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染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身子条件发射地一僵,抬头便看到自暗月宫大门内走出来的鹤鸣。
鹤鸣是卯月手下第一心腹,算是暗月宫的二把手,认真说起来他有时候比卯月还要忙。
所以温染更没想到会是他亲自出来。
见温染呆呆地站在那里无甚回应,鹤鸣阴着一张脸走近了些,又说道:“主上最厌恶外人在宫殿附近流连,你若无事,赶紧离开。”
温染暗暗撇了撇嘴,卯月那鸡毛性子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带变。他只是在门口发了会儿呆而已啊,这就要被赶走了。
可是眼瞅着鹤鸣的眼神愈来愈冷了,他还真不敢惹对方。毕竟鹤鸣在仙界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除了卯月,他掌管的仙镣庭更是刑罚狠绝。
温染想了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日怕是不适宜说亲,于是也没说什么就灰溜溜地跑走了。
鹤鸣眼神颇有些阴鸷,确定温染真的离开了,才转身回了殿里。
话说温染一路回了月老阁,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清风。前两天他给白哲又借了一门心法供他稳住根基,眼下便迫切地想知道自家徒弟自主修炼得如何了。
清风用下巴点了点姻缘树的方向,回道:“一天了,就没离开过地儿。少爷,我觉得他这不是要做什么仙界之主,是要入定成佛啊!”
之前温染偷偷把天帝的委托告知了清风,虽然对方也觉得十分惊奇,但毕竟是月老阁的老人了,对于此事自然全力支持。
恰好就在这时,白哲的修炼有所突破,温染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徒弟心法修炼小有所成,仙格+10分。】
温染知道白哲天资卓越,却没想到进展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当即拉着清风道:“我徒弟如此聪慧又好学,为师深感欣慰,为了鼓励他,我决定——”
清风的眼皮忽然一跳。
“今晚亲自下厨!”
于是紧接着,温染就一身是胆地杀进了厨房。
不知多了多久,一直闭目修炼的白哲终于睁开了眼睛。
而他停止修炼的直接原因在于整个月老阁的院子不知从何时起便弥漫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
他倒是可以容忍,只是这强烈的味道已经到了让他不禁怀疑他那位月老师父可能已经中毒倒地的地步了。
尽管对温染的所作所为无甚兴趣,但是想起之前天帝一直对着他千叮万嘱,要他一定收敛心性,好好跟着温染,切勿再入魔道,便还是起了身,前去确认下。
这味道的源头正是月老阁的厨房。
白哲过去的时候看到清风正好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神情鬼祟,脸上还蒙着一条白巾。
清风正暗自欣喜于温染这次没有拉他过去试吃,一扭头看到了白哲,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
白哲:“……”
清风:“别误会,我没干什么坏事。”
白哲微微蹙了蹙眉:“他在做什么?”
清风凑到厨房的门帘边上,神秘道:“等他出来,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面的温染突然“嗷”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跑了出来。
手里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
“出锅啦——!”
清风隔着白巾都能闻到那股诡异的味道,他忍不住问道:“少爷,您做的这是什么啊?”
温染献宝似的抬了抬盘子,“鱼啊!炸鱼没吃过吗?这我还是从人界学来的手法呢。”
说完,他就端着盘子去找了自家徒弟。
“徒弟,为了嘉奖你的勤勉修炼,我特意为你做了一道滋补的大菜。”他一脸期待地盯着白哲。
白哲垂眸看了一眼盘子的东西,通体发黑,质地坚硬,补不补的没看出来,倒是从上到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吃了会凉的气息。
他看了看夜空中那一轮偌大的弯月,幽幽道:“比起它的味道,我更想知道,什么鱼能让你炸上半个晚上还不炸锅的?”
说到这个,清风也是一拍脑门:“对啊,少爷,你哪儿来的鱼啊!”
温染压低了声音道:“当然是锦鲤大仙的鲤中霸王啦!徒弟——我对你好不好?”
清风立时眼前一黑:“完了,大仙的锦鲤值姥姥钱了,要是让他知道你偷拿了他的崽子……这个月月老阁又要入不敷出了!”
