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望歌下戏,已经是十一点后的事情。
沈长安坐在她的保姆车上，等着宋望歌靠着萧瓷打着呵欠上车时，他便从车内伸出一只手去。
宋望歌站在车前愣怔了片刻后,这才将手搭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萧瓷将车门关上,隔绝外面工作人员八卦的眼神。
沈长安双手环胸,懒洋洋的倚在座椅上看她：“宋老师,我和你在同一个剧组拍戏呢！”
宋望歌道：“我知道,可你今天不是早就拍完了吗？”说完后，她停顿片刻，想起了一些事，“我记得好像江湛是今天杀青。”
“杀青宴定了吗？”她转头看向萧瓷。
萧瓷没敢回话,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坐在宋望歌旁边,此刻脸色已经不太好看的沈长安。
“既然这么关心，怎么不打电话过去问问？”
沈长安嘲弄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宋望歌转头看向沈长安,此时他已经将脸别过去,对着玻璃窗,干净的窗面就像镜子,将沈长安此时的脸色倒映的干干净净。
宋望歌难得的沉吟一会儿,才同人解释：“不管如何，江老师能参演，多半是因为我的关系，作为同事,我问一句，不算过分吧。”
“哦，的确不过分。”沈长安懒洋洋的应着，显然不打算就此事搭理宋望歌。
宋望歌暗中叹口气，不太明白曾经挺温柔的一个少年郎,怎么在国外待几年，就变成了这一副狗样。
她一边接过萧瓷递来的手机，一边想，自己对沈长安，可真的算是见色起意。
车内安安静静，手机那头的声音倾泻而出。
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聊，没什么好让人嫉妒和不开心的。
客气生疏的就像是入职第一天所见的同事。
沈长安心跳慢慢的恢复平稳。
因为不想让宋望歌知道自己现在住在她之前的房间，所以到酒店停车场后，他便让薛琅和萧瓷先上去，自己领着蒋臣从另一边走。
宋望歌余光瞥着沈长安渐行渐远的身影：“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
“不知道。”薛琅耸耸肩，显然也没打算将这件事说给宋望歌听，“小祖宗，我们先上去，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好。”
——
宋望歌将水咽下去，薛琅正好结束了讲话。
她眉头拧起来，然后接过薛琅递来的策划书：“所以，哥哥帮我把那个恋爱综艺接了。”
“也可以这么说。”薛琅轻咳一声后，说道。
如果是宋望沂帮她接的，那她倒也不算意外。
如今宋家和沈家有个合作，阮阮又是沈长舟的妻子，从哥哥那边入手，让她接下综艺倒也不是不可能。
宋望沂很少会直接塞本子给她，从她入行至今，大概也就两三次的样子。
所以一般宋望沂塞过来本子，她都会接。
就像现在这个综艺。
她翻看着面前的策划案：“嘉宾都有谁？”
“听说会请一个素人，然后现在暂定下来的只有楚白和你。”
“素人？”宋望歌疑惑的皱眉，“这个素人是纯素人，还是以后打算入圈的，或者说是网红有粉丝的。”
薛琅摇头：“节目组那边将消息捂得还挺严实，所以都不知道。”
“嗯。”
“还有——”薛琅拖长声音，“这部戏你也马上就要杀青了，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五天左右，所以小祖宗，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话，让宋望歌有那么一分钟的呆滞。
她慢吞吞的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薛琅，两人知道虽心知肚明这话背后的含义是什么，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打算说出来。
宋望歌有些狼狈的垂眼，避开薛琅的视线，顺带将手中的策划案给合上。
“没什么想法，照常就行。”
“噢，那连夏那件事，怎么处理？”
“该怎么处理就是怎么处理，没必要再和我说。”
“好。”
从宋望歌这边出来后，薛琅立马就按响沈长安房间的门铃，然后窜了进去。
蒋臣看着他这动作，笑着将门关上，抱着手回身：“薛琅你不觉得你这个动作就像个猴子吗？”
薛琅窜进去的身子在半路停住，转回去死死地瞪着蒋臣：“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
——
五天后，宋望歌顺利杀青。
剧组专门为她举办了一个杀青宴。
杀青宴上来来去去也无非就是那么些人。
宋望歌像往常一样来露个面，吃个饭，拍拍屁股就走人，完全没有和他们在续一局酒局的意思。
董宛坐在一个工作人员的身边，用一种羡慕的语气说道：“我真的好羡慕宋老师呀，专门为她准备的杀青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工作人员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正在冒酸水的董宛，体贴道：“董老师，我见你好像有些口渴，我去给你要一杯柠檬汁吧。”
