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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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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即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到粮仓去守着,心里总不会踏实。

韩延飞命令几个得力下属跟随自己去分场部的粮仓,其余人赶往分场各大队应对灾害突袭,也要保证场里职工们的财产人生安全。

北寒平原长年气温为零下3.5度,地理条件恶劣,虽然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但这里风雪肆虐,野兽成群,还有大面积变幻莫测的沼泽地,人一个没注意陷进泥地里,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噬,一命呜呼。

大兴农场现在还是开荒阶段,各种耕耘设施落后,连个像样的住房都没有,官兵们大多住在马架子和地窨子里,这种房子虽然能有效的抵御寒冷,但由于地窨子有一半掩盖在地底下,一旦下雨很容易被淹没,所以得尽早把睡熟的人们喊起来,以免大水封门,人跑不出来,可能会被淹死。

当然,最大的危险并不是雨水,而是那些成群结队的野兽,北寒之地一般在四五月化雪开春,今年开春的早,上头命令北寒平原二十多个农场尽早完成开荒进行耕种,人一多,各种吃食味道吸引了不少蛇鼠狼熊之类的野兽过来,经常趁人睡着,钻进没什么防备的屋子把人咬死吃掉,大家平日里都心惊胆战的,一到夜晚都不敢出门。

今晚要是刮大风吹跨了屋子,那些不怕雨的野狼熊瞎子说不定会成群结队的来吃人,这个时候兵团的官兵就得举起武器,保证大家的安全。

不过北寒平原的各大兵团军职已经形同虚设,除了军官,士兵都变成了国企职工,都是空杆子,没有枪,在这条件恶劣的坏境中,自己保护自己都有困难,还得保护别人,尤其是其中有上头划分过来的右→派份子。

有人就不服气道:“团长,凭啥让我们保护那些坏份子,我们自个儿都顾不上来。”

韩延飞之前是七旅343团的团长,跟随农垦局老局长从朝鲜战场退了下来后,参加北省文化培训课不到三个月就被派来了北寒平原,实行全面开荒,目前他被分配在大兴农场第二分场,是第二分场的场长,二分场的职工大多是他以前的老部下,都习惯叫他团长,没称呼他场长。

“不去?也行,从明天开始,你去二分队烧窑砖。”韩启峰面无表情,眼神凌冽,说出来的话不容置喙。

那人一噎,还想说什么,旁边一个军人拉住他说:“你废什么话儿?不知道咱们团长说一不二的性格?你以为他想照顾那帮坏份子呢,这不是上头有明文指示,那些人下来改造劳动的,不少人都是教授级别的高级份子,读的书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咱们大字不识一个,手头拨了新农具咱们都看不懂,不得仰仗他们帮忙,你就少说两句,该干嘛干嘛去。”

说话的这人是韩延飞所在军团的第三连长,名叫于自重,人长得不高,面相斯文俊秀,原是个富家少爷,后参军随着同窗韩延飞南征北战,还在朝鲜战争中立过二等功,对韩延飞的脾气还算了解。

他说完这话,就走到韩延飞面前问:“团长,不叫书记?”

“你去?”韩延飞面沉如水,“他不是能耐,得了上头消息藏着掖着,深怕我知道,今天粮仓要出了事,他头一个逃不了。”

说起来这团部书记谭计凉跟韩延飞不合的起因很小,谭计凉是上头委派的党中干部,喜欢长篇大论,按部就班,遵循中央一切指导,不允许底下人出差错,而韩延飞不拘小节,随机应变,没有那么多的死规矩,就事论事,为人比较直爽。

两人最初还能说上两句,后来为了农场右→派份子如何分配的问题,起了争执。

谭计凉认为,既然上头把这些知识份子划分了成分,下放了北寒平原,就得让他们多吃点苦头,多劳作,往死里折腾,才能达到上头下派的效果。

韩延飞则看中右→派之中的学者和老教授,他们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只因说错一句话或是被人陷害,这才被划分成右→派来这北寒平原受苦。

现在开荒行动还处于设备落后,粮种改良试育的艰难时候,关于如何种植,要达到放‘卫星’亩产两千斤以上的概念,那必须得仰仗这些教授进行培育、规划,科学种植,才能达到理想产量。

两人为此闹出不少事端,谭计凉甚至认为韩延飞庇佑右→派,是跟组织对着干,不服从主席领导,几次三番想把韩延飞举报上去,打成极右,都被农垦局的郝局长给压了下来。

韩延飞在朝鲜战场战功赫赫,曾多次拿得一等功,二等功,还为首都军方某首长挡过子弹,其人正义直爽,品行良好,又是农垦局郝局长的得力干将,谭计凉深知自己在做无用功,此后虽面上和韩延飞保持着和气,暗地里没少跟他较劲儿。