温染推了他一把,说道:“不是啦!我特意去托他身边童子花钱买的人界品种,但是毕竟在瑶池泡过啊,那味道肯定不一般啦。”
清风一言难尽地瞧向盘子里的神秘物体,喃喃道:“确实不太一般。”
温染本来还急着让徒弟先品尝一下,但是猛然想起了没拿筷子啊,于是又跑回去拿筷子。
三人坐在客堂中的桌子边坐下。
温染拿起筷子想去帮徒弟夹鱼,然而戳了半天,愣是没戳动分毫。
小月老终于意识到他这道菜做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执著地想让徒弟吃上自己做的菜,温染奋力一叉——
瞬间,鱼飞了。
眼看着那神秘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落地,还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染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以后还有机会,以后还有机会!”清风最后连哄带骗地把他哄回了房间睡觉。
手里捧着那浑身僵硬的炸鱼,清风忽然灵机一动:“正好下个月要采买新的饰物,这鱼不如就留下来当个摆件吧!”
白哲看着他欢天喜地地抱着炸鱼回房去做处理,忽然觉得心累。
翌日清晨,温染早早起了床。
昨日虽然出师不利,但是天帝交托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温染决定振作精神,再去一趟暗月宫。
顺便还带了自家徒弟壮胆。
临出门时,他偶然瞥见了院子里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这不是自己昨天做的炸鱼嘛。
“清风!你这是要干嘛?”他奇怪道。
清风掀开帘子出来:“咸鱼干听说过吗?现在还处于风干阶段。”
温染:“……”
碍于时间关系,温染顾不上再研究那什么鱼干了,得先带着白哲去暗月宫走一圈。
今日的暗月宫依旧是冷冷清清。
温染指着上方的牌匾介绍道:“这里就是暗月宫了,它和神火殿是现在内庭中最庞大的两大势力了。”
正说着,昨日出现过的鹤鸣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鹤鸣先是看向温染,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他旁边的白哲身上,“主上已经在等你了,快些进去吧。”
二人随着鹤鸣一同进了院子。
由于暗月宫麾下有专侍弄花草的芙蓉仙子在,因而整个宫殿都被打扮得十分雅致。不像神火宫那样刻意弄得花团锦簇,但是自有一份幽然。
温染看着那一片花开得绚烂的玉芙蓉,都快馋哭了。
鹤鸣不耐烦地回身看了他一眼:“别让主上久等。”
此时的暗月宫大殿内。
甫一进去便能闻到一阵自燃烧着的香炉中弥散出来的幽幽香气。
沉静、幽深,带着一丝一缕的圣洁,恰如月光静静披洒在庭院中的感觉。
顺着这焚香的源头一眼望去,殿中正对着一个软榻,上面靠着一个一身雪衣的美人,姿容清冷。
披散着的银色长发在发尾处轻轻束住,恰似一块美玉,经由月光的映照,散发着淡淡华彩。
这便是暗月宫的主人卯月。
卯月的精神似乎不太好,纤长的手指轻执一卷书,却神情懒懒。
“来了?”
温染见对方先开口了,顺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他来就是为了打探下卯月对于天岚公主选亲一事的想法的。
卯月却把视线放在了站在温染身后的白哲身上:“此人是谁?”
温染愣了下才回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白哲。”
卯月皱了皱眉,眼神中颇有几分不信。
温染:“……”你这眼神也太明显了好吗?
我们月老就不能收徒弟了咩?!
不过很快卯月的注意力就挪到了别处。
得知此人名为白哲后,卯月其实是吃了一惊的,按着书卷手指一紧,只是面上不显。
他对天岚公主之事也兴趣寥寥,直言道:“这种事你个月老来问我做什么?”
温染无辜道:“这还不是为了考虑你们的想法,本月老还是很开明的好吗。”
卯月按了按眉心,觉得有点头疼,“我看你是在焰绯那里无功而返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吧?”
温小染坚持不承认自己昨天刚和焰绯打了一套“太极”:“你好歹也表个态啊,对人家有没有意思啊……”
鹤鸣见卯月面色不好,便靠过去凑身询问。
最后干脆一抬手就要把温染他们赶出去。
鹤鸣习惯了像拎小猫一样去抓温染,但是这次不巧——
手刚刚伸向温染,便被突然闪身过来的白哲挡了一下。
鹤鸣见他区区一个半仙,竟也敢和他对上,不由冷笑一声:“自不量力!”
“鹤鸣。”
好在卯月还是个拎得清的,他知道鹤鸣护主心切,但是也没必要如此,便找了个台阶下,让鹤鸣收手了。
顺势还派人塞了一盒子干果给温染。
温染茫然地抱着大大的礼盒,心里有许多问号。
为什么他现在走到哪里就被投喂到哪里?
他是月老,不是食神好吗!