董宛下意识的觉得这话不太对，可仔细一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于是笑着点头：“好呀，谢谢。”
与董宛隔了一个位置的工作人员听见两人的对话后，忍不住微微抿着嘴笑起来。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宋望歌路过她们的身后。
等出去，走廊与包间隔了音，萧瓷才敢笑出来：“董老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宋望歌回想起先前说话的那个工作人员，小小的一只，脸也好看。
“就当不知道吧。”
“什么当不知道？”沈长安猝不及防的就从后面钻出来，修长的身影伴随着灯光一同落在她的眼前。
宋望歌看了来人一眼，将原先已经合上的门给推开：“既然忙，就不用赶来，进去和导演他们打个招呼吧。”
沈长安笑着将门重新合上：“你都要走了，我进去也没什么意思，毕竟我还没杀青了。”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宋望歌喝了几杯白酒下去，其实已经有一些不清醒。
有时候走着走着，都能看见面前出现几道幻影。
不过她面上倒也稳得住，若不是沈长安瞧见她紧紧攥着萧瓷衣角的那只手，还真得能被这人给骗过去。
走在前面的沈长安蓦然就停住脚步，特意想要等人一下，谁知道宋望歌没有看见她，低着头直接就撞上来。
她的额头撞在他的冰凉的西装外套上，顿时就因为惯性往后趔趄几步。
沈长安趁机牵住她的手，将萧瓷的衣角从她的手中给掰开。
“嗯？”
“牵着我。”沈长安站在她的面前，低着头轻声说道。
头顶光影暧昧。
宋望歌穿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站在他的面前。
在听见沈长安的话后，她懵懵懂懂的抬头，姝丽的眉眼有一种未染世事的天真。
娇软的令人心醉。
沈长安轻笑着晃了晃被他牵住的手。
宋望歌眼中渐渐地蒙上一层茫然。
半响后，宋望歌似乎才确定他到底是谁。
“沈长安？”宋望歌挣脱掉他的手后，踮着脚，将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有一段时间了。”沈长安这下是真的确定眼前的这姑娘喝醉了，要不然依旧她的性子，是绝对不问出这种话来的。
宋望歌狐疑的皱着眉，想也不想的就将人从自己的面前推开，十分不满的撇着嘴：“既然你都出国了，干嘛还要回来，你回来干什么呀！”
沈长安好脾气的将身子站稳，又一次的伸手去扶：“你喝醉了，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宋望歌一听这话，立马就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十分不愿意跟着他走。
薛琅和蒋臣对望一眼，默契的转身，一同看着有人出没的走廊。
自家老板的八卦，他们虽然很想，但不太敢吃。
不过碍于员工的身份，蒋臣还是提了句：“祖宗，就算你们现在重燃旧情，也得看看是在什么地方吧！这个地方是真的不合适。”
“你们就不怕会被人拍到吗？”
沈长安的确不怕，可他要是敢将这话给说出来，他觉得他明天早上就能看见蒋臣的辞呈。
他伸手在鼻梁骨上捏了捏，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已经半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人儿，温声哄着：“我没走了，歌儿，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你就是走了。”宋望歌不听他的话，她抽噎着后退，将自己同他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我亲眼看着你上的飞机。”
“我在后面喊你，你不理我。”
小姑娘抽噎着用手去擦眼角浸出的泪水。
没一会儿，眼角的妆被她揉花不说，就连手背也随之染上一片眼影和湿润的泪水。
沈长安看得心骤然揪疼起来。
他往前一步，想要抱抱他的小姑娘，想要将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全都讨回来。
可……她所受的所有委屈，哪一样不是因为他？
沈长安沉默的张开双臂。
泪眼模糊中，宋望歌从指缝中去看眼前的沈长安。
好像和她记忆中那个青涩又温和的少年郎相去甚远，可同样的，他们都拥有一双，令她沉迷不已的眼睛和一张极其好看的皮囊。
也像极了那一年冬夜。
她带着三好学生沈长安逃课去看电影，黑漆漆的电影院里，男女主天人永隔的场面上演，她哭倒在他的怀中。
她一边哭，一边问：“以后，你会不会也丢下我一个人？”
那人是怎么回答的，她其实记不太清，只隐约能回忆起，那个带着温度的怀抱，正是她期望已久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