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目光如炬,刷的一下转向祁璟:“君上,此话当真?”
祁璟头大如斗,干巴巴的解释:“佑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床上的帷帐随着一阵灵力波动,唰的一声往两边拉开,露出里面的人——
晏止澜半靠在床头,鬓发凌乱,衣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如玉般的脸上泛着微微红晕,一双风目里隐隐含着水光,怒视祁璟一眼,目光随即落在福佑身上,一张薄唇上下一碰,声音凌冽,差点没要了祁璟的命。
他冷嘲道:“早就听闻昏君祁璟身边有一位忠心不二助纣为虐的狗腿子,想必就是这位福佑大人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紧紧抿着嘴,傲然看着对方。
上一世他便跟这个福佑互相看不对眼,福佑见了他更是有如血海深仇一般,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不过比起那些落井下石谄媚邀功之人,福佑倒也从未对自己下手伤害过自己。他虽不待见晏止澜,却也不屑于折辱伤害晏止澜来向祁璟邀功,何况以他在祁璟心里的身份地位,他也不需要用这些小伎俩来提高自己的身段。
晏止澜手脚筋骨虽已被接上,想要行动自如却还是要费些时日,如今强行自己坐起来,花费了不少功夫和力气。他一向注重仪态,也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不合规矩,然而他已经顾不得了。
钻心刺骨的疼痛连绵不断的从浑身上下各个地方传来,全部汇集到胸腔中,引得他心血翻涌,似乎只要一张嘴说话鲜血就能流出来,是以说完那句话便紧紧抿着唇,强自压下翻滚的气血,只冷冷的瞧着两人。
福佑本来听到他那句话脸色就不好,如今看清他的样子,脸立时沉了下来,看着祁璟低斥道:“君上!你怎可如此胡闹!”
祁璟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百口莫辩:“不是,佑叔,你听我说……”
福佑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气道:“君上贵为一国之君,早日为大月诞下储君方是正道。即便君上不喜女子,也不该如此堂而皇之的让男子爬上龙床!即便君上喜欢男子,天下男子何其多等着君上宠幸,君上为何偏偏要选他?”
祁璟被他劈头盖脸一阵教训,顿觉头昏脑涨,欲哭无泪:“佑叔,我真的没有……”
福佑一脸恨铁不成钢:“晏止澜事关世族,世族与君权矛盾渐盛。如今君上势力与世族相去甚远,想要与世族撕开脸恐怕还不是时候。况且,此子面相一看便知脾性刚直,恐怕此番入宫也并非自愿。君上此刻强人所难,将人困在宫中,岂非是公然宣布跟世族决裂?”
祁璟懵了:“啊?”
他不过是救个人而已,哪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晏止澜,晏止澜靠着床头,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似乎是昏了过去。
福佑显然也注意到了,脸色稍缓,放低了声音又问:“君上有没有对晏止澜下手?”
他观晏止澜虽衣衫不整却干净整洁,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没看出什么痕迹来,心里便侥幸存着一丝希望,希望大错尚未铸成还有挽救的机会。
祁璟却意会错了他的意思,他穿过来的时候,晏止澜已经被用刑了,虽然不是他下的命令,但是这口黑锅却牢牢的扣在了他的背上,想甩也甩不掉。于是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回道:“动了。”
话音一落,他就看到福佑脸色顿时大变,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忙上前一步扶住,低声安慰:“佑叔不要担心,我已经找了无双圣手给他看过敷上药了。他虽然伤势看上去严重,却都是皮肉之伤,将养一段日子就能恢复如初,不打紧的。”
不料他不说还好,一番话说完,福佑的脸色更不好了,沉黑如锅底。心道,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连无双圣手都知道了,无双圣手与晏家关系匪浅,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些世族就会全部知道,阿璟强迫晏止澜之事。
方才的一番交锋,他已经可以确定,待到晏止澜伤势大好,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是……看阿璟的样子,像是又对他喜欢的紧,甚至毫不避人的让他在龙床之上养伤,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福佑陷入了两难之中。
祁璟忐忑不安道:“佑叔……我说错什么了吗?”
福佑拍了拍他的手,试探着问道:“君上,你跟我说实话——”
祁璟见他一脸严肃,也不由挺了挺胸膛:“佑叔,你说。”
福佑道:“晏止澜,可对你有一丝半毫的情义?”
若是晏止澜对阿璟有情,那这件事便算不得强迫,不过是两情相悦罢了,如此甚好,皆大欢喜。怕就怕在,此番只是阿璟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晏止澜并不领情。
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他就听到祁璟苦笑道:“怎么可能?晏止澜恨我还来不及。”
晏止澜一好好的青年才俊,正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的时候,突然被折了羽翼关进死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是还能待见他,他自己先忍不住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被虐倾向了。
福佑脸色神情变了又变,最后下定决心一般,道:“既是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君上还年轻,以后定会遇到更喜欢的人。把晏止澜忘了吧。”
祁璟听的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福佑见他满脸不解,叹了口气道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君上心中不舍。然大错已经铸成,为今之计,唯有杀了晏止澜,杀了无双圣手,将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尽数灭口,才能按下此事。到时候世族问起,君上只需说明人已经放出大牢,至于去向,他自己有腿有脚,还能管的了他去哪里不成?这样即便众人心有疑惑,没有证据,也不能公然跟君上作对。如此,才是两全之策。”
祁璟瞠目张舌。不是,他好不容易把人救活,怎么福佑一上来就要把人弄死?
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那边晏止澜的方向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动静,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祁璟一扭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晏止澜胸膛激烈起伏,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的身上汩汩流出,整个人像是被扎破了的巨型血袋一样,哪儿哪儿都漏血,血迹不一时就染红了身下的床单。
祁璟顾不上再跟福佑解释了,颤声大喊:“来人,快叫无双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