在自己手中,人较之以前更加泼辣无耻,百川囤的人都不敢惹她。
而陈仁贵被赶出去后,靠着陈家其他本家亲戚接济长大,这么多年来和蒋大春一家人势如水火,没少磕碰。
如今陈仁贵一死,蒋大春仗着家中儿孙众多,欺负余秀是新寡妇,在百川囤儿无人撑腰,重演当年抢家之事,险些打死余秀,逼死两个孩子。
嫉恶如仇的李晓丽可看不过,免不了提醒余秀,“我知道你父亲原是山东济南市机关单位财务科的科长,因得罪了人,被人盖上反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帽子,被打成右——派去了北寒之地改造,你母亲和你姐妹也受了牵累被分配至边疆参加劳动,你嫁给陈仁贵,无非是想脱掉那顶帽子。可现在陈仁贵死了,你要想安身立命,洗去那身坏分子身份,就得抓牢陈家媳妇这个身份,不管日子过得多难,俩孩子你不能丢,他们是你洗去身份最有利的证据,同时也是反击蒋老婆子最好的利器。你不用怕,凡是有我和你田大哥帮你撑着,咱们虽不是亲戚,但比亲戚还亲,我们不会害你。等你熬过这两年,囤里头没人说闲话了,我们再帮你相门亲事,只要对方不嫌弃你带俩孩子,你就可以再嫁,不用一辈子守在这里。”
这倒是实诚话,自打1957年,近五十万干部、教授、高级份子被打成右——派之后,很多家属虽说没被扣上右——派帽子,但多多少少会受到牵累,很多人为表赤诚忠党之心,主动随同父兄下放到偏远之地进行劳作,原身也是如此。
可惜她低估了北寒之地的荒芜,这里阴湿寒冷,一年之中,有近半年的时间都在下雪,且荒地太广,四处是沼泽和水甸子,里面隐藏了众多的猛兽和虫子,人们在艰苦劳作的同时,还得堤防猛兽蚊虫,防止自己被熊瞎子、野狼、猛虎等等野兽吃掉,防止邙虫吸干自己的血,还得处处小心,不让自己掉进水甸子淹死,一到冬季,四处寻找乌拉草塞进衣服鞋子里,避免零下几十度的温度把自己给冻死。
如此反复折磨,是个人都受不了,可不就只有找个贫农成分的男人嫁了,才是最好的出路。
陈田两家走得近,陈仁贵之前是托李晓丽多方打听,才花大价钱‘买’的原身嫁过来,因此李晓丽也算是两人的红娘,对于原身身份的问题,她知道也不出奇。
余秀点点头:“李大姐,我知道,不说我现在的身份是个问题,就是这俩孩子太小,我也舍不得丢。只是我现在身子不好,少不得要你和田大哥帮衬一二,我只能先谢谢你们。”
“嗨,这有啥,只要你能想通就好。”李晓丽看她脸上没有勉强之意,笑着道:“不瞒你说,我之前还担心你会跑,两孩子没人管,我怎么着也不能放任两孩子不管。如今看你是个重情重义的,陈兄弟在九泉之下也会放心。你好好的养身子,这段时间孩子口粮啥的我都管了,等你好了,咱们再去老陈家讨个说法。”
这倒是个热心的好人,余秀承了她的好意,也就安心养病。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晓丽果然如她所说,饭菜孩子她都给包了。
俩孩子被她拾掇的干干净净,饭菜汤药准时出现在余秀的面前,田保国还拉了一百多斤煤炭过来,让狗蛋蛋每天晚上烧炕,务必让余秀感到温暖。
余秀确实感受到了温暖,她前世是西南人,无论她身处的社会,还是家庭亲朋关系,从没有遇到过像田保国两口子一样,这么无私无利帮助街坊的邻居。
一个社会的冷漠造就一代人的冷漠,而在这个贫穷又艰苦的年代,人们大多热忱向善,乐于助人,也就造就了一代人吃苦耐劳,热心善良的品质。
秉持着人对我善,我亦回之的原则,余秀这半个月以来,力所能及的帮着李晓丽干活做家务,虽说做不了什么重活儿,但帮她看看孩子,喂喂鸡,洗碗烧火什么的,也做得挺好。
这还得感念余秀那一对不走心的爸妈,她奶奶是农村人,余秀小的时候,每年放了寒暑假,她爸妈就把她送去乡下,让她奶奶带着她,她没少帮着奶奶做农活儿,即便后来长大去了城里发展,这些曾经做过的农活儿从没忘记,做起活来信手拈来。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她头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让李晓丽万分惊奇,说那碗口大的伤疤,别人少说要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才会转好,她不但结痂愈合,人活蹦乱跳,瞧着力道,像比以前大了不少,竟然单手拎起上百斤的麦子麻袋,可把李晓丽给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余秀就有点心虚,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体为什么会复原的那么快,力气会那么大,但她心中隐隐有个感觉,她不是无缘无故穿越过来了,有可能是命运之神搞错了,弄点金手指给她补偿。
不然她前世扛个大饮用水桶都费劲的人,如今单手轻轻松松拎起上百斤的麦子,还只用了一半的力道,这可怎么解释?