二分场的职工都知道自家团长和书记不合,于自重没话可说了,眼神示意旁边两个下属,把那要去给谭计凉通风报信的人制住,夹押着往分场场粮仓走。

此时雨已经下大了,瓢泼般的大雨如瀑布从天上倾了下来,更糟糕的是,雷电大风闪刮个不停,到处是轰隆隆的雷声风声,把人那点呼喊声全都压了下去,本就用草苫子做得屋顶很多被狂风掀翻,雨水哗啦啦的落进屋里,瞬间把屋子淹成了水海。

那些被吵醒的职工闻声起来,好家伙,水堆积在门边,顺着门缝不断涌进,刚起来的时候才淹到脚背,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已经淹到了小腿肚,人们想抢救自己的用具已经来不及了。

外面有人大喊挖沟渠放水出去,大家只能手忙脚乱地开门跑出去。

开门的时候,一阵猛烈的大雨夹着雨狠狠吹来,像是被几百斤重的大汉使劲儿往回推,雨还噼里啪啦落在脸上像被人锤,打得脸生疼,好几个干瘦的女同志直接被吹倒在地,男同志们咬紧牙关,连滚带爬的扶起女同志,再屋外用双手拼命扒拉沟渠,把堆积的雨水放出去。

外面乱成一锅粥,分场粮仓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韩延飞接手二分场的时候,拜访过周遭的荒民,知道这北寒平原一年之中有半年千里冰封,剩余的半年里,不是大雨就大风,要想在这里种庄稼,头一个,就是要熬过这些恶劣天气。

所以年初他来大兴农场的时候,头一件事就是向上头申报砖窑所需要的器具,把砖窑修建了起来,并且到目前为止,已经建好了分场场部的粮仓和场区办公室,粮种都放在红砖房的砖房里,这可比那些马架子、地窨子保险很多。

谭计凉后知后觉地惊醒,带着人火急火燎的跑到粮仓的时候,韩延飞正组织着手下人拿着铁锹,围着近五百平米的粮仓外延排水挖沟,并把装粮种的麻袋叠高放在草墩子上,避免雨水跑进粮仓浸湿粮种,使得粮种受潮挨冻,种子质量大打折扣。

“这,粮种没浸湿吧?”谭计凉一看粮仓的阵仗,有些心虚的问。

韩延飞缓缓转头,“谭书记,知情不报,造成重大后果,你可知道,你和我都得下岗?”

他眉眼深邃,高鼻挺粱,头发和脸被大雨打了个湿透,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个人都知道,他很不高兴。

偶尔刺目的雷电闪过,能看见他那打湿的军装紧紧贴在那结实挺拔的身躯上,如一颗松,笔直站在雨中,给人一种沉稳淡然的味道。

仿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于是旁边的人挖垦排水沟越发有力。

谭计凉年近四十五,长得五官端正,头发半白,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外面套了个军用雨衣,人有些干瘦苍老。

被少自己近十五岁的韩延飞,当着近一百号的人面前质问,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转移话题道:“既然粮仓没有问题,那么我带人去职工宿舍看看,这么大的风雨,可别都把屋子给掀翻顶了。”

“他就这么走了?”丁自重不敢置信,“团长,今天这事,要不要跟郝局长做个报告?”

“没必要。”韩延飞走到粮仓里面,伸手把被狂风吹跑的透气口堵上,头也不回道:“你以为换了他,上头会派个更明理的人来?谭计凉过场多,都是些小把戏,相比乌宏骏,他至少行为做事都是为国家,为场部着想。”

乌宏骏,大兴农场第二分场的副场长,此人跟首都某首长有亲戚裙带关系,到了这北寒平原,头一件事不是想着如何开荒种粮,而是想着怎么架空谭、韩二人的权利,让自己成为一把手,实现夜夜笙歌的梦想。

今年来到北寒平原开荒的十万大军都是男人,按照主席的指示,他们很有可能要集体在这里扎根一辈子。

扎根就扎根吧,他们都是有志好青年,能为国家奉献青春,劳动造贡献,谁都不会有怨言。

问题是北寒平原太过艰苦,要在这里扎根,光有男人那肯定是不够的,得有女人。

中央那边近来一直在人民报纸全国报道,鼓励大家踊跃报名参加开荒行动,到底女人娇气,受不了苦,不愿意来北寒,这让本就一腔热血的男青年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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