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莫名其妙惨死了个大公子,这几日整个府里都愁云惨淡阴沉沉的,为了缓解这种气氛,就有了今晚这个家宴。既然是家宴,自然全家成员都要出席,韩老爷、韩夫人、韩巧芝以及两个小公子——也就是周子若刚穿来时戳他脸的俩熊孩子——都坐在席上,即便如此桌子还是显得太大,加上在韩府做客的三个客人,看上去才像那么回事儿了些。
韩家夫妇都没什么心情说场面话,招呼大家多吃,宴席上的空气一直很僵硬,直到晚宴过半众人喝了点酒水,这才缓和了许多。
韩夫人正在低声与木道人谈话,陆离霄突然道:“韩老爷,韩夫人,请问贵府祛除邪祟一事还需要在下效劳么?”
韩夫人愣了下,与木道人交换了个眼色,客气问道:“陆公子的意思是……?”
“在下在府中叨扰多日,一直未能为贵府效力,于心不安,故而有此一问。若是不需在下驱除邪祟,在下也该告辞回青阳山了。”陆离霄礼貌的说道。
被鲍鱼塞了满嘴的周子若差点被梗死,使劲儿在胸口捶了两下。陆离霄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领会错了?陆离霄要离开韩府了??
“娘……”韩巧芝急切的低低叫了母亲一声。
韩夫人没理她,对陆离霄雍容的笑道:“陆公子,我儿离奇遇害,我心头烦乱,未能给陆公子交代是我的不是了!若是陆公子无要事在身,不妨在韩府再多留几日,驱除邪祟的事咱们容后再谈。”
韩府的大事小事向来都是韩夫人说了算,此言一出韩巧芝便放心了,接口道:“是啊,陆公子,还有两日便是哥哥的头七了,你与他相识一场,同我们一起送送他吧!”
陆离霄轻叹一声,一副想起韩睿之十分惋惜的模样,“韩公子横遭此难,实在是天妒英才,令人扼腕!想起那日晚间在下还曾见过他,未想到……”
“那天晚上……陆公子见过哥哥?”韩巧芝的语气带上几分哭腔。
周子若嘴里叼着一只肥腻的大鸡腿,眯起眼开始仔细观察席上众人的反应。
陆离霄道:“那日晚间在下在府中散步,途径一条偏僻的小路时,看见了韩公子经过。在下本想叫住他,可等我走过去时他已走远了。”
“哥哥他、他就是在那之后被……到底是谁做的?哥哥他当时遇上了谁?”韩巧芝忍不住低声抽泣。
陆离霄摇头感叹:“如今想起来,我当时应该叫住他的。但我瞥见韩公子提了个黑木盒子,行色匆匆,似乎有要事在身……”
黑木盒子!
席上的人除了哭哭啼啼的韩巧芝与俩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儿,在听到这四个字时均做出了令周子若犯难的反应,简单来说,就是没反应——周子若啥也没看出来。
周子若吞掉嘴里的鸡肉,火眼金睛盯住韩老爷、韩夫人与木道人三个,藏得挺深?嘿!小爷不信你当真心里一点也不打鼓!
就在周子若等着陆离霄再说出些东西引诱凶手露马脚时,陆离霄云淡风轻的安慰了韩巧芝两句,便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话题又被韩夫人引到了其他完全无关的方面。
这顿饭吃得周子若万般不爽,呃,舌头和胃还是爽了的,但重点是什么也没探出来啊!!
家宴散了后周子若跟在陆离霄身后往回走,他忍不住几步追上去抓住陆离霄的手臂:“主人,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呀?”
“怎么?你还没吃饱?”陆离霄的目光无情的落在周子若的腹部。
“呃……”周子若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皮,本来不打算多吃的,但没查到线索一不高兴就化悲愤为食欲了。
“主人,你刚才怎么不多跟韩小姐聊一会儿,说不定那人就要憋不住了呢?”
陆离霄停步,抬起食指按在周子若的鼻尖。原本是个很撩妹的动作,但身为当事人周子若表示自己的鼻子都要被按塌了。
“打草惊蛇,懂么?”
“懂——”
陆离霄收回手。
周子若捂着鼻子接着道:“——个P。怕打草惊蛇还在晚宴上公然试探?”
“谁说我在晚宴上说那些话是为了公然试探?”陆离霄道。
周子若眨了眨眼睛,突然注意到了四周的环境,原来他跟在陆离霄身后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水潭园子附近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男主!