既然身体大好,又有了金手指,家里还空空如也,余秀老早就想收拾老陈家一家人,帮着李晓丽筛检完要种的麦种之后,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陈家的屋子是用大块的土坯泥砖做得屋子,茅草盖得屋顶,房屋坐北朝南,横着共有四间正屋,中间夹一个堂屋,竖着左侧是灶房茅坑,右侧是柴房和牲畜房,外围用山上的大块岩石掺杂粘泥修葺了半人高的围墙,围墙外边儿还种了一大圈荆棘,这样能有效的防止山上野兽下山进村时进院咬人。
陈仁贵死后,家里的六只鸡和两只小野猪都被老陈家一家人抢去,院子里安静静的,只听见余秀在屋里东摸西找的声音。
“妈,你在找啥?”狗蛋蛋牵着芝芝跟着余秀回来,一进屋就看她四处翻找,心说这屋里的东西都被那恶毒的老妖婆全都搬走了,也不知道她在找啥。
“你爸的猎、枪呢?”陈仁贵娶原身的那天晚上,像是知道自己快死了,大半夜原身搂着小芝芝睡得朦胧之际,被他喊醒,一句三喘气地把家里藏钱藏粮藏枪的地方跟她说了一通。
当时的原身迷迷糊糊听了大概,后来蒋大春带着她的儿女上门来,把家里洗劫一空,余秀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心想那些钱粮肯定也没了,也就按下那颗烦躁的心脏,老实养了大半月的伤。
如今突然想起陈仁贵跟那蒋大春闹腾了大半辈子,以蒋大春那如土匪一般的恶毒性子,陈仁贵临终前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钱粮和他时常进山打猎的□□一定还藏在家里面,就是她始终想不起来陈仁贵跟她说得藏在哪里。
“那要猎——枪做什么?”狗蛋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小脸绷得很紧,看起来有些紧张。
余秀回头看他一眼,突然明白过来:“你把猎——枪和钱票都藏起来了?”
这狗蛋蛋看似瘦小,不爱说话,其实性子虎着呢。
李晓丽家生了三个小子,年纪在十来岁之间,正是淘气的时候,不过三人却挺喜欢芝芝这个白嫩小女娃,有啥好吃好玩的都先紧着芝芝。
有次李家最小的小子贪嘴,抢了李晓丽煮给芝芝的鸡蛋,芝芝哇哇大哭,狗蛋蛋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直把那小子右眼给打肿了,余秀少不了一顿赔礼道歉。
打那个时候余秀就明白,这小子看着面相老实,实则是个护短的主儿,瞧他刚才问她那语气,她敢肯定家里的钱粮都被他藏了起来。
狗蛋蛋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芝芝却急了,奶声奶气道:“妈妈,爸爸的钱是留给我们读书用的,我们不能拿给你。猎——枪哥哥藏起来了,你要是想用,我叫哥哥拿给你。”
“好嘛,既想让驴跑,又要防驴吃粮,你俩逗我玩呢?”余秀瞧这两兄妹的防备样儿,直接给气笑了,也不找猎——枪了,坐在破旧狭窄的炕床上,看着两人道:“我问你俩,我是你们什么人?”
“后妈。”狗蛋蛋毫不迟疑。
“既然是后妈,你爸又死了,我随时都能拍拍屁股走人知道不。”
余秀学着李晓丽的模样,把腿盘着坐,虽然不大雅观,但坐着舒服,“我一走,以你们那恶毒奶奶的性子,还指不定怎么磋磨你们,你们也别指望隔壁李婶婶能收养你们,人家有三个儿子要养,还要赡养老人,他们能帮你们一时,能帮你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