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避的姿态太过明显,就算沈长安想要置之不理也很难。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而然的也落到了江湛的身上。
沈长安心口宛若被什么堵住般,塞得满满当当的,十分难受。
他想伸手让她的目光重新落到自己的身上,就在他手指刚动的时候,远处正和林深说事的男人,一下就转头看来。
明媚的暖阳,配着那一身干净的气质,哪里像是在这个圈中浮沉了十年之久的人。
而他目光所接之处,正好是宋望歌。
沈长安也不愿在江湛跟前表露出其他东西来。
他双手揣着,懒洋洋的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猫站在那,明明瞧着无害,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紧紧绷着,蛮横又霸道的朝着世界宣布他的领地。
江湛自然也能感觉出沈长安对宋望歌不一样的紧张和对他的防备。
他不以为然的一笑,并未将人放在眼中。
与林深说好后,江湛很干脆的抽身离开,朝宋望歌走来。
沈长安立马往前几步,站在宋望歌的身侧。
感受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宋望歌的余光往沈长安身上一瞥,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那明晃晃的无视,还挺令人抑郁的。
沈长安安慰自己,总比她出声赶自己好。
片场说大不算大,说小倒也不小。
不过片刻,江湛的那双大长腿就从林深那边过来,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江湛温和有礼的的同沈长安打了声招呼后,才将目光转向宋望歌,里面的担忧关切是个明白人都瞧得出来。
宋望歌瞧着两人杵在那,就像门神似的,她压根没有半分说话理人的欲|望。
好在林深瞧出几人之间的不对付,紧跟在江湛身后走了过来:“江湛同长安认识?”
“曾经见过几面。”江湛微笑道,“只是从来没有合作过,有这样一次机会,我十分期待。”
沈长安虽被业界喻为高岭之花,可也有人模人样的时候,在江湛话音刚落地时,他便接上去:“我也十分期待同江老师合作。”
宋望歌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悠了一圈,慢吞吞的收回。
林深听着两人十分生硬的打着官腔,也觉得头疼,可总归两人也都算是他这部剧的救星,于是呵呵一笑,就开始圆场。
江湛眉眼温和的听着,时不时地应和两句,不像宋望歌在那望天望地望远方,只差没将不耐烦两字全都写在脸上。
林深眼尖瞥见,快速的将他先前说的话给总结之后,脚底一抹油,溜了。
好不容易耳根子得了个清静,宋望歌如释重负的神色还没松懈下时,江湛便在一旁说道:“望歌,我初来乍到,你不尽一尽你的地主之谊吗?”
沈长安正要开口,瞅准机会的蒋臣一下就从后面扑上来,将人拿捏住:“祖宗,我和你说个事。”
“既然沈老师有事,那我也就不留沈老师了。”说完,江湛自然而然的拉住宋望歌的手腕,将人就往旁边带。
一边走着,江湛一边低头去看他握住她的手腕位置。
若是有可能,他何尝不想光明正大的牵住旁边这人的手……
走了一截,转至人少的回廊下。
宋望歌挣脱他的手,也没了人前的温顺。
她疲惫的将背抵在朱红的圆柱上,半垂着头,盯着青石铺成的地面:“江湛,有什么事不能在那说吗?”
“人多嘴杂的,我想着不太好。”江湛开口说道。
宋望歌也不是傻子,如何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不过在她心中江湛一直都是温柔又理智的人,那些被她想歪的心思,在瞬间被她从脑中弹走,正了下模样后,才道:“嗯,什么事?”
“你还真是冷淡。”江湛笑,他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头发,体现下两人之间的亲昵,可当他的手伸出后,才发现这人梳着发髻,发髻上插满了朱钗,一时之间,他还真是无从下手。
一片阴影笼下,就算在迟钝宋望歌也发现江湛的动作不对劲。
她警惕的抬头,看着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身子往另一边偏了下,警告道:“我说过,别揉我头,就像小孩似的。”
末了,她觉得还不够,又继续提醒,“你可别同宋望沂学,成日拿我当小孩子对待。”
听她提及宋望沂,江湛心头带着几分难受。
他知道,她这是又在拿宋望沂当挡箭牌。
其实他同宋望沂的关系一般,甚至可以说,就同陌生人也没什么两样。
平日她所见的和睦,其实都是他们伪装出来的。
宋望沂看不上他是个明星,所以一直都挺防备的,但另一方面,对他出现在宋望歌身边也不算排斥,甚至会时不时的拿出一些资源给他,虽说这些资源在宋望沂的面前不算什么,可对绝大多数的明星来说,都是抢破头的存在。
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宋望沂或者说是宋家,对他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江湛将心头满当的情绪收敛下去,对她笑:“一会儿收工了,出去吃个饭?”
见着宋望歌想要拒绝,他又道,“你喜欢的那家茶点在影视城开了家店,我正好有张会员卡,不用预约,要不要去?”