两人来到水潭园子,躲入水潭对面的树丛中密切注意着那个树洞。可以确定自那晚他们离开后没有人来过这里,韩睿之的黑木盒子仍旧在树洞旁。
约莫等了有半个时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了,周子若看清那个人的一瞬间两只眼睛都要脱框了,差点扑在地上,幸好被陆离霄拦住了。
那人先是四处张望确定四下无人,然后捡起盒子,又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遗漏的物品了这才离开。
周子若一肚子话想说,陆离霄捂住了他的嘴对他小幅度摇了摇头,果然过了两刻那个人又回来了,见园子里没有任何变化,才相信当真无人在守株待兔,得意的笑了笑转身而去。
两人继续在草丛里藏了许久,陆离霄一掂周子若的后领飞出园子,一路马踏飞燕回到居住的小院,关上房门,周子若才总算一吐为快:“居然是他——武状元?”
“武状元?”陆离霄抬起眼梢看他。
周子若“咳咳”两声:“就是、就是武教头!”
陆离霄展开那张纸,拿笔写下了“武教头”三个字,又将之与潭水园子、怨婴等连上了线。
周子若还是不能接受长了那张充满了游戏制作组恶意的脸的武状元是大BOSS的事实,在屋里走来走去。
陆离霄道:“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你遇上韩睿之的时候武教头也遇上了他,若是那之后武教头去而复返,跟踪了韩睿之,他反而是最有机会作案的。可若是他,完全可以把盒子带走……或者,他只是将韩睿之的行踪告诉了某个人?”
周子若在凳子上坐下:“武教头只是个外人,与韩家人之间的恩怨无关,他也许只是听命于某人或被某人收买了监视韩睿之!但是谁要这么做?监视韩睿之又是为了什么?”
“韩睿之是如何得知怨婴的?是有人告诉他还是他偶然发现的?”陆离霄皱眉看着那张纸,半晌过去,他又重新拿了一张白纸,“假设,在这件事中其实有两个阵营。”他画了两个圆圈,一个里面写上韩夫人与木道人,另一个空白,“韩夫人没有理由让胡娘子的孩子变成怨婴留下来,暂时假设怨婴是被另一阵营的人束缚的。那么,若是韩夫人得知怨婴存在,她会做什么?”
周子若摸摸下巴,非常入戏的一脸恶毒道:“如果我是她,我肯定要找人来弄死这怨婴以免它祸害我!”
陆离霄点点头,“所以,她需要一个帮她除掉怨婴的人。”
“肯定不是那木道人,那家伙一看就是个江湖骗子!啊!!”周子若指住陆离霄,“邪祟!她请你登门除邪祟!”
陆离霄在韩夫人的阵营下连了一条线写上自己的名字,原来请陆离霄下青阳山入府除邪祟时,事件已经开始!
陆离霄不动声色接着道:“既然要我除邪祟,首先得知道邪祟在府中何处——”
“——所以她派武状元跟踪韩睿之,因为韩睿之知道怨婴所在!”周子若发挥出丰富的想象力,“韩睿之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青年,他偶然得知了十六年前韩夫人陷害胡娘子一事,曾去找韩夫人对峙,母子两人大吵一架,激动之中言辞有失被韩夫人察觉了怨婴存在,韩夫人逼问韩睿之无果,便派人监视他!”
周子若说完便期待的看着陆离霄,陆离霄也看着他,说:“然后呢?”
“然后……”
然后韩睿之就被杀了,被谁所杀、因何被杀,全无头绪。
陆离霄在空白阵营中写下韩睿之的名字,“这一方阵营中至少还有一个人,担任着束缚怨婴以及主动或被动使得韩睿之发现怨婴的角色。从已知的相关人物中看,这个人最有可能是——”他写下韩礼的名字,“韩老爷。”
“韩老爷将怨婴束缚在府中应该有许多年了,因为胡娘子的棺盖可以看出很久没开过了。这么多年相安无事,韩老爷这么做大概只是舍不得自己和胡娘子的孩子而已。某次他去那园子看怨婴被韩睿之发现,韩睿之才开始了解十六年前的事。”周子若觉得自己的推理很有道理,然后甩出一个疑问:“我想不通韩夫人为何要让武教头把盒子拿走?”
“那晚那园子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们没有想到的。除此之外,还有个关键的问题,”陆离霄将“怨婴”二字写在纸上。
“那个怨婴离开了潭水园子,现在去了何处?”