温染看出来卯月对天岚公主的事也没什么想法了,只好顺坡下驴,带着白哲先行回了月老阁。
抱着礼盒出了暗月宫,温染想起方才徒弟维护自己的那一幕,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徒弟,以后还是不要和那个鹤鸣对上啦,那家伙不好惹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得面对现实:“咱俩打不过他们QAQ。”
温染委屈巴巴地抱着礼盒转身而去。
身后的白哲却转身又看了一眼那静静挂在上面的“暗月宫”的牌匾。
……
温染进了自家院子,没想到清风居然不在,出门前还挂在院子里的那条炸鱼干也摔地上了。
他莫名觉得有点心疼,跑过去捡了起来。
“清风怎么不在呢?”他在院子里兜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人影。
还是白哲在客堂的桌上发现了清风留下的一张字条,上面说他被锦鲤大仙抓去帮忙喂鱼了,还未卜先知地提醒白哲帮忙哄着点温染,他从暗月宫回来肯定是一肚子气,没准儿又抱了盒点心回来。还有神火殿的人送了一盆玉芙蓉来,已经放在院子里了。
清风虽然有点絮叨,但是字里行间倒是对温染颇多照顾,而且早就想到一定是白哲先发现字条。
白哲收了字条,告知了温染。
温染摸了摸怀里的炸鱼干,心说锦鲤大仙八成是发现少鱼的事了,可那也是他花钱买回来的啊,只是可怜了清风。
等他回来,他再做顿好的补偿他好了。
托着腮坐在客堂里,手边是卯月送的那盒子干果,温染觉得自己今天此行和吃了闭门羹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两边阵营哄抢了半天天岚公主,可参与选亲的两位正主却是完全不配合。
这叫什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
越想越生气,温染哗啦一下拆开了礼盒,打开一包松子就开始猛磕。
客堂里立马响起一阵“咔嚓咔嚓”的脆响。
白哲刚去院子里帮他把玉芙蓉端过来,进屋就看见温染跟只松鼠似的坐在那儿磕松子吃。
见白哲过来了,温染丢过去一把松子给他,“卯月给的,不吃白不吃!”
说完,他咬牙切齿地抓起一把磕好的松子仁一股脑儿全灌进了嘴里。
吃完了,又看了看焰绯送来的玉芙蓉。
还是焰绯对他好!虽然对选亲之事也不太坦诚吧。
这玉芙蓉花色洁白,带有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香,在月光下放着是最好看的时候。
然而温染连赏花的心情都没有了。
两边都毫无头绪,这下岂不是要砸了师父月老阁的招牌?
温染又开始磕起松子来,这样好歹能缓解一下他的焦虑。
眼看着他越吃越多,桌子上已然摊了一大松子壳,一直站在旁边的白哲想起了清风留的字条。
“别吃了。”他不会安慰人,想了想后,只是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温染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肯听,小嘴叭叭的不带停的。
白哲直接扣住了装松子的袋子,手往上一抬,坐着的温染自然就够不到了。
温染一时着急,伸手强行去够,结果碰掉了炸鱼干,还一脚踩了上去。
不知道昨天晚上清风往鱼上面抹了什么东西,如今已是滑溜溜的,温染踩上去的那一刻瞬间身体前倾,当即朝面前的徒弟扑了过去。
白哲本来可以往后躲过去,但是仅仅一瞬的时间里,他想到了些什么,无奈之下停滞了脚步。
于是温染就整个人栽倒了对方怀里,顺势把他往下一压。
白哲手掌一撑,虽然还是被带得摔到了地上,但是有了缓冲并不疼。
温染的脸却撞上了白哲坚实的胸膛。
两人的衣摆和袖子也随即纠缠到了一起。
温染吃痛地摸了摸鼻尖,撞上了什么硬邦邦的,有点痛。
忽然听到一声提示:
【徒弟魔格+10分。】
温染:???
就在温染一头雾水的时候,清风正好回来了,推开房门就是一句:“我回来——”
“……了。”清风看着地上摞在一起的两人,还有那相互纠缠的衣衫,喉咙顿时一哽,过了两秒才吞出一个“了”字。
温染还在纠结那突然出现的什么“魔格”,根本没注意自己和白哲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直到身下忽然一轻。
他被白哲直挺挺地抱了起来,然后放在地上站好,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清风简直已经没眼看了。
“你们师徒两个居然趁我不在——”
白哲殷红的眸子冷冷地射过去一道视线,清风瞬间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