说不想去是假的。
可是和他去……宋望歌心头又有几分犹豫。
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很不自然的瞥向片场。
当一抹修长的身影随着暖阳一同映入她眼中时,心头那一抹微不可见的期待在瞬间落空。
恰逢江湛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她转头,故意的扬着嘴角,眼睛发亮,语气是轻松又愉悦:“好呀。”
大概是她声调的过于愉悦,在她尾音轻飘飘落地的刹那,沈长安的目光准确无误的穿过重重人群,落到了她的身上。
日光融暖,她的眼角眉梢都融入冬日无尽的暖阳之中。
笑的眉眼弯弯,明艳而又娇媚。
只是这抹笑,对着的人,并不是他。
沈长安眼尾半眯着,目光锐利。
像是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只等着最佳时机,给予侵|略者致命一击。
江湛虽是被这抹笑给晃了神,但理智很快回笼。
只是那些被他压制在心底很久的情绪极快的翻涌而上。
被他握成拳头的手指微动,他眼馋的望着她垂落在地面上的衣袖,正想着顺从自己的心意时,一股蛮横的力道突然就从另一侧传来,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腕,那力道之大,恨不得将他手腕给折断。
江湛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是没将沈长安放在眼中,更没将他当成劲敌和对手的,毕竟这两人不和的事,就算不怎么关注娱乐圈都知道,何况他还身处其间。
当然最令他有恃无恐的一点是,他曾拐弯抹角的同宋望沂打听过这人。
那时候,宋望沂是怎么说的来着。
江湛低头瞧着握在他手腕上的,那只碍眼的手,往昔的记忆,慢吞吞的涌回到脑子里。
那一次是宋望沂少见的醉酒。
他在清吧中同人遇见,因不放心,就亲自将人给送了回去。
他们两人缩在宋望沂那一辆拉风的红色的超跑中,他整个人就像是在酒坛子中浸了一天一夜,浑身都散发着难闻的酒味。
他歪着头,倒在江湛的肩上,嘴中嘟噜着一些话,含糊不清的。
当然他对宋望沂的私事也没什么兴趣。
只是在逼仄的车厢中,他瞧着宋望沂拿着一只破旧的手机在那翻来覆去的摸着,这个模样令他想起了在化妆间时,宋望歌看见沈长安照片时,一言难尽的神色,还有那些微妙的小动作,同宋望沂真的是如出一撤。
他第一次没沉住气,在醉酒的宋望沂面前,问出了沈长安的名字。
宋望沂听见这名字时,愣了片刻后,倏然冷哼一声,语气神态中所表达出来的不喜,江湛觉得自己就算是隔了一条街都能感受出。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彻底放下了对沈长安的戒备。
可没想着……
江湛后槽牙咬紧了些,另一只手伸过来,将沈长安的手给拂开:“沈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沈长安将手松开,身子往后一退,同宋望歌站在一块,“就是见着二位笑得挺欢,所以过来凑凑热闹。”
江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长安,没接话。
可沈长安就是个厚脸皮,哪里会怕尴尬,于是他很顺畅的继续说道,“也不知两位刚才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不过我们有句老话,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江老师也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说完,沈长安很自然转头看向身侧的宋望歌,言语神态之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望歌,你说了?”
宋望歌无语凝噎。
她不觉得自己能在这时候说什么,况且先前……想到这儿,宋望歌好不容易理顺溜的心情,又拧巴在了一块。
她眉眼舒展的仰头朝着沈长安一笑,就像那布偶猫似的,就算是再嚣张的劲,也有种说不出的软糯:“我和江湛准备一会儿收工了去吃茶点。”
“你俩?”沈长安也跟着笑,他本就眉眼姝丽,却因为性情冷淡,故而将眉眼间的这份妖冶活生生给压下去,可当他笑时,那股子劲不知不觉间就显现出来,“单独?”
有一种,活色生香的美。
“是呀,要不然了?”宋望歌好奇又十分有礼貌的反问道。
沈长安懒散散的一挑眉,那股气顿时就憋在心里,虽还是同之前一般,可宋望歌还是能明确的感觉出他此刻心情不太好。
“自然是听者有份。”沈长安十分不要脸皮的开口,瞧那模样是打算将厚颜无耻给发挥到极致,“江老师可是空降剧组,只请歌儿一人,不免过分了些。”
“不如,我做主,权当是给江老师接风了。”
这话说得让江湛一时没法反驳。
趁着江湛沉默的空档,沈长安很不要脸的转身,站在栏杆前,对着剧组中的男二号和女二号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大概是沈长安这个影帝的名头实在是过于响亮些,剧组中的男二号和女二号也非常乐意听他的话,或者说是,非常乐意当个小跟班。
所以当沈长安一招手,这两人就屁颠屁颠的放弃自己的经纪人,跑了过来。
这两人也都不是什么新人,在圈内也算是摸爬滚打过的老前辈。
演技有,长相也挺正,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红不起来,不论公司给两人砸了多少资源,就是带不起流量。
再换句不太客气的话说,这两人加在一块的流量,还抵不过今年靠选秀才刚出道就爆红的一个小新人,纯花瓶型的那种。
所以说,红起来这件事,还真的看运气。
强求不来。
宋望歌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栏杆外,那个姑娘身上。
虽是前辈,在年龄上却比她大不了多少,顶多也就三四岁这样,宋望歌也就开口叫了一声姐。
这姑娘其实有些没心没肺,再换句话说,就是不太会瞧人脸色。
所以他们一过来,男二号彻底安静下来,乖乖巧巧的站在那当壁画,女二号则跳着,十分欢快的问他,叫他们过来做什么?
沈长安倚在柱子上:“吃饭,给江老师接风。”
女二号高兴地瞬间跳起来,宋望歌瞧着,若不是有栏杆拦着,只怕这人能直接扑到沈长安的身上。
“董宛还挺活泼。”江湛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前,同她没隔上多少的距离。
董宛就是他们剧组的女二号,男二号的姓有些少见,姓单,叫单熙。
得知沈长安今晚请客后,董宛十分懂事的担起了传声筒的活,蹦蹦跳跳的往回跑,将他请客为江湛接风的事,给说了一个遍。
“看来今晚要劳烦沈老师要破费了。”江湛目送着董宛的身影离开后,才笑着对沈长安说道。
江湛眉眼生得温和斯文,有一种少见的书卷气,极易给人好感。
沈长安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略过江湛的脸,最后定格在宋望歌的脸上:“江老师客气,我也不过是给自己开个方